沒有什么好看的了。曾默默離開了休息室，他沒有取走人形機械抱著的盒子里的相片，那是L7758留給自己的葬品，曾沒有資格取走。

他去了中央區，即使是普通人在如今的樞紐里也可暢行無阻。

曾看見了司令官椅，看見了它背后因導路爆炸而一片狼藉的主機箱，殼箱與主板凌亂的灑在地上，上面留著極為嚴重的高溫灼焦痕跡，現在摸上去也只有一片冰涼。

曾想象不到這里發生了什么，但他想眨眼了。

“爸爸?！?

白從始至終都沒有什么動作，她只是輕輕攬著曾的手臂，防止他再一次向深淵滑落。

曾旋轉著頸脖位置的機械軸承，本應該流利的動作不知為何顯得僵硬十分，像是那些軸承一瞬之間都老化了，故障了。

曾的瞳孔是由仿生機械模擬而成的，看不出任何情緒，但白依然能捕捉到其中溢散而出的無神無力。

宇宙做出了一個抉擇，但結果沒有任何改變。

“白…我問你，你真的連一點有關時間的辦法都不能告訴我嗎？”

白的心臟在那一顆仿佛停止了跳動，呼吸凝滯了。

“不…爸爸…”

她的眼神出現了躲閃，白不愿將那穿梭時空的辦法告訴她的父親。

“乖孩子，我知道一定有的，告訴我。”

曾輕聲說道。

白緊緊的抿著嘴唇，她肆意穿梭著時空，成為神一般的旅者?？v然如此，她也很難做出眼下的抉擇，同樣的選擇白已經做出了無數次，無論如何心狠，如何改變，命運終是命運。

‘白拒絕了曾，她對時間旅行的秘密緘口不言，曾沒有做出任何過激的舉動，只是渾身都好像衰老了很多，那是靈魂的枯竭。

人無法與自然對抗，他服從了命運的安排，跟著白重新搭乘上了遠航艦。在那之后，曾大部分的時間都處于關機狀態，不與外界，與白做出任何交流，偶爾醒著的時候，便播放著那段全息錄像。

曾的生物大腦越發的萎縮了，他時常愣愣的看著十八歲的白，忘卻了她是誰，他又指著那條成像視頻，問L7758是誰，問順是誰，問白是誰。

曾失去了靈魂，在那天，在白的抉擇中，他的靈魂跟著那曇花一現的量子行星一同消失了。

隨后的時間里，曾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便是無意識自殺，他的身體遵從了生物大腦的潛意識指令，每一個零件都想殺死曾。

曾的意志也隨著靈魂的失去被徹底擊潰了，再也沒有重塑的那一天。

他行將就木了。

為了不讓曾自殺成功，白必須卸去了他所有的機械身體，只取出大腦浸泡在營養液里，用光腦為他模擬著一個世界，但曾卻沒有接受這份好意，他的生物大腦陷入了長時間假死。

那時的白像是一個瘋子研究員，在執行著什么喪盡人良的實驗，但事實上，她只是一個不想讓父親與自己告別的小女孩。

她給曾的大腦注射著各種各樣的藥劑，讓他能夠一直活著，光腦模擬出的世界溫暖而幸福，曾卻毫無知覺。

白看著在自己手下已經不再有人樣的曾，她能帶給曾的只有無窮的痛苦。

白摔開了服務器，她開始憤怒的罵著曾的懦弱，罵他是懦夫，軟弱不堪跌倒后便一蹶不振，罵著罵著白又哭了。那天，她靠著裝有曾生物大腦的培養艙睡著了，仿佛又一次回到嬰兒時期，回到了那個溫暖的臂彎里。

醒來后，白丟下了所有的維生器械，回到了這一刻。失去了靈魂的父親不是她想看見的。’

白不敢去看曾的眼睛，哪怕那只是機械的仿生眼，卻全然不缺乏威力。

她躡著唇。

“爸爸……你知道楊艾卿時間圓環嗎？”

曾點點頭。

楊艾卿時間圓環是一個很老的猜想了，他認為宇宙的變化，粒子的運動會在一段時間后回歸原點，形成一個人類概念上的時間閉合圓環。

“這個猜想不是很準確，但也觸摸到了一定的真相，宇宙在膨脹，時間也在膨脹，爸爸，我們要做的便是在這個向外膨脹逃離的圓環上行走，找到我們想去的那個時間段。”

“要怎么做?！?

“很簡單…簡單到無法想象，我們只要找到宇宙的骰子，讓它把我們投到那里去?！?

“骰子在哪？”

“在你腳下，爸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