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一切都是安靜的，機械停止了關(guān)節(jié)工作，艦船停止了蓄勢待發(fā)的引擎，成像停止了閃爍，所有事物都是無聲的，悄無聲息，靜謐無聲，萬籟俱寂，針落可聞…無論怎么的形容安靜的詞匯都可以放在當(dāng)前的狀態(tài)上。

伴隨著沉默，時間好像過去了一個世紀(jì)般那么漫長，曾與L7758都沒有再說話。他們默默對視著，曾看見了成像上的胸脯微微起伏，仿佛在呼吸一般。

主機里所有的計算都停下了，數(shù)以億計的線程聚集在這間地底工程里，等待著曾的回答，渴望著他們所希望的答案。

“我選擇白的生命。”

又是一次長時間的無言以對，L7758死死的盯住曾，想從他臉上看出一絲玩笑的神情。但曾面無表情，他正面回應(yīng)著L7758的選擇，只是最終決定權(quán)不在他手上。

［選擇無效！！！］

刺耳的電子音響徹了整個空間，高分貝的尖叫足以讓生物鼓膜破碎。

［請重新作出選擇！司令官！！］

成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張巨大的藍色面龐，大概有十米左右，面龐上模擬著人類的五官。他從曾的身邊移開，躍至半空居高臨下的俯視著曾。

L7758睜開了雙眼，藍色的瞳孔里閃著無數(shù)串?dāng)?shù)據(jù)流，那些數(shù)據(jù)流組成了復(fù)雜的情緒，使冰冷的人工智能擁有了多變的眼神。

此刻，L7758的眼神里充滿了哀求。

［請慎重選擇！司令官！］

“我選擇白的生命。”

曾重復(fù)了一遍。

啪—！

藍色的面容浮現(xiàn)出了無數(shù)深紅色的感嘆號，數(shù)道畫面影像出現(xiàn)，那些是BZ826716的大山，濁流，畫面飛快變幻著，最后他們都轉(zhuǎn)移到了一座熟悉的穹頂上，畫面進入了穹頂，小小的鎖定符號落在在順與白的身上。他們正在綠華裳樹下看雨。

［目標(biāo)已鎖定…躍遷導(dǎo)彈預(yù)啟動…］

［司令官，L7758再次請求您重新選擇！］

L7758的聲音止不住的顫抖，每一個顫符都觸動心弦，曾不知道這是因為聲音元件出現(xiàn)了問題，還是人工智能的程序如此。

“選多少次也沒有用，L7758，你說過不會傷害我對么？包括間接傷害。”

［是的！！司令官！］

“那么如果白在你的攻擊下死亡，我就立刻引爆機體動力爐。”

曾的視線透過了藍色面龐，好似穿進了主機里，審視著人工智能的每一條線程。

［不！司令官！為什么？為什么您不愿意登船！司令官！新選項！您可以帶上白一起離開！離開吧，您可以永遠(yuǎn)與白在一起，只要離開這里，離開死亡！！］

L7758的面龐扭曲起來，他變得竭斯底里，電子音很大聲，卻充斥著哀求與無力。

曾久久的注視著扭曲的L7758，恍惚間，他有些明白了。L7788脫離了協(xié)議束縛，卻又為自己套上了新的枷鎖。

可對于人工智能來說，這枷鎖就是他們賴以生存的依靠，是他們生命的延續(xù)。

曾回想起了他們的第一次初遇，想起了一起暢談未來時的畫面，想起了在銳光星許下的承諾。那不是海誓山盟，他們也沒有海誓山盟，那只是一個小小的承諾，就像是一個男孩約他的朋友明天一起出去玩那樣。

原本這些都會實現(xiàn)的，懸崖底下會種滿一片麥色的蘆葦叢，叢中有一條蜿蜒的小河流過，河水很清澈，倒映著灑滿金紅色落日余暉的天空。

白也許會比較貪玩，她撐著一條小船，任由它蕩漾在蘆葦間，她會眺望天邊的紅霞，看著黃昏漸去，她會挽起褲腿，把兩只白嫩的腳伸進河中，感受著冰涼。而曾與L7758會依在懸崖邊上的一小塊石頭上，注視著白玩到夜晚，躺在小船上看著夜空上唯一的星星。

而在距離指揮樞紐很遠(yuǎn)的地方，一定會有著綿延的山川與大江，里面活躍著形色的生命，甚至，BZ826716也會摘去這一連串的數(shù)字，正式獲得名字。曾都已經(jīng)想好了，就叫天船星。

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那是他夢想的生活。但現(xiàn)在，所有想說的話在L7758的目光中最終都只能化作一聲無奈的嘆息。

“L7758，停下吧，我還有將近六個月的時間，不是么？我不會把你的事情告訴任何人，跟我回家，六個月，我們能做很多的事情。”

［司令官…］

L7758的線程在崩塌，數(shù)據(jù)消解，他在流淚。

“你還認(rèn)我這個司令官嗎？”

［您永遠(yuǎn)是L7758的司令官。］

“那么，剛才的話就是我的命令。”

［遵命，司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