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時前，A23行星堡壘，一座座落在地下四千米位置的法庭。

曾站在由護欄組成的一小片空間中，在他身邊，由政府指派的辯護律師衣冠鮮亮，正悄悄打量著緘默不語的曾。

法庭的整個布局像一個逐級向下的階梯鐵桶，陪審團們高坐在階梯上，法官的位置則更加的遠了，幾乎離地面有七八米的距離。

而曾與律師則處在這個鐵桶的最底層，被迫接受著所有人看小丑般的審視。

曾微微頷首，從他的這個角度上幾乎看不見法官的身影，僅能望見高懸的國徽。

這是聯邦法院的統一制造布局。

審判開始了，辯護律師與審查官開始互相提交證據，審查官在指控曾的謀殺，而律師則依托曾那不切實際的理由與自首試圖為曾減刑。

曾望向審查官的桌面，他正在念著的那些資料都是由他親手提交上去的。

“我指控犯人曾犯下了行星毀滅罪，故意殺人罪，對外文明毀滅三條罪狀。

根據聯邦律法對第三類接觸法第二十四條，故意毀滅非敵對外文明星球將判處最低十五年有期徒刑，第三十二條，故意殺害外文明公民者判處死刑，第四十七條，徹底毀滅非敵對外文明者判處死刑。”

審查官的語氣平緩卻鏗鏘有力，回蕩在法庭上。

律師長呼出了一口氣，起身為曾辯護，至于他說了什么，曾沒有聽清。

此時此刻，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一旁的法警上，那法警背著手，如一堵墻般堵在曾的后頭，眉間生著一股子殺氣，那是只有經歷過戰爭的軍人才所具備的氣勢。

而在他的臂章上，所屬地寫著的則是與A23行星堡壘不相的地址。

首府星域，中央艦隊。

曾微微松下了心，中央艦隊由中央直接領導，既然他們的士兵出現在了這一偏遠的星域，便直接證明了領袖的目光已經注意到了這塊區域。

低下腦袋，曾放下了心中最后的顧慮，坦然準備迎接自己的命運。

審查官與律師的對話逐漸模糊，法庭內不允許大聲喧嘩，他們只保持著沒有起伏的語氣，秉承一種你指控，我反駁的狀態。

曾有些昏昏欲睡，他的意識逐漸放空，恍如被壓上了一塊石頭，緩緩沉寂下去。

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眼前的光景隨著模糊的時間緩緩化開，像一團混雜了各色顏料，揉碎在一起的漿糊，而一根粗大的木棍伸進了這團漿糊中，開始緩緩攪拌，發出沉悶的咕嚕咕嚕聲。

曾以為自己的思緒會神游天外，但事實上，他的思緒就像是漏氣了的氣球一樣，軟軟的癟了下去，當他事后回想起的時候，曾肯定如果不是有著機械身體的支撐，他一定會就那么軟倒下去。

一旁律師的聲音一會大，一會小，這取決于那根棍子攪拌的速度，而再遠一些的審查官聲音便變得怪異起來了，像聲音元件壞掉的的收音機，刺耳失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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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法錘敲桌的聲音將曾猛地喚醒，曾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身邊的律師與對面的審查官都已經沉默許久。

陪審團們的視線落在曾的身上，讓曾的背后感到一陣灼熱。

忽然，曾意識到了，在他恍然如夢般的這段時間里，法庭已經休堂一次，三位法官也已經得出了結論，有關曾的最終判決。

他微微打起了精神。

“經過三位法官最終裁定，正式宣布對聯邦公民，曾，指控其行星毀滅罪，故意殺人罪，對外文明毀滅罪的三條罪狀成立！

本庭，于5023年，12月30日依法判決犯人死刑，緩刑一年，監外執行。

現在，閉庭！”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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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即時擬訂的判決書送到了曾的手上，他將會在一年后被處死，而在這一年間，曾不得離開行星BZA826716。

他的軍職，軍籍也皆被開除。

曾接回了法警遞來的判決書，盡管心中已有準備，但還是免不了一陣五味陳雜，他不再是那個自己引以為傲的軍人。

曾的視線投向落款時間，今天是12月30日，明天便是年關，后天就是新年。

如果是按照千年前的封建傳統解釋，年前年后死的人都是一生做盡了壞事的人，老天爺不肯讓這樣的人過年，下輩子也會不得好死。

抬起頭，一輛警船已經停在跟前，警船會送曾回到BZ826716，隨后，他們將長期駐守在軌道上的太空港，對曾執行為期一年的監視。

這一年間，曾若是有逃跑，犯法等行為，駐守的警察都會立即擊斃曾。

曾抹了抹鼻子，乘上了警船，說實話，沒有死刑立即執行已經出乎了他的意料。

而在警船即將啟動前，法院的正門后，一道人影在法警的保護下走出。

曾一眼便認出了來人，那是聯邦的領袖，年。

與成像上看見的身形不同，真人的領袖顯得更加威嚴立體。

領袖朝曾掃過一眼，對著身邊穿白色制服的男人說了些什么，未待曾來得及看清領袖的口型，警船便迫不及待的啟程了，好似生怕曾的目光會玷污了領袖一樣。

真可惜。

曾默默想道。

年目送著飛船離去，逐漸變成一個小點徹底消失后才轉身走回了法院里。

“這個人，加入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