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我就知道父親和母親的感情不好。
自打有記憶起,他們就在不停的爭吵和冷戰,有時候爺爺會教訓父親,奶奶也會開導母親,但是情況并不會有太大的好轉。而每每當他們爭吵時,聽到母親說得最多的就是“那個女人……”
等到我長大后,才通過周邊的人漸漸了解到:父母因為政治婚姻本身感情就很淡薄,后來在父親去濟州島出差期間認識了一個當地的女人,回來后就要跟正在懷孕的母親離婚,在家里鬧得天翻地覆。雖然被爺爺奶奶強行阻止掉,但也從此給兩人的關系造成了不可彌補的裂痕。
父親對我倒是一直都很不錯,不論是我的身體成長還是學習成績都非常的關心,哪怕是高中畢業后去國外念書也是親自幫我挑選學校和專業。加之我與父親在外貌上隨著我的成長越來越相像,我們成了彼此都可以相互引以為豪的父子。
然而一切都在我大一那年暑期回國時改變了。
本來第一年假期回國還是很雀躍的心情,忙于跟同學們聚會道別的同時,也在不停的給祖父祖母父親母親挑選禮物,希望回去后能看到他們的笑臉。但是母親突然打來電話,開始還是一如既往的詢問我的飲食起居,但我可以聽出來她的聲音極不自然,似乎是想要努力控制情緒的狀態,于是我問她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你爸爸他…..”她的聲音顫抖著:“把那個女人的孩子領回家了!”當我震驚的僵在那里時,母親終于爆發般的哭了出來:“這么多年了,真沒想到他們居然還有了孩子,而且還是個男孩!”
聽著母親決堤般的哭訴,我漸漸的恢復了平靜,安撫她之后立即推掉所有的告別派對,坐上了回首爾的航班。
回到家我看到了那個比我小一歲的男孩。
高高瘦瘦的身形,但是看得出來長得很結實。比較令人驚訝的是一個男孩居然會長的這么好看,有一種男性臉上很難看到的清秀美感。通過他的面孔,倒是可以想象的出來“那個女人”是有多美了。
母親此時已經恢復了往日的高傲神情,坐在沙發里給我介紹:“這是李碩俊,你所謂的弟弟。”
“哎呦,他就是昌浩的親弟弟啊。”坐在一旁的祖母打著圓場:“都已經做過親子鑒定了,就不要再說什么別的了。”
想不到他們倒是很有效率,這么快居然連鑒定都做了。
“那又怎么樣?”母親不依不饒的:“至少他還姓李,沒有入咱們家的戶籍,就不能算劉氏的孫子。”
可以看得出來祖母的處境很是為難,一方面自己的兒子的確做得不好對不住兒媳婦,另一方面又覺得突然多出個這么清秀斯文的孫子也不是件壞事。老太太尷尬的笑了笑說:“這個入籍的事情咱們慢慢來,先讓孩子適應了咱們家的環境再說。”
“那是~”母親又拿出她一貫的拖長音語氣:“那種小地方出來的野孩子,能不能習慣咱們家的環境還真是個問題。”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就先上樓了。”這時一直沉默的男孩突然面無表情的開了口,然后默默的向祖母行了禮,就徑直離開。
“這小子!”母親憤憤地瞪了一眼他的背影。
祖母倒是一臉的笑容:“還真是個懂禮貌的好孩子啊。”
我也告辭回到自己的房間,躺在熟悉的床上,卻對這個家不再有熟悉的感覺。
從小一直信任和尊敬的父親,從此后不會再只關注我這唯一的兒子了,他的父愛以后會更多的給予那個濟州島的小子,而平日里把我當做心肝寶貝寵溺的祖母,現在看起來也是明顯的喜歡上了擁有俊俏外貌的新孫子。
晚上父親回家后全家人一起晚餐,餐桌上母親的冷嘲熱諷再次激怒了父親,他忍不住對著母親大聲起來:“你到底想怎么樣?親子鑒定也是你吵著要去做的,現在一切都證實這孩子就是我的骨肉了。雖然的確是我對不住你,但是這孩子已經是孤兒了,希望你可以接受這個事實,不要再刺激他。”
“我刺激他?”母親反唇相譏:“恐怕我刺激的人是你吧?今天咱們把話說明白了:雖然你把他帶到咱們家里,但是有我活著的一天,你就別想讓他入劉氏的戶籍。”
“你簡直……”父親氣得站起來正要發作,突然聽到祖父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都給我閉嘴!”老人家不怒自威:“這孩子是我們劉家的孫子,就得由我們家負責,誰也不許多話!不過…..”他扭過頭看向父親:“這畢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現在公布出去對公司的名聲和你個人的名譽都不好,入籍的事情還是先緩一緩吧。”
因為祖父的這番話,李碩俊從此正式成為了劉氏的另一個孫子。
祖母聽說了他從小貧苦的生活經歷后,對他充滿了憐愛;祖父在發現他的聰慧之后,也是對這個私生子刮目相看;父親則開始積極給他聯系國外的大學和專業……
只有我和母親,仿佛變成了灰姑娘的后母和姐姐,冷眼旁觀著這小子在家里日漸受寵的情形。
“昌浩啊,”母親語重心長的對我說:“現在不同往日了,你一定得好好表現,絕對不能輸給那個小子,否則照這架勢,我怕……”
“我懂的。”我打斷她的話,不想聽到那可怕的情形:“我絕不會讓那小子動搖我的地位。”
父親后來給李碩俊在美國安排了一家不錯的語言學校,打算讓他在那里適應環境后就直接參加考試去念大學。不過父親居然會讓我在暑假結束回美國時帶著他一起過去。
“昌浩,畢竟你是哥哥,希望你可以理解我。”父親對我說。
我看著這個曾經那么熟悉如今卻又十分陌生的父親,心想如果是以前的我,一定愿意為他分擔任何事情。但是如今,尤其是關于李碩俊的事情,我真是一點都不想答應。
“我知道你會埋怨我。”父親接著說:“但是我相信你不會像你母親那么刻薄,所以我請你好好對待碩俊,把他當做一家人對待。”
他有你和爺爺奶奶當做家人不就夠了么?我心里暗想,嘴上卻只能回答著:“接受他我還需要些時間,但是我可以把他帶去美國。”
“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父親高興的拍拍我的肩膀,像往常那樣說著:“不愧是我的兒子!”
但是父親啊,您不知道的是:在我心里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把李碩俊帶到美國的那所學校,看他辦完各項手續后就離開了。雖然我們就讀學校所在的城市很近,但是從來沒有互相聯系過。
反倒是母親經常在電話里跟我匯報她得知的最新情況。沒想到這小子真的很厲害,一年時間就考入了常青藤院校,他的能力的確令我和母親愈加的感到不安。
等到我大學畢業回國進入公司實習時,他又讀取了研究生。我只有努力使自己盡快熟悉公司的運作模式,建立起屬于自己的人際關系網。
原本樂衷玩樂放蕩不羈的人生,從此因為這個李碩俊而變得異常辛苦起來。
但是當他回國后,卻并沒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競爭激烈。這小子似乎愛上了什么姑娘,整日里魂不守舍的往延世大學那邊跑,對于父親給在公司他安排的事情反而并不上心。
看來這家伙學習再優秀,也不過是一個只會沉迷于女人的笨蛋而已。
而我倒是突然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樣的女人可以令他這么著迷?于是有一天當他拒絕加班直接離開公司時,我也找理由推掉了應酬,跟在他后面一直到了一家大學附近的咖啡館。
李碩俊看起來心情很好,他徑直走向沙發卡座里的一個年輕女孩,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后的我尾隨至他們隔壁的卡座坐下。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李碩俊一坐下就連連抱歉。
“沒關系的,”女孩的聲音很甜美:“能見到歐巴就很開心呢。”
從他們的閑聊中可以聽出來他們已經認識很久了,看樣子是濟州島的朋友吧,沒想到這個平日里默不作聲的小子還挺有一套的,中學的時候就開始談戀愛了。
“世恩,這個請你收下。”李碩俊此時似乎拿出了什么東西。
“啊?”女孩的聲音有些詫異:“怎么又給我錢?不行,我不能收!歐巴你上學的時候就把零用錢省下來寄給我,讓我能順利讀完高中,還能申請到獎學金讀大學,我已經感激不盡了。”說著女孩的聲音有些哽咽:“現在我都大四了,自已不僅有些作品在網上寄賣,而且還在畫廊打工,真的已經可以養活自己了,所以我不能再拿歐巴的錢。”
“收下吧,”李碩俊的聲音很堅定:“我現在也已經回國工作了,以后收入會越來越穩定的,給我心愛的妹妹拿點零用錢買點衣服算什么呢?”說著他好像硬把錢塞進了女孩手里,然后聲音緩和的說:“給我講講你現在打工的畫廊吧。”
“就是平倉洞那邊的一間畫廊,是教授的朋友開的。”說到這個話題,女孩似乎滔滔不絕起來:“目前我在那邊做接待工作,希望可以認識更多的藝術界人士,以后也可以推銷自己的作品。”
“你是我媽媽最喜歡的學生,一定會成為大畫家的。”李碩俊由衷的說。
聽到這里我打算趁著他們相聊甚歡時起身離開,感覺李碩俊的確對這女孩很有意思,但是女大學生……變數太大了,誰知道等你服完兵役回來她又跟誰在一起?這李碩俊還真是個傻小子。
當我從洗手間出來打算離開咖啡館時,差點和一個女孩撞個滿懷。
“對不起。”這個甜美的道歉聲音,可不正是李碩俊暗戀的女大學生么?
還沒有仔細看到她的長相呢,我于是低頭看過去,卻見到一雙閃亮的大眼睛正充滿歉意的看著我,那清純與秀麗完美結合的白皙面孔在一瞬間令我忘記了呼吸。
她不是那種美到令人驚艷的女孩,但她身上恬靜自然的氣質以及眼神中隱隱散發出來的憂郁氣息,卻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把她擁入懷中溫柔呵護。
終于明白了李碩俊為什么會一回國就變得不思進取,這個女孩的確有這樣的魔力。身邊從來不缺少美女環繞的我,居然此時有點手足無措起來,只是說了聲“沒關系”便匆匆離開。
想不到我劉昌浩在女人面前也會有緊張的時候,真是有意思,看來有時間得去一趟平倉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