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一天天臨近啦。除了工作熱情減退外,我一直心煩意亂,付大明的請托,梅主任的挑刺,還有王姐的冷眼,我統統地暗自忍受著,我害怕回到自己的單身宿舍,那里只是安放我夜晚孤獨靈魂的棲息地。我恐懼孤獨,更擔心自己的未來,然而,天有不測風云,老家父親病重的消息像瘟疫樣傳染著我的憂愁,快樂的時光也被感染了!在匆匆趕工元旦匯演節目中,在熱鬧的彩排現場,雖然音樂不斷,歌聲陣陣,舞姿翩翩,但于我,止是一種麻木的生活重復。
我也很想逃避當下,趁著節日回家!去探視父親的病情,去探望老家的親情,可我又不敢請假走開,除工作繁忙的原因外,還有我的前途未卜。歸去,我只是一個在外漂泊的打工者,一個夢想的追逐者,也是一個通往成功道路上的失意者,我的奮斗青春才剛剛在凌寒中長出一點嫩芽!理想或者追求,還有琢磨不透的愛情,它們能放我自由自在的回去嗎?我的答案卻是一個“否”字!每個夜晚通過長途電話,向姐姐詢問父親病情的最新進展,向母親訴說自己的無奈。我愛著凌小彩,卻又不能奮不顧身像飛蛾撲火般奔赴面前的情天孽海,王老師,還有王姐、張會計,他們站在那兒注視著我,腳下的萬丈深淵,種種顧慮,我能越雷池一步嗎?我的失眠只有我自己知道,而體重的增加卻是眾目了然。
今夜,離元旦還有幾天時間,付大明高興地約我出來吃飯,特意讓我叫上了凌小彩。他十分熱情卻又讓人覺得熱情中夾雜著目的。他一個勁地向我勸酒,桌上的酒瓶子已經擺不下了,而他仍沒有說透這一頓飯的真實來意。
“付所,你太客氣啦,能幫你做點事,也是我和小凌的榮幸啊!今天這酒我也喝多了點,人也特別高興,說話激動,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你多包涵啊!”我有點唐突,但實在忍不住。
付大明一直站著,不停地往我和小彩的碗里夾著菜,舀著湯,聽著我的話,臉上肌肉略為繃緊起來。張娜端著滿杯葡萄酒,看著付大明,又看著我,訕笑著插話進來,
“大明啊,小賈這段時間為我們社區選送的元旦節目也花了不少的心血,經常沒日沒夜的加班加點工作,也十分辛苦啦,這樣行嗎?我倆單獨再敬他一杯,也是略盡我們東道主之誼,你說好嘛?”說完,她也起身站立。
“嗯,好主意,我也預祝你們社區的這個節目取得理想成績,小賈的女朋友小凌也要喝,好事成雙嘛,也提前祝他倆有情人早日終成眷屬!”付大明從尷尬中突然緩過來,咧開嘴笑著合不攏,他一邊盯著凌小彩,一邊看著自己的愛人張娜。凌小彩的臉上卻泛起了紅暈,她看看我,欲言又止的樣子,我忙起身將她杯中的酒勻出一半倒進我的杯子里,
“這怎么行,是擔心我沒帶夠酒嗎?賈兄,小凌也不在乎這——”綽號叫“小四”的警官,提著酒瓶在旁邊幫腔起來,坐她身旁的愛人趙小麗順勢也用手扯下他的胳膊,阻止他正準備為凌小彩添酒的手勢,小肖便把后面一句話給縮回去了,從座位上順勢地坐了下來,臉上堆滿了笑,十分尷尬的笑。
“人家這般秀恩愛,有水平,小肖,你和小麗倆也趕緊學著一招,是不是啊,”付大明看看我,又看向身旁站著的張娜。張娜今晚只喝紅酒,她一向也不大喝白酒。張娜站著,臉上卻笑著,佯裝伸手要去掐付大明的嘴,意思很明白:瞧你的樣子,盡耍嘴皮子,沒看你真練過。付大明明白了什么,身子略為一閃,呵呵地笑著。
“對,我也得要學一學,活到老學到老喲,這酒咱們男同胞先喝干啊!”他示意我端起滿杯要一口捫。
今晚的酒,小彩喝得不是很高興,尤其是當看到別人是兩個恩愛的小家庭比翼雙飛,夫唱婦隨的,而她卻如同掉隊的孤雁,與我還名不正言不順,她的眼神告訴我,她是多么的落寞。我知道付大明今晚一直不肯說出謝謝的話,那是因為凌小彩臉色含慍的緣故。
王剛的抓捕歸案,如果沒有凌小彩和我,付大明可能還要等到元旦之后的來年。破解12*1案的金鑰匙,讓自己爭得平步青云之上的機會,付大明比誰都清楚,不在王剛的手上,而是在潛藏于自己身后的老對手——崗上派出所所長王老二手中。在外四處躲避的王剛,在凌小彩電話中苦苦地勸說下,走投無路的他只好無奈地到付大明那去自首。從王剛的供述里,付大明感受到了什么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的道理!它不僅幫忙解開了12*1案纏繞他很久的疑問疙瘩,還進一步掌握了一些走私貨物的蛛絲馬跡。在欣喜之余,王老二卻或明或暗地示意他將案子就此打住,先冷一冷、放一放,所里的工作重心應放在下周的元旦文化節的安全保障、治安維穩工作上來。他在警務會議上說,城區拆遷進程中,有不少上訪群眾正躍躍欲試著借元旦時機將此事鬧大點,盡量爭取更多點的個人不正當利益。而付大明卻并不這么想,不是為上訪群眾的緣故,他也有自己的私心。正如老首長李如清晰地暗示他,“一個不想當將軍的士兵決不是好士兵。”在基層派出所,如果不將王老二這只攔路虎趕走,他永遠只是崗上派出所的一名普通干警,在副所長位置上,他已經干了近五年!他明白,從干部待遇上看,他什么級別都不是。
當付大明想到升遷的機會如此靠近自己眼前,他又變得激動和不安。他知道,自己前行路上,除了分局的老首長李如幫忙外,還有一個人能影響到他爭取進步的快與慢,那人就是王躍升——時任DC區的區委副書記。他不正在偷偷地暗示著自己,能否順利地替代王斌任所長,就看自己膽識與勇氣啦!
他決定立即行動。這天晚上他輪休,在事先沒有和張娜打好招呼的情況下,他開著車,著便裝悄悄地來到位于崗上街道的人民影劇院,張娜出門前告訴過他,她的節目將于當晚進行現場環節的最后一次暖場彩排。走進影劇院,撲面而來的是穿著舞蹈服的演員和慌亂不堪的工作人員,來來往往地穿梭著,他小心翼翼地避讓著,生怕撞了上去。遠處,歌聲嘹亮,音樂高低起伏,還不時夾雜著急促的吶喊聲。他循著聲音,走進劇場內。劇場內燈火通明,亮如白晝。舞臺上,五彩斑瓓的燈光閃爍著,他有點眼花繚亂!耳暈目眩的他,走路卻不知腳下高低深淺。站在臺下,遠遠望去,高大的舞臺之上各種道具燈交相輝映,將整個劇院映得通紅一片。身邊的座位上觀眾不多,大多是拿著劇本或是道具的工作人員,還有像他一樣焦急等待的家屬。脂粉味,還有濃重的汗味,當兵行武出身的他的確不習慣這個無比熱鬧喧囂的氛圍。捱到那個社區賈為民指導的節目上場了,他驚訝地發現,平日在家不大言語的張娜,舞臺上卻似換了個人般的,無論是獨舞環節,還是在眾多的演員群舞當中,他都能清楚識別出她,她如同鶴立雞群,又如戲曲里的紅梅傲立風雪別有一番韻味。想著張娜,他便臉上泛起了笑容。張娜都快四十歲的人了,那個腰肢,那個身段,他想著、看著,全身的精氣神為之一振。
趁張娜彩排結束休息的空隙,他潛進后臺,去尋找張娜,那個獨具風騷韻味的張娜便消失了。忙亂的后臺里,每個人又都一樣,穿著色彩鮮艷的服飾,臉上涂脂抹粉,都一樣的年輕,她們嘰嘰喳喳地議論,像一群覓食的鳥,興奮著、跳躍著。幸虧賈為民發現了他,從脂粉堆砌的隊伍里喊出了他的愛人張娜。
他開車帶著張娜去了王躍升家。在王書記家,他們信誓旦旦地向他表示,一定會按照領導或組織的意圖將元旦文藝匯演如期推進下去,無論是場外安保工作,還是場內上臺獻花秀恩愛環節,夫妻倆一定同心同德,竭力完成規定動作,決不辜負組織的重托和信任。末了,借張娜出門到車上去拿禮品時,付大明故意放慢腳步,悄悄地卻將一張工作便條塞到了客廳茶幾的墊子下,那里記錄了南星大酒店前臺公關部經理馬麗麗及其愛人的身份信息、家庭住址及就業情況等,那或許也是他向王書記遞交的“投名狀”吧!
在回來的車上,張娜開著車,她不斷地通過車內的后視鏡瞅自己的臉頰,邊問詢著自己去妝的臉還干凈否,怎么王書記老是兩眼盯著她,讓她十分惶恐不安惟恐有失美好形象。
“我看看,還真是那么回事,”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付大明一邊笑著,一邊十分體貼地用濕巾在張娜臉蛋上抹了幾下,“嗯,好看多了,更別有一番成熟味,白里透紅,果然與眾不同。”付大明側著頭,盯著正在開車的張娜。
“大明,王書記家室不在這邊,進出一個人的,也的確不方便呀,瞧他看我的眼神,真有點怵人!”張娜漫不經心地說著,卻面有慍色。
“你想多了吧,張娜,別人是高看你一眼,你還真上臉了呀!”付大明眼睛卻有意無意地偏向前方,若有所思地說著。想到擅自作主帶張娜去一個陌生男人處,是否妥當,他又有點后悔起來。
驀然,他又側過臉看了看張娜,她今晚貼身只穿著一件粉色打底衫,外面罩著一件敞口的無袖白色毛絨夾襖,胸部起伏著,像兩座秀峰高高聳立。付大明愛憐地上前摸了下張娜的大腿內側,一股濃濃的愛意涌上心頭,張娜嘴里嘟囔著老不正經,臉上依然開心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