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早,玉京的老百姓們就拖家帶口,扶老攜幼,接踵摩肩地涌向玉河岸邊,踮腳等著船隊的靠岸。
“劉伯,您都這么大年紀了,怎么也來趕趟???”擁擠的人群里,一個留著短胡子的中年人肩上托著個小女娃正往河邊走,回頭看到了位白胡子老伯伯,還不忘打個招呼。
“這可是大喜事,咱玉國百年的盛事??!”老伯伯拄著拐杖,氣喘吁吁地道,“據說有十艘大船栽滿了嫁妝,我老伯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大的場面,自然要來瞧瞧熱鬧,呵呵呵呵!”
“那您跟著我,跟在我身后,莫被人撞到了!”短胡子中年騰出一只手來,把老伯往身后拉。
“往后退!往后退!不許擁擠!”此時幾位著官服佩著劍的差大哥在碼頭兩邊拉起了紅色的警戒線,朝著人群高聲吶喊,“觀看的百姓,不許越過紅線,不許喧嘩!”
日上三桿之時,玉河的河面上,云霧散去,在太陽升起的方向,出現了一排紅色的桅桿。
“來了!來了!送親船來了!”百姓們等了一早上,終于盼來了船隊,高興得歡呼起來!
“好漂亮的船??!”
“好大的船啊,真真有十艘呢!”
玉京港在大河域上是數一數二的商貿港,這里河面寬闊,河水深不見底,可以同時??慷嗨掖蟠?。如今,云城的送嫁船靠過來便要占去近一半的港口泊位。官府早早已經將港口中心的船泊位騰了出來,其余船只只能靠兩邊停泊。
此時東邊一艘裝飾華麗的畫舫上,船頭掛著一個大燈籠,上有“齊”字。在玉京,用這個標志的,只有齊王殿下。一群富家公子哥正在喝酒談天,顯然,也是來看熱鬧的。只是,這群公子哥不是別人,中間正位的正是昨日在宮中偶遇太子的齊王玉璞。齊王今日著襄著金邊的紫色廣袖云袍,頭梳高髻,簪著一顆碩大的珍珠,光彩奪目。
“二哥,你今日穿戴得如此整齊,當真是一表人才,玉樹臨風啊,待會未來嫂嫂下船,或許一眼看上的是你要向父皇請旨改嫁給你呢!”一位穿著墨綠色外袍的公子哥打趣地道。
“哈哈哈,六弟,你這話為兄愛聽!堂堂云城嫡小姐嫁給一個殘廢,可真是委屈了人家,起碼也嫁個像我這樣正常的皇子?。∫粋€半身不遂的廢人,無論他現在有多風光,最終如何能坐到皇位之上?歷代以來就沒有一個殘障的人能坐到龍椅之上,他玉玨要是能,那就是天荒夜談。”齊王玉璞肆無忌憚地大放厥詞。被他成為“六弟”的正是大玉國六皇子玉珪,乃萬嬪所生,萬家在京中只是小吏,沒有母族的有力支持,奪嫡是無望的,因此他選擇了二皇子陣營。
“哈哈哈哈!”船上的眾人都跟著大笑起來。
“可真是吵死人了!那邊船上的,能安靜點嗎?”大畫舫旁邊停靠著一艘小畫舫,小畫舫上走出來一個騎裝打扮的妙齡少女,嫌大畫舫上的笑聲太放肆吵到她了,正站在船頭叉著腰朝大畫舫喊話。這位穿著粉色騎裝的少女,約摸及笄年紀,梳著俏皮的雙螺髻,敢朝齊王畫舫喊話的,必不是尋常百姓家的子女。
“喲!我道是誰敢這么大聲地朝我齊王畫舫嚷嚷,原來是小表妹永寧郡主??!”齊王搖著折扇推開一扇窗,看到了小畫舫上叉腰而站的少女,正是長公主玉珞與當朝宰相慕容長安的掌上明珠慕容小??!
“齊王表哥,你們那一船上都是什么人啊,吵吵鬧鬧的,都吵到我們這邊了!麻煩你們安靜點行嗎?”慕容小小仗著有皇帝舅舅還有父母的寵愛,在玉京也是橫行霸道的主,從來就沒怕過誰。
“小小啊,花船又還沒靠岸,新娘子是看不到的,閑著也是閑著,我們這邊大家伙一起喝酒談天,玩得正歡呢!你要不也過來和我們一起玩啊?”齊王對慕容小小也不生氣,反而邀請她過船一起玩。
“我們才不要跟你們一群臭男人一起玩呢,你沒看見那十艘大花船正朝這邊駛過來嗎?我們要看送嫁花船,你們玩你們的,小聲點就行!要不看花船,就停后面去玩也可!”慕容小小拒絕道。
“那可不好意思了永寧表妹,你看我們船上大家玩得正高興,咱玉國可沒有律令禁止喝酒談天時不許大笑呀!我們想大笑自然可以大笑!”齊王攤開雙手,一副無可奈何地道。說著身后的一群人也都大笑起來。
“你!”慕容小小被氣到了,刷地一下從腰間抽出長鞭,一副就要過去打架的架勢。
“怎么著?永寧表妹還想打架嗎?”六皇子玉珪也出言挑釁著。
“郡主郡主!你別沖動,他們愛鬧我們停到西邊去吧,莫要跟他們動肝火,我們還要看送嫁花船呢!”身后一個白衣少女死死拽著慕容小小,把她往船倉里拽。
“葉岱姝,你干嘛攔我,這種敗類就該好好修理修理!”慕容小小被白衣少女拉回船艙,滿腹怨憤地嗔怪她。這葉岱姝正是永寧小郡主慕容小小的閨中玩伴,幾乎形影不離。
葉岱姝嘆氣道:“這種人你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送嫁花船馬上就要靠港了,這是大好事,這時候打架多觸霉頭?小心你太子表哥怪你。我們趕緊找個位置泊船看熱鬧吧啊乖!”
葉岱姝一番相勸下,慕容小小才不情不愿地走進了船艙,吩咐船夫把船開到西邊停靠。
與齊王畫舫的華麗張揚不同,玉京港西邊泊位上也停著一艘大畫舫,這艘船的裝飾卻是低調而內斂,華而不揚,可見船主人的個性亦當如是。
慕容小小的船剛靠過來,船上就走出來一位著玄色外袍的公子哥,對著小畫舫打招呼道:“可是永寧妹妹的船?”
慕容小小走出來,看見對面大船上的玄衣公子,竟是鮮少出來湊熱鬧的四皇子安王。趕緊行一禮道:“見過安王表哥!你怎的也出來湊熱鬧了?”安王乃賢妃所出的皇子,名玉玹。
“如此盛事,豈能不出來飽一飽眼福?妹妹船上有幾位小姐同行?是否過船來一起觀看?”安王彬彬有禮地邀請慕容小小過船。
慕容小小向來行事不拘小節,如若只是她自己,一個飛身就過去了。只是船上還有幾位管家小姐,卻是不敢輕易拋頭露面的。慕容小小看了看身后,只見那幾位小姐都朝她默默地搖頭。
慕容小小只好回身對安王道:“安王表哥的心意小小心領了,只是我船上還有幾位閨中姐妹,多有不便,就不過去了,我們就在旁邊停船看熱鬧!”
“既如此,那表哥就不勉強你了!若有什么事,盡管呼一聲!”安王這話的意思,剛剛在東邊泊位上發生的口斗,他已看到了。慕容小小也心領神會地點點頭便回到船艙里去了。
在慕容小小的小花船后不遠處,還停泊著一艘畫舫,畫舫的裝飾也頗為華麗,舫上掛了個燈籠上有“花”字。這是花間閣的畫舫?;ㄩg閣是玉京最大的煙花之地,能坐畫舫出來看熱鬧的,恐怕只有花間閣的頭牌花雨微了。
今天確實有一位闊綽的公子花重金包了花雨微的畫舫,如今二人正在畫舫上飲酒對酌,歡語連連。
“宗主,您明知道云七小姐已經不在送嫁船上,怎還要來看這熱鬧?”畫舫內一道柔柔的聲音響起,正是花雨微。而另一個白衣斜臥悠閑慢飲的公子哥,正是秘宗的宗主君無邪。
花雨微今日著一襲紅色長裙,梳著飛天髻,面若桃花,鼻若懸膽,口如櫻桃,眼波流轉,聲音玩轉,京城那群紈绔公子哥此刻若見了花雨微,怕是都沒有心情去等那云七小姐了。
“本宗主又不是要來看那個冷冰冰的瘋女人,她哪里有我們小雨微這么可人呢?”君無邪挑起花雨微的下巴,痞痞地道。
“宗主又皮了!不來看云七小姐您是要來看誰的熱鬧?”花雨微伸手打掉君無邪的手嗔道。
“本宗主就是來看個熱鬧。再說你怎知云七小姐不在船上?”君無邪搖著折扇道。
花雨微恍然大悟:“七小姐跟船隊匯合了?”
“不然這么多百姓接踵摩肩地來歡迎她,豈不是要讓百姓們失望了?”君無邪道。
花雨微頷首。
“船來了船來了!要靠岸了!”旁邊的慕容小小大聲地歡呼起來!
君無邪伸手掏了掏耳朵,嘀咕道:“這永寧小郡主,剛剛還嫌別人吵!”
岸上的百姓也開始歡呼起來,吶喊聲此起彼伏。
“七小姐!七小姐!”
領頭的船先靠了過來,在碼頭指揮人員的協助下靠了岸。云昭從船艙里走了出來,岸上再次傳來一片歡呼聲。她今天穿著一襲紅黑相襯的衫裙,纖腰不盈一握,頭上梳著簡約的單螺髻,雙耳墜瑪瑙,腰間別香囊,眉如遠山,雙目清明,臉似鵝蛋,鼻梁高挺,雙唇優美,果然是美女一枚!
齊王畫舫上的一眾公子哥都看呆了。
“真是便宜了太子那個廢人!”六皇子氣憤地道。
齊王眼睛不著痕跡地瞇了瞇,,并不吭聲。
“云七小姐真是太美了!”花雨微看著船頭那抹挺拔的身影,喃喃地道。
“行了,甭看了,這都是她的表象!這云七小姐的手段可不像她的長相這么可愛!再說,她也不比你美?!本裏o邪不屑地道。
“宗主,你不看七小姐,那可看出什么熱鬧來了?”花雨微轉頭問道。
“熱鬧可多了。你就看隔壁那畫舫上,那幾個公子哥可都把眼睛都看直了,對面那船上可更不得了了。嘖嘖,太子爺啊,娶這云城掌上明珠,可未必是好事!”君無邪一副有好戲看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