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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喜結(jié)連理

上官勇和孤獨芬的婚事正在緊鑼密鼓操辦中。

獨孤章這些天來,總是長吁短嘆的,自從這件事發(fā)生后,他好像得了場大病。之前要訂這門親,他就持反對意見,決不同意的,壓根就是看不上夏侯超那小子。莊稼人有個觀念,‘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樣上人就有什么樣下人,他爸壓根就不是什么好東西,又能生出什么好貨。從小就慣得不成人型,“慣子不成龍”,好得起來嗎?都怪小芬這孩子不聽話,鬼迷心竅,死心塌地的非要跟著他。“小兒不聽老人言,性命在眼前”。吃虧了,上當了,后悔了。可現(xiàn)在孩子被害得都成這樣子了,怎又忍心對她再說埋怨的話呢!他知道莊上有好多人還在譏笑,又有什么辦法呢?隨他去吧!別人不心疼,做父親的能不心疼嗎?那可是親生骨肉啊!說什么也不能在女兒的心頭上再捅刀子啊!他在心里咬牙切齒地罵夏侯超這個王八蛋,坑害他的女兒。

人世間的事就是叫人難以說明白,小芬的命是上官勇這孩子救的,本是她的救命恩人,沒曾想倒還情投意合了,自己對口經(jīng)還說好了。至于請東方丹陽來做媒,那是給足了我獨孤家的面子。真是好人家,看來小芬還有福哩!之前也有幾個媒人來,都說些歪瓜癟棗的,摔鼻涕不上墻的,分明是來羞辱我,認為我家小芬嫁不出去了,放在家里爛糞了,都是不存好良心的東西!

現(xiàn)在唯一讓他不安的就是女兒出嫁的時間太倉促了。他為女兒高興,也為女兒慶幸,終于還能找到好人家。聽到女兒說要快事快辦,就在這三、五天的,確實讓他們措手不及。“小芬啦!這......這時間太倉促了,怎么也讓我們準備一下,置辦點嫁妝”

“爸,不用了。”獨獨芬朝他爸笑了笑:“要不,就買個箱子吧!”

“好吧!”獨孤章走出來,他不擔底又去問了上官勇。上官勇告訴他這是他們商議好的,他這才放心。女婿的話他相信,女兒的話她不能信。他怕女兒替他省錢,自作主張。到時候一點不賠會吃人家紅臉飯,會被人家塞嘴子的。現(xiàn)在日子定得這么緊,這么急迫,想辦也沒時間了。可他又不敢把時間往后推,再出什么岔子,就麻煩了,他也出不起。

上官勇和獨孤芬結(jié)婚這一天,兩個生產(chǎn)隊都洋溢在一片喜慶的氣氛中。親朋好友,莊鄰莊舍的,都特意穿著整齊,打扮一番,在眾人面前總得要體面一些。

早上,上官勇和上官廣、東方丹陽三人各騎一輛自行車出發(fā)了。上官勇車子的后座上鋪著塊紅毯子,那是留給新娘子坐的,上官廣和東方丹陽的車子,一個拖箱子,一個拖花粉單子,里面是娘家給姑娘的鏡子、梳子、牙刷、牙膏、臉盆、毛巾之類的東西。按風俗規(guī)矩,他們從家里出發(fā)要從上首就是東頭出莊子,到女方家的莊子要從下首就是西頭進去。帶走新娘子也要從她家的莊子上首出去,帶到自家莊子上還得從下首進。這當中,不走重茬路,就是已走過的路就不要再走了。當中如遇到橋梁的需放掛小鞭或扔兩個錢幣,叫“謝橋神”。因她家賠的東西少,去的車子也就少,顯得有點寒酸。這些是講究不清的,家底厚實就多賠點,手頭枯薄的就少賠點。他們一行人從莊西頭上去到獨孤芬家門前的路上,點燃一掛長鞭,她家拿著一掛小鞭在那里等著,這掛鞭快要放完時,她們家的鞭也點著了,這叫“接鞭”。

上官勇被接進屋里去了,東方丹陽和上官廣成了世外閑人,找地方坐下來,一會兒就有人過來敬煙,他們謝絕了。這時屋里屋外全是人,聽到鞭炮聲后,莊上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聚涌過來,要喜煙,搶喜糖,吵吵嚷嚷,獨孤芬她爸忙著撒煙,獨孤芬她媽忙著撒糖,晃晃顛顛地叫孩子都站好,一個一個發(fā),一人四塊。意思事事如意。發(fā)著發(fā)著,冷不防被個調(diào)皮鬼一下子把她的兜兒打掉,兜里的糖散落一地,孩子們見此,蜂擁而上,遍地搶糖,大孩子們橫沖直撞,不認真假,撞到人也不顧,一陣瘋搶過后,大孩子喜笑顏開地數(shù)著自己的勝利成果,小孩子一個勁嗚啦嗚啦地大哭,他們被大孩子撞倒了,撞疼了,有的已發(fā)到手的糖,不小心還被別人搶走了,他們在毫無辦法的情況下,只有拿出自己的“殺手锏”——哭,家長會把他們又領(lǐng)到主家跟,補上一份。他們才又破涕為笑了。

上官勇在洗過臉后,掏出一個紅紙包,里面是喜錢,放在臉盆跟,隨后就有人拿了紅紙包,倒去盆中水。之后是喝糕茶,四個、六個、八個人皆行,一人一碗白開水,里面放些白糖,中間四盤點心,糕、果、餅干、條酥。之后,各人從屋里出來,騰出地方讓幫忙的人擺桌子。

此刻,獨孤芬家門前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小孩子大呼小叫,大人們說說笑笑。有個女人往上官勇招招手:“新姑爺,來,問你個話。”

上官勇不知她要說什么,就不加思索地走了過去:“什么事?”

那個女人故作神秘到他近前:“你今晚可要徐徐的呦!”她兩旁的女人,一人拉住上官勇一只膀子,那個女人不由分說從他口袋中掏出一包香煙,三個人大笑而去。她們在搞鬧,取樂。

宴席開始了。上官勇坐了第一位,這是規(guī)矩,一輩子在老丈人家做回人。以后想都不要想,鍋灶后面照樣吃飯。第二位才是女方的舅舅,以后就得按親排班,不能亂,也就是不能失了禮節(jié)。菜是傳統(tǒng)的八菜八碟,每桌先放兩瓶白酒,喝完再拿,滿足供應(yīng),主家就是要人多喝,才能達到喜慶的效果。三巡過后,人的話兒就多起來了,相互間推杯換盞的,劃拳行令的都開始了。一時間,人的喧嘩聲,端盤子的呦喝聲,填滿了一屋子。

就在里里外外、熱熱鬧鬧的時候,獨孤芬一個人呆在自己的屋里。她此時是不能多吃飯的,按習俗姑娘在出稼前一個月就要束食了,每天只能是“四兩茶飯”。吃多了,出嫁那天,要出恭解手咋辦?那不出丑了嗎?當然那是舊時代,現(xiàn)在是新社會。不過風俗沒變,只是沒有那么嚴格。

她坐在床上,呆呆地注目在對面墻上的一個地方。她沒想到自己竟然這么快就找到了歸宿,二十多年姑娘生活也就結(jié)束了。想想自己真是白活了二十多年,都是些傷心的夢。自己是那樣的傻,那樣的無知,把自己一腔火熱的愛竟無私地投在一個人渣的身上。她真恨自己,恨得牙疼,恨得牙癢。其實她并不是為他去尋死覓活的,而是憎恨自己,厭惡自己。認為自己還在世上丟人現(xiàn)眼的做什么?不如早死早好,早解脫,還早投胎。

她感到有點疲乏,背靠在墻上,閉起眼。漸漸地她感到迷糊起來,很想美美地睡一覺。迷蒙中,她感到有只手在摸著她的頭,睜眼一看,是她媽媽。“媽”她眼含淚花:“讓你們費心了。”她用手抹去眼中的淚水,往起坐了坐。

她媽疼愛地說:“沒事,哪有孩子不讓父母操心的,能不用操心也就是大人了。小芬呀!到人家可不像在家了。不能任性子來。做媳婦就要有做媳婦的樣,不但要勤勞賢惠,更要孝敬公婆,夫妻之間過日子,難免會有個碰碰撞撞的,互相體諒點,忍讓點。一家子過日子不容易,能過得和和美美的,不但你家好,我們這心里也舒坦。”

“媽媽,你放心。”獨孤芬拉著她媽媽的手,動情地說:“我和上官勇一定會過得幸福的,他是個好人。我能遇上他也是我的福份。我愛他,感激他,我要報答他。一定做他的好媳婦。”

看到女兒這樣子,老人的心里很是欣慰,之前一切焦慮頃刻化為烏有,換上了滿腔喜悅。轉(zhuǎn)眼看,女兒就要成了別人家的人,老人的心里總不是個滋味。出嫁了,也就成家了,就是大人了。父母高興,可她在自己的面前怎么也是個孩子,永遠是長不大的孩子。此時,母女之間更是舍不得,難舍難分,千叮鈴,萬囑咐,說不盡的貼心話。

在外忙活的獨孤芬姑姑走了進來:“小芬啊,準備穿衣服吧!外面拾掇準備喝糕茶了,馬上就要走了。”

獨孤芬下了床。脫去身上的衣服,她媽疊好后放在一個包里,趕明兒娘家人去會親時要帶過去的。又換上了新娘的衣服,大紅褂子,紫紅褲子,大紅鞋襪,頭上夾一朵小紅花,一切準備就緒后,又坐在床邊上,單等叫她上車了。

三通催轎鞭后,獨孤芬在她人的攙扶下走到屋門口,由她弟弟抱上自行車。

太陽西斜,在一片鞭炮聲中,上官勇把獨孤芬?guī)С隽饲f圩,按照原先定好路線飛馳而去。

結(jié)婚是喜事,誰都這樣認為。可對女方家來說,是假喜。自己養(yǎng)大成人了供手讓給人家,成了別人家的人。他們表面上的喜,是裝出來的,可內(nèi)心苦著呢!在母女要分手時,總是淚眼婆娑的,人一走后,家里空蕩蕩的,父母的心頭無形中徒增幾許惆悵......

要說喜,那是男方,那才是真正的喜。那種喜是無法用語言文字來比擬的。上官勇他們剛才離開莊圩,就沿途有人設(shè)卡,要煙要糖。老遠處,上官勇就一手穩(wěn)住車龍頭,通知獨孤芬坐穩(wěn)了,一手從口袋里掏出一把糖向旁邊撒去,眾人見糖,紛紛去搶。上官勇立馬穩(wěn)住車龍頭,腿彎用力狂蹬幾下,車子加速,直沖而過。就這樣他們沖過幾個關(guān)口,終于來到了自己的家門口。

家里一切準備就緒。剛到門前路上,就鞭炮齊鳴,響徹云霄,引來眾多人,上官世昌笑得合不攏嘴,抱著一包糖和煙,高高興興地過來發(fā)放,嘴里大喊:“站好發(fā),站好發(fā)。”沒容他多說就被眾人圍起來,都伸手去搶他的包,他抓住就不松手,可他也奪,你也拽的,“不要搶,不要搶。”誰還聽他的,一會兒他被奪得睡倒在地,還不松手呢,眾人越發(fā)來勁,終于奪過來分掉了。

得到勝利果實的畢竟還是少數(shù)人,大多數(shù)沒得到,仍是不依不饒。此刻,上官勇和獨孤芬被人攔在門口,不讓進屋。這些人轉(zhuǎn)頭又參與到攔新娘的隊伍中來。

上官勇媽媽明白了。現(xiàn)在煙和糖不能再讓老頭子去發(fā)了,他哪能處理得好,必須由她出面才能解決。她先問攔在門口的人,具體什么條件,談妥了等下就兌現(xiàn),保證說話算數(shù),一直這么攔著也不是個事啊,無非是鬧煙鬧糖,圖個熱鬧唄,什么都好說。在她的保證下,那些人才肯放行。隨后,她就去處理剛才一大撥人的事情。喜事大日的,一定要讓人快樂,歡喜樂笑的。她跟人講:喜事,各人都達到沾點喜氣,不能有人沾的多,有人沒沾到,不再多少,意思意思。她一講,各人也就不搶了。皮皮麻,鬧一鬧,開開心就行。誰沒抽過煙,誰沒吃過糖,圖個樂趣。一系列事情處理妥了,才放上官勇他們進屋。

接下來,她忙著燒鍋做飯,中午客多,是雇傭廚子燒菜。晚上,客人走了好多,附近的人也都回家了,還有一部分人,像主要親戚啦!家里請來幫忙的,還得要坐桌席的,這個菜就自己家里人炒。樣數(shù)也不必要那么豐盛,味口肯定也就不及廚師炒的好了。重點是早點吃過了,好早點讓人鬧新房。

這個鬧新房可有講說。這家人好,去鬧的人也就多,就熱鬧,這家才像個辦喜事的樣,快樂祥和。莊稼人牢記著古訓(xùn):“鬧發(fā)鬧發(fā)”,鬧的越兇越好,鬧的人越多越熱鬧也就越好。那家人不好,就沒有什么人去鬧,去的很少,甚至一個人影都沒有,蒼蠅不落,冷冷清清的,沒有一點活力。莊稼人會說這家人沒大翹,不景氣。死人還有人去張兩眼呢!娶媳婦沒個人去張望,還算戶下嗎?但凡敏感人,提早就請小伙子們那天到他家去鬧洞房,不鬧不吉利,晦氣的。有的人家請都沒人去,結(jié)婚那天呀,扔棍子都砸不到個人,冷冷清清。有人家是不請自到,蜂涌而至,那天是里三層外三層能圍得水泄不通,熱鬧非凡。這就是莊稼人的秉性,娶媳婦最能體現(xiàn)這家人的好壞。

鬧洞房也是要有一套本事的,是要按一定程序的,不是瞎鬧、胡鬧的。這就形成了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對新娘子及所有女的,只能動口不能動手,動手是不作興的。莊稼人常說:“說歸說,笑歸笑,動手動腳沒家教。”只要你說得出口,不管怎么野,不管怎么粗,還是怎么葷和臟,都無所謂。新娘三日無大小,百無禁忌。鬧房人想把氣氛搞大,就得在新郎的叔公、哥們和姐夫身上做文章。到鬧房時,能逮進去一、兩個就好辦了。那他們的表演就跟唱大戲一樣,讓他家屋里容不下人。假如一個沒逮住,只能靠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了。你能說會道,就是說到“六國”也沒用,關(guān)鍵你要說動新娘子自動開箱拿出煙和糖來才算本事。進房要說喜話,出房也要說喜話,不會說現(xiàn)學(xué)現(xiàn)賣。進房不說喜話進不了新房,出房時不說喜話也出不了新房。

上官勇的新房算是鬧定了。他叔叔躲起來又被逮住了,由許多人看著。大家都急切地盼望著家里的程序快點結(jié)束,把他押到新房里才算安全。你越是著急,事情一時半會還就不會結(jié)束。客人晚飯快速吃過,自家人又要燒四個菜,其中有一樣豆腐還要新娘子親自下廚叫“煎豆腐”。這道程序過了,就該吃團圓飯。公公婆婆坐上席,新娘新郎坐對席。小姑娘、小叔子都坐下席。開始前,新娘要先改口喊“爸,媽”,然后才能開始吃飯。

吃完團圓飯,新郎新娘就回到新房中,就宣告鬧新房開始了。首先得由兩個童子身進去“踩房”,這兩個童子身還有其他任務(wù),最后是要戳窗戶或摸馬桶的。

踩過房后,東方丹陽和上官廣每人說個喜話進了房,每說一個喜話,都有好多人在旁叫著好。進了新房后,先穩(wěn)穩(wěn)坐定,新郎來撒煙,新娘來點火。新娘用一根火柴來點煙,他們表面是用煙去接火,實際是用鼻孔的風把火柴吹熄,讓她重新再點。新娘就會用多根火柴點著,憑他鼻孔的風是吹不熄的,只好乖乖地給點著了。如果放得潑的新娘子,就會順勢把帶火的火柴棒直往你的嘴上戳,燙得你暴跳,須得小心呢!這時他們叫外面人把叔公帶進來,外面人說跑掉了。原來是看守的人受賄,得了一包煙把人私自放了。人跑了,只能憑自己了。

他們倆拿出渾身的解數(shù),所說出的喜話總把自己的要求包括在內(nèi)。因為喜事大日的,怎好違拗你的吉言。東方丹陽為了讓新娘子開箱子,很快說出:“一進房門四角寬,一對金龍往上竄,新人忙把金箱開,子子孫孫做高官。”新娘樂滋滋地去開箱子,拿出煙來。

上官廣立馬也說一個:“一進房門四角方,三星高照在當陽,上面對龍盤玉柱,下面玉人配成雙。”引得一片贊美聲。這時,有人提出異議,大聲說:“怎都是素的,也說點帶彩頭的,帶點葷的。”他們有點不好意思說不會說。別人都促動著說:“沒事的,三天無大小,盡管說。”

上官梅把頭伸進來,大喊:“丹陽哥會說,他是害臊的。”

眾人更是推波助瀾,東方丹陽說:“那行吧,我就會一個。”剛要說,自己又發(fā)笑。正在此時,外面有人說:“丹陽,你說一個,我們就把新叔公推進新房。”原來新叔公跑掉不知躲在哪里又被抓回來了。

這可給他們倆打了興奮劑,東方丹陽輕咳一聲:“好!手拿彩捻亮紗紗,照在新人頭上珍珠花,二面插翠花,眉毛柳葉花,眼是杏子花,鼻子玉丹花,耳朵元寶花,嘴是櫻桃花,臉是玉盤花,脖子玉柱花,新娘......”話音一落,一片叫好聲。

新叔公被押進來了,可就熱鬧了。首先把鍋底上的黑灰弄來,從他臉上抹一把,然后把事先準備好的高帽子,給他戴起來,把他當成猴子耍。他也明知自己所處的處境,任人擺布,任人宰割,他沒法反抗,也無力反抗。

上官廣叫他先去要支煙來抽,規(guī)定他只準向新娘子要,嘴里一定要喊:“新娘子!”

他不肯喊。他們兩個哪能容得,不喊新娘子,就要唱支歌,他還是不肯。

“你還是不肯,幾條路給你走,你都不肯走,倒很頑固啊!”東方丹陽說:“看來非得讓我們對你露一手了。離了‘耕田’還不行呢!”

上官廣接著說:“對呀!不給他弄幾轉(zhuǎn)子,他還不知道耕田怎樣吃力呢!”

在向他發(fā)出最后的通牒后,他仍是不予理踩,他們立刻采取強硬措施,將他揪倒在地,一個揪住他的耳朵,一個拽著他一條腿,在新房里打轉(zhuǎn),一圈過來為一轉(zhuǎn)子,這就叫耕田,先耕六轉(zhuǎn)子,橫兩個田頭子,然后再看耕的透不透。要新叔公自己回答,耕的不透,就再耕一遍。這能不透嗎?剛耕到第四轉(zhuǎn),新叔公臉上的汗珠子跟黃豆粒似的往下滾,六轉(zhuǎn)過來只是求饒。“不行,田頭子沒耕到呢,不能耕不到邊,也不能耕不到頭,還要橫耕兩下子。”又來兩轉(zhuǎn)子。把他老大人耕得癱倒在地,爬也爬不起來了,這下老老實實俯首歸墻。叫他再去喊:“新娘子”,他不敢不聽,乖乖地喊,他們說沒聽到,重喊,要先喊前面一個字,停頓一下,再喊后面兩個字。他只有照辦,引得眾人一片轟笑。最后,還由他替他們每人要兩包香煙才放過他。這場鬧新房也就結(jié)束了,看熱鬧的人們陸陸續(xù)續(xù)散去。

接下來,兩個童子摸馬桶,內(nèi)面是紅紙包的紅花生、紅白果、栗子、大棗等。摸的時候也要說喜話。最后是送房,戳窗戶、放鞭炮,當然喜話是少不了的。

隨著夜深人靜,忙碌的人們也相繼進入了夢鄉(xiāng)。天已近半夜了,月亮斜掛在天空,笑盈盈的,像一個含羞的少女,一會兒躲進云間,一會兒又撩開面紗,露出嬌容,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銀灰色。獨孤芬緊緊摟住上官勇的脖子:“勇,我的一切都交給你了。”他嘴上雖沒回答,而在用實際行動給予她最滿意的答復(fù)。

第二天是回門的日子,昨天的客人原封不動地中午繼續(xù)過來坐桌席。女方要來代表“會親”。這可是新親第一次上門,處處小心謹慎,要招待好,服侍好,真正的“上親”。在第二天天沒亮時,新郎就得打傘,陪新娘子去倒馬桶,新人是不能見光亮的。回來后,新娘子就要掃地。上天晚上睡覺時,婆婆在明間屋的地上丟幾個鉛角子,新娘子先是往外掃三掃把,再往里掃兩掃把,撿起錢就行。然后吃點飯,夫妻倆一起去回門。

“記住啊!路上碰見我叔他們不要講話啊!”獨孤芬說。

上官勇跨上車子后說:“知道,我媽說了,回門遇到會親的不作興講話。”

獨孤芬手扶車后座,輕輕一跳穩(wěn)穩(wěn)地坐了上去。等出了莊子來到了無人的地方,她忍不住地輕聲問道:“累了吧!”

“這個呦!沒事。誰叫你那么秀色可餐呢!”上官勇一手扶車龍頭,一手摸著她的手。“只恨夜短,難怪人說‘春宵一刻值千金’。我這會才真正體會到其中的奧妙!”

獨孤芬抽出手來打了他一下:“說你胖,你還真喘起來了,快別說了,羞死人了,快到了。”

一會兒他們到了家,看到獨孤芬滿面紅光的樣子,全家人心里很是高興。上官勇車子支好后,忙著向親友敬煙。老丈人獨孤章跟著在親友與女婿之間做介紹。看神色在炫耀著女婿,更為女兒找到這樣的伴侶而高興,真是天意啊!

上官世昌見新親到了,樂哈哈地前去迎接,握著手,薛志梅接過會親人帶來的包,送到新房里去,那是新娘子在娘家穿的衣服。今天的新房子誰都可以進了。昨天是“正日子”,門一直鎖著,任何人都不能進,鑰匙放在“全備人”跟前,從早上新郎官離開后,一直到新娘帶回來為止,只有“全備人”才能進。“全備人”的標準是指她家最少也要三代同堂,四代、五代就更全備了。自己夫妻健康、公婆全在、兒女齊全方可稱上“全備人”。

新親到了,首先由“全備人”拿出新人房間里的新水瓶、新臉盆、新毛巾倒水給“會親人”洗臉,又從新房中拿出新娘用的雪花膏給他們搽臉。倒掉這個洗臉水,是同坐在桌席上吃肉丸子和魚一樣,新親是要給紅包的。假如事先兩家談好了,達成協(xié)議各包一頭,這些喜包就由主家最后一起結(jié)算。新親剛剛坐定,上官世昌就屁顛屁顛的過來敬煙,又找?guī)讉€人過來陪他們聊天,不能把新親冷落在一邊。

程序絕對不能亂。稍有不慎,就會被視為怠慢人,還會得罪人。新親回去后一匯報,兩頭人的心里就不敞亮了。這打人臉的事是不能做,做不得,也不作興。怠慢人都不應(yīng)該,更不能得罪人了。果真如此,年歲大的,肚量大的,會往肚里一按,啥都不說,好壞不講。如遇到年少無知的愣頭青,不對路數(shù)了,頭腦一嗡能掀翻你家的桌席。那丟人可就丟大發(fā)了。因為人家就有這個權(quán)利,你還得小心翼翼地賠著笑。你得成全這個家,要人家姑娘在這安心過日子呢!

洗臉之后就是請舅舅他們主要親戚或是德高望重的人陪人家喝糕茶。之后還有剩余時間陪著新親,打打撲克牌之類的,直到坐正席了,第一桌第一位是新親里輩分大的或是年歲大的,第二位就是舅舅。第二桌第一位是新親輩分小的那一位,第二位就是表叔之類的人了。之后,就是排班論序的,由專人安排。莊稼人常會為桌席上的位置不對而耿耿于懷,有的還會大動肝火。該是高位置,沒有人安排他們是絕對不會自己坐到高位置上的,人家認為這是客氣,無論如何也要把你請到該做的位置上。該是低位置的,你自己坐到高位置上,會被人家叫下來,搞不好遭到訓(xùn)斥,那可是丟臉的事。被人家罵是“二百五”,沒大沒小的,缺教養(yǎng)、沒禮貌、不懂禮節(jié)。“上人就沒教嗎?”評論評論,到最后就罵到他的父母。

莊稼人看是粗野、豪放、不拘小節(jié),其實很注重禮節(jié)的。坐席時,伸筷夾菜時,總是先客氣地請大家一起來,還要讓坐在正位置上的人先動筷子,尤其是吃肉丸子和魚,正主子不動筷子是沒有人去動的,假如正位置上的人一直不動,那盤魚什么的最后還是完好無損端下去。吃菜時,吃兩、三筷就得停下來。人家停你還在狼吞虎咽的,人會罵你“窮神”,“賊相”,“餓死鬼轉(zhuǎn)世”。他們咬牙切齒地說:“寧生窮命,不生窮相。”會丟祖上的臉的。桌席上很講究溫文爾雅,禮讓三先。晚輩總是先站起來敬長輩的酒,逐個逐個的,一個都不能落下,漏掉一個,就是不敬重人、小看人。敬煙更是如此,是抽出兩支在手上,敬給人家。被敬人拿煙也恭敬地拿下面這根,傻子才拿上面這根。蘇北是個禮儀之邦,有著淳樸的好客之風。

“會親”的人更要注重禮節(jié)。他肩上的擔子更重,他不是來耍大碗,耍大牌的,他是帶著姑娘家的誠意,來與親家會晤見面的。初次見面,更得保持形象,更是為了留下好印象。“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這可是古訓(xùn),在別人敬他時,他都要恭恭敬敬地站起來,以示尊重,不能死塌塌坐在那里,官老爺架子,失去禮節(jié),同樣遭人嫌,討人厭,被人罵。“來而不往者非禮也”。凡是受人敬的,還要還給人家。桌席上,喝了一會酒,新親又站起來逐個地敬酒,并向人家道謝。一回生,二回熟,同時邀請大家有時間到家里做客。也昭示著,新親的酒已喝好了,不要再敬新親的酒,桌席接近尾聲。

散席后,眾人跟新親道別后陸續(xù)散去,家里人請新親喝完糕茶后,新親會向親家致謝,并向親家說些姑娘年少無知,會不曉得好歹之類的話語,請親家不要計較、多多原諒之類的客套話,就打道回府了。

東方丹陽和上官廣等新親走后,他們隨后也離開。今天他們也喝了不少的酒,被安排在新親桌上更得喝酒,安排的人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不喝酒的人安排上去,冷了場子,也冷了人家的心,喜事就是要熱鬧,不喝酒桌上怎么熱鬧?他們年輕又是上官勇的同黨,更得賣力。桌上嘛!處處是他們打先鋒,喝的比誰都多。醉里乾坤大,壺中日月長。他們倆醉醺醺地談笑風生往前走,步履有些紊亂。“上官廣啊!這幾天我很怕一件事!”東方丹陽輕聲說。

“噢,什么事?”

東方丹陽朝他跟前靠靠,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我告訴你呀,夏侯超被開除了,暫時不要說!”

“啊!”上官廣驚訝起來:“為什么?是為走后門嗎?”

“不是!”東方丹陽打了個酒隔:“是那個東西不學(xué)好,偷人家的錢。”

“偷錢?偷了多少?”上官廣急切的想知道:“偷誰的?你怎知道的?”

“好吧!我就告訴你吧!”東方丹陽說:“前天,我在大隊部開會,散會了,別人都離去了,我走的遲,也正準備走,外面來了兩個人。到屋里找支書,交給一份材料。原來就是夏侯超被開除的材料。他們向支書說明了具體情況,并要求以后督促勞動,改造他的世界觀。”

“那東西,開始我就說他不是個好東西。”上官廣氣憤地說:“不走正道的東西。”

“他自從河工回來,就賴在他表哥家不走了,吃不消種田的苦。他表哥看舅舅死了,留下他母子二人也是夠苦的,心下不忍,幫他找了一份煮飯的工作,并許諾他很快就會把他轉(zhuǎn)到別的口子,讓他施展自己的才華。時間不長,他不想吃食堂里的飯食了,到外面飯店里去炒兩菜,喝幾杯小酒,以后就三成群五結(jié)黨的吃啊、玩的。自感身價增高了就飄飄然起來,尾巴也翹起來。未婚妻不要了,他要飛得高、飛得遠。天天吃啊喝的,一段時間后,感到口袋羞澀了,工資也少的可伶。再想節(jié)省,省不下來了。吃油了的嘴,吃慣了的嘴已停不下來了。他想到了歪主意,向其他地方著眼。終于被他鎖定了目標,司務(wù)長抽屜里有的是錢,這可是他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經(jīng)濟來源。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食堂內(nèi),原本人就不多,都是自己人,事務(wù)長也不曾設(shè)防,有時鑰匙就放在辦公桌上,誰曾想君子之中藏有小人。夏侯超搞來蠟塊把他鑰匙打了個模印,到街上花錢配了一把。

開始是少少拿,漸漸地覺得不過癮了,不解渴了,貪欲一旦滋生,就成了洪水猛獸。錢幣的虧空驚醒了司務(wù)長。這個司務(wù)長也是個有心計的人,他不動聲色地暗自排查,最后目標鎖定在夏侯超的身上,憑他的工資怎夠他天天在外面的花天酒地?他又是容易接近自己抽屜的人。他暗地里在錢上做了暗記,來到夏侯超經(jīng)常去的小酒館。店主與他是朋友,與店主交流一番后,這天晚上夏侯超又約了幾個朋友到那家小酒館,司務(wù)長尾隨其后,等在外面。等他們酒足飯飽后,夏侯超趾高氣昂不可一世地喊道:“結(jié)賬!”。綽手大方地掏出一把票子,數(shù)出些交給店主,店主一看錢上有司務(wù)長所說暗記。隨即問他:“這位小哥,敢問你這錢從哪里來的?”

“什么錢從哪里來的?你說的叫什么話?”夏侯超氣呼呼地說:“我自己口袋里的唄!剛才掏出來你沒看見啦?”

“看到了,你口袋里還有很多!”店主說。

“知道不就行了嗎!”夏侯超不可一世地說:“錢有的是,就要你有本事掙!”

店主望望他,朝外喊一聲:“你進來吧!”

見進來的是司務(wù)長,夏侯超慌了神,就像癟了氣的皮球,攤在那里。

“全部招供了?”上官廣問。

“人家看在他表哥的面子上,沒有送去派出所。要是交到派出所肯定被拘留。”東方丹陽似乎還在想著什么:“哎!你說怪不怪,這處理材料都下來幾天了,怎不見夏侯超的人影呢?”

上官廣想了想:“肯定躲在家里不好意思出頭,這也是丟人的事情。”

“可能是這樣的,也但愿如此。我怕就怕他不知廉恥,在不該出現(xiàn)的時候或不該出現(xiàn)的地方出現(xiàn)。現(xiàn)在這種擔憂總算過去了,他們的婚也結(jié)了,算是萬事大吉。”東方丹陽說到這里,停下腳步:“上官廣,現(xiàn)在人家上官勇結(jié)了婚,你有什么打算?”

上官廣也沉楞一下,說:“我也朝這方面去努力。不過這也不是著急的事,急也急不來!”

“我是想說,你同謝麗娜的事情處沒處理好?這可不是拖的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你要還是這樣,不下狠心,藕斷絲連的,會把你拖下水,毀了你一生的。”東方丹陽拍拍他的肩頭:“我們一起長大的,是最好的朋友。你想想看,你與她充其量只是個情人,這是說好聽的,不好聽的是奸夫淫婦。雖經(jīng)謝麗娜的努力,你好像是來去自如,可總還是歐陽福的家,謝麗娜還是歐陽福的老婆。冠冕堂皇直接睡在一起的還是歐陽福,肚里生下的孩子還是姓歐陽,不會姓你上官。無論怎么說,你還是名不正,言不順,不會有好結(jié)果。讒言敗壞真君子,美色消磨狂少年。”

“我也想到這一點。”上官廣說:“我已跟她說過兩次了。她總是哭,我又心下不忍。”

“這就要忍痛割愛。”東方丹陽說:“快刀斬亂麻,趁你現(xiàn)在年輕,還是自成家業(yè)吧!吃自己的喝自己的硬氣,總到別人碗里去叨食,也不是個事故呀!轉(zhuǎn)眼過了黃金季節(jié),再后悔就晚了。”

上官廣默默地點著頭:“確實要斷,你放心,這次一定跟她斷得徹徹底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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