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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蹊蹺事多

  • 這一方水土
  • 樂逍遙也
  • 12792字
  • 2021-04-17 07:06:42

立秋的天氣,并非如人們所說那樣,中午熱,早晚涼。雖然明顯的顯示出早上的天高云淡,晚上的月涼風清,可暑氣一時還難以消除,炎熱的“天火”仍在大地上肆虐的燃燒一般。所以,這個“秋老虎”發起威來還是不可小覷。民諺有“早立秋,涼颼颼;晚立秋,熱死牛”。“秋后一伏熱死人”。老人們無奈地說:這在哪呢!別高興得太早,還有十八天“地火”呢。

果不其然。夜幕已悄悄地降臨,墨藍的天空,像被清澈的水洗刷過似的,柔和,莊嚴,沒有游云,只有閃閃爍爍的星星在那不停地眨巴著眼睛,地面上的熱氣似在不斷的蒸發,給人增添了無盡的悶熱和煩燥。莊稼人對沒有烈日當頭的天是毫無畏懼,泰然置之的。社場上,早已人頭贊動,各家的堅強人都使出渾身的解數,拚命地把玉米錘往蔞筐里扒拉。扒拉一蔞,倒在一旁,立馬又去再扒。一家一處,家家都用一個瓶子,里面放上煤油或柴油,上面用自制簡易的燈頭,再用鐵絲和木板把它固定牢。這個手提燈既方便走路,放在地上又穩定不倒。條件好的是小馬燈,有玻璃罩子,防風。整個社場上,每家一到兩盞,形成了燈的世界,與天上的星星相交輝。

各人把從集體大堆上扒過來的玉米錘,放成一個小堆,這就向眾人宣告:“這是我的”。家里的其他人用小凳子圍坐在小堆一周,拿起玉米錘,從玉米的胡須處撕開,往下撕,然后把里面的玉米錘放在一邊,這是要歸公的,玉米膜又放在一起,歸自己,屬于晚上的勞動所得。玉米膜子推回家后,要經曬干后才能用來燒鍋做飯。它燒的時間長,旺火又攔火,所以莊稼人很是喜歡。他們都知道,少一把草,鍋不得開,飯不得熟。莊稼人的日月好壞,無非“吃穿”二字。吃還是主要的,既要鍋上有,又要鍋下有。鍋上能做假,鍋下還做不得假。兒子找媳婦,女方家來人不管是明查還是暗訪,進門三相,第一眼就是看看男方家的草堆。燒存草,吃存糧,這是姑娘找婆家的標準和希望,也是莊稼人殷實人家的模樣。鍋上面的東西,能在糧食下面放些糠或草。就是穿的衣服還可以向別人借來應付,明明是個“斗”大字不識一籮筐,扁擔倒了不知是個“一”字的人,還會在胸前掛支鋼筆,充起詩文人。睡覺的被子和蚊帳都可以借來用,等結婚滿月了再還給人家。更有相親的,還能用別人頂替。什么都可假,唯有家里的草堆不會假。草堆成了莊稼人的形象、體面和門面。鄰里間常會因為草堆跟的一把草而引起糾紛,罵架、吵架、打架,草跟糧食一樣,被看得很重,甚至更重,尤其是有兒子到了找對象的時候,草就顯得至關重要了。眼前各人像瘋了似的,拚命的搶,還為一、兩個錘子爭的面紅耳赤。他們不要報酬,不怕蚊蟲叮咬,不怕熬夜耗油,就是為了多扒拉些燒草,過日子少不了。一會兒功夫,小山一樣的大堆子便被瓜分無遺。搶完了,搶光了,社場上安靜了,又恢復到原先的寂靜。

靜,讓人發燥。靜,讓人發悶。“讓全大來段吧?”一聲提醒,打破了這種寂靜,好像風平浪靜的河面上,猛地扔進一塊大垡頭,濺起幾尺高的浪花。一呼百應,大家紛紛響應。

全大,本名東方全,六十多歲,說他會唱書,他又唱不好,直嗓子,轉不過彎,總是跑調。說他不會唱,他又十分委屈。他還就想唱,要唱。莊稼人整天同泥垡頭打交道,也只有聽聽他的書,才能從中得到樂趣,得到些知識,知道前朝、后漢、唐宋元明清,飯前飯后沒事的時候也能精明理道的談論談論,也有了資本。否則,到哪里去找東西來消磨時光?縣電影放映隊每年能有三、四次到鄉下來,每次都是樣板戲,運氣好,還能附帶點“地道戰”,“地雷戰”之類的戰爭片。就是這樣,人們不辭勞苦,要尾隨著看幾個大隊。其它的只能寄希望在農閑時,能有說書的來說上幾晚上,樂和樂和。

說書人分為兩種,一種是胡琴,以唱為主。還有一種是小鑼鼓,帶有快板的味道。有人說是秦書,也有人說是河南墜子。想聽雅口的,那就是胡琴。想多聽書的,那就是鑼鼓。不管那一種,唱的都是十字韻押,唱一會兒再講一會兒,睜眼活現的,聲色并茂的,繪聲繪色的,九腔八調的,難怪人們都說:“說書人的嘴,不是水就是鬼”。圓的說成方的,方的說成圓的,全憑他的一張嘴。不過詞要記得準,字要吐得清,字清聲圓不打結,雅口好吐字正,再神氣活現的就會得到稱贊和好評,就會得到明晚繼續或下次再來的邀請。這些唱書的,唱的都是“傳”類的書。老戲骨的人都知道,有“記”的書都是苦的,有“傳”的書都是慘的。基本都是發生在刀槍入庫,馬放南山的和平年代,奸臣當道,陷害忠良。而東方全他既不唱“記”,也不唱“傳”,他愛唱薛仁貴征東征西。今天,他唱的就是征西征到樊江關,薛丁山與樊梨花的“三定三棄”。他沒有哪些專業唱書的風起云涌,水落潮漲,可他竹筒里倒豆子的說法卻正合莊稼人的心意。因為莊稼人性格開朗,開個頭,就想知道尾,他們不想要那些枝茂葉繁,不想要那些夸張鋪墊,他們認為那就是水,那就是繞人繞子,把人繞得蒙頭轉向。因而,他們不愛聽專業唱書人唱的什么“月唐”、“大宋”,更不喜愛聽什么“大清傳”,轉來轉去的,還在老地方轉。

“聽書迷蕩鬼。書不夠,神來湊”。東方丹陽的父親東方國巴嗒巴嗒幾口煙,把煙頭放到腳底下踏了踏,隨手抓起玉米錘撕開。他這個人干什么事都認認真真,什么樣的農活都難不住他。同時還會掰籮織席,支鍋蓋房,樣樣精通。集體的活還沒有結束,就會有人家提前請他幫忙做點事。因為他不管是自家的事還是別人家的事,或是集體的事,他都傾心報國,盡心盡意,精準做好,在加他人性好,脾氣好,三歲小孩都不得罪,唾味吐在臉上他揩掉。只要有人請,他從不打人家的臉面,做事好又好請,所以,只要有人家請人幫忙做事,一定就有他。唯一缺項就是不愛說話,與人在一起,他只是不停地抽著煙,石磙壓不出一個響屁,你問他一句,他答一句;你不問,他就不吱聲。人們都叫他“悶葫蘆”。

“悶葫蘆”東方國能作出評論實屬不易,連他老婆——東方丹陽的媽媽都不禁把目光投向他,“說得蠻在理的嘛。”

得到老婆的夸獎,東方國“嘿嘿”地憨笑幾聲,又低下頭干他的活。他的老婆叫鄭素娟,可是個精明強干的人,嘴一份,手一份。東方國只知做“死頭活”,賣粗力氣,對家里的人情往來,開銷支配一概不知不問。要問他家里什么事,他只會說“問她”。一推六二五,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這個“她”就是他的老婆。莊稼人男人才配有名字,女人是沒有名字的。她們的名字就是在丈夫名字后面加個“家的”,或在兒子名字后面加上“媽”字。再就是用個“氏”字了,“張氏,王氏”的,這是所有女人通用的一個名字,“氏”的前面是自己的姓,再前面是丈夫的姓,這就是她們的名字,自古用到今。是共產黨讓婦女得到徹底解放,讓她們有了自己的名字,活得跟人一樣。就是這樣,習慣還一時難以徹底改變。就像鄭素娟,大面場上,官冕堂皇的被叫著響亮而又文靜的名字“鄭素娟”,可在日常生活中,人們都習慣的叫她“東方國家”或“丹陽媽”。大家都是這樣,不管是老夫妻還是小夫妻,之間都不作興叫名字,都用“他”和“她”來代替。有了孩子,就會用“他爸”或“他媽”來叫。他們喜歡這樣叫,他們只會這樣叫。否則,直呼其名,自己也會感到羞口,不好意思,也會引起軒然大波,引來大家的潮弄,說三道四的,指指點點的,那可是得不償失,沒人敢做這冒失的事情。

這時,只聽東方全用筷子在小拔郎鼓上敲得“咯咯”響,口中在唱道:“儲位呀要問事情怎么樣,你讓我喝口清茶再來哼。”他既沒有胡琴,也沒有鑼鼓,只有一個貨郎鼓。這個貨郎鼓還是多年前他從賣貨郎人跟“順”來的。

這個賣貨郎的是個南鄉人,那年他就住這在附近,經常挑個擔子走莊串戶的,擔子上放滿針頭線腦的,還有孩子們好吃好玩的。令東方全生氣的就是這些好吃好玩的,他一來,孩子們就不得安寧,一會兒拔郎鼓搖的棒棒響,一會兒又用竹笛吹的嘰嘰歪歪,招惹孩子們來買他的東西。沒有錢,就用東西兌換,他什么都要。孩子們一般都用山芋或山芋干兌換一、兩塊小糖,不當茶,不當飯的,一會兒飯還是照樣不少吃,白白浪費了好多的糧食。東方全更是心疼,他幾個孩子,一個要就個個要,不買孩子就死命鬧,孩子越鬧,這家伙竹笛越能吹,拔郎鼓越能搖,東方全心里就越生氣,一生氣,他就在他身上打主意,他看到了他的拔郎鼓,還真上了心。

世上還真怕有心的人。終于被他逮住個機會,利用他同小婦女們忙于逗俏討價還價時,東方全悄悄地把他的拔郎鼓藏在就近的草堆里。賣貨郎的沒了貨郎鼓,還有竹笛,以后只吹竹笛賣貨,過了不長時日,便再無音訊,很可能是回老家了。

東方全得了這個拔郎鼓,是愛不釋手。他唱起書來,用筷子在上面輕輕敲打,還真的別有一番滋味,雖不比真正的鼓,但比起敲著瓢呀盆的要愜意得多了。此后,抽煙的人,不管到哪里都帶著煙袋,他不抽煙,到哪里也不忘帶著他的寶貝貨郎鼓。往那一坐,沒有筷子,折根樹枝照樣敲得響,他也照樣唱起來。

此刻,東方全把筷子使勁地敲在小鼓上,大家知道,停一版了。這是說書人的慣例,賣關子了,籌簽子了,要人松腰了,每到一個關口,說書人不是喝茶,就是尿尿,這可是個通病吧。東方全也不例外,就在這關鍵時候,大家正屏住氣,凝住神,聽到薛丁山與樊梨花剛打照面的時候,他卻沒屁扭出紋來,要喝茶,惹來一陣嘖嘖的唏噓聲。

有人在長吁短嘆,有人在追問結果,有人在揣測,有人在談論。東方丹陽的奶奶說:“這在街頭上,就有人捧著袋子來籌簽子了。”

“啥籌簽子。”東方丹陽好奇地問。

東方丹陽的奶奶邊撕著玉米膜邊說:“籌簽子是說書人在街頭上找一個地方,他在那里說,下面坐著的人在聽,聽了一段時間,說書的停下來,向各人討錢,他會說:‘各位父老鄉親,兄弟姐妹,請有錢的幫個錢場,沒錢的幫個人場,兄弟我這廂有禮了’。作完輯,就走到每個人面前,理開兜兒,讓人把錢往里丟,隨人心意,不嫌多,也不嫌少。半天,有時三次,有時四次。所以,不能一下子給得太多,他不是一次籌完就算了,而是每個關口都要籌的,老書迷們都是少少的給。像這個關口,大家都想往下聽,想聽就給錢,不給錢就不好意思聽了。”

就在東方丹陽奶奶這么說的時候,東方全的小鼓又響起來了,“我這里香煙隔斷書歸正,你讓我啞聲破鑼接著哼......”盡管他的調門不完串,硬綁綁的,不過還讓大家聽得如癡如醉。知道他的人都說:東方全原先會唱是會唱,就是不怎么肯唱。倒是這些年,他顯得特別愛唱,尤其是女兒出稼了,兒子成家了,整天就琴書不離口,沒事的時候,沒有大人聽,他就唱給孩子們聽;沒有孩子,他就自娛自樂的唱給懷中不懂事的孩子聽。人們都說:他那是高興,快樂,他把三個孩子一把屎一把尿的都團成功了,兒成雙,女成對,他禁不住會流露出喜悅。心情舒暢了,嗓子就發癢了,就要呀啦呀啦幾句。也有人會說:看他那得意勁,倒像真的似的,他是虧共產黨的恩,承共產黨的情。憑他那郎不郎、秀不秀的樣,別說團三個孩子,連他自己都難以養活。是的,這是無可置疑的。他老婆離家走了,丟下三個孩子,最小的一周歲還不到,嗷嗷待哺。可幸運的是,實行了旱改水,水稻剛收割,就提前把稻谷拿兌上舂,舂出的新大米熬粥喂孩子,這都趕過了奶水,有營養,發孩子。看他父子日子難過,集體對他特殊照顧,什么都多分一些,遲點上班,早點下班,大家是不看大人看那幾個孩子可憐,上級領導也不斷查問東方全的生活情況,把他幾個孩子都送進學校免除一切書本學雜費。在黨的光輝照耀下,在鄉親們的幫助下,東方全的孩子同別人家的孩子一樣,茁壯成長。

至于說他的老婆怎么出走的,表面上說是怕苦嫌窮走的,內里原因是紅杏出墻,被東方全逮到后離婚的。因孩子們都大了,人們在大場合就緎口不提了,也不是光彩的事,說出來丟臉,丟一莊子人的臉。

東方丹陽的弟弟和妹妹,開始是說說鬧鬧,歡喜樂笑,扒撕不長時間,就來了瞌睡蟲,奶奶剛叫他們回去睡覺,他們兩個就高興得一陣風似的跑回去了。東方丹陽有他弟妹在這里吵鬧,精氣神分外集中,他弟弟、妹妹走后,他感到清泊無嘴的,腦細胞也不那么活躍了,注意力也不那么集中了。他默默地聽著書,手在機械地撕著玉米膜,競能把錘子扔到膜子里,把膜子扔到錘堆里。

他奶奶看到后笑笑,疼愛地說:“丹陽啊,你也回去睡吧,小孩子不能缺覺。”

東方丹陽的媽媽看一眼東方丹陽:“還小?都走上社會了,是大人了。跟那小牛一樣,上了龍套了,就不能還像過去,管水員放水——放任自流。”

小牛上龍套,東方丹陽是知道的。未上以前,小牛自由自在,整天蹦蹦跳跳,一會兒東,一會兒西,一會兒跑到媽媽跟撞撞奶,一會兒跑到田邊啃幾口嫩草頭。等它到了能用的時候,莊稼人用繩子,打活扣子套在它的腿上,一拉,把它四蹄并攏到一起,小牛一下子就摔倒在地,動彈不得。然后,老飼養員用鐵叉齒從它鼻子這邊戳到那邊,戳個對個通,用削好的竹管子穿過去,穿在原先弄好的鼻卡上,叫“牛鼻拘”,也叫“龍套”。小牛鼻子里仍流著血,他們會叫小男孩對準牛鼻里撒尿,說是消炎。東方丹陽不止一次把尿尿到牛鼻子里,所以對上龍套,也就是上“牛鼻拘子”非常了解。“牛鼻拘”上再扣上僵繩,這才放了小牛,再想頑皮就由不得它了,牽住鼻子的牛,它只能乖乖地聽話。否則,僵繩一抖,牛全身都得跟著動,四兩拔千斤。此后,便教它耕田打耙,拉車拖磙打場,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人們所說的老黃牛踏實,其實也是身不由己的。東方丹陽知道:他也被串上了“鼻拘子”,上了龍套了,以后也只有踏踏實實的份了。

“慢慢來。這幾天也累得夠嗆的。小牛牘子不能用出脾性來,要帶哄哄的,去吧”。奶奶疼護著孫子,這就叫隔代親。“我們多熬點沒問題,孩子不能缺太多的覺,對身體不好。”“你老是慣著他,明兒個不負苦,做漂浪鬼,怕連個媳婦都找不到。”鄭素娟似笑似嗔怒地說。

“看你說的,”丹陽奶奶笑瞇瞇地說:“我家孫子能找不到媳婦,那才怪呢。這方圓周圍有誰能把我孫子比下去。常言說‘家有梧桐樹,不愁鵲兒來搭窩。’”丹陽奶奶這么自夸,這么自信,一點也不為過,夸得全家人心里樂和和甜滋滋的。東方丹陽確實英俊,灑脫,無論身材、長像還是五官、臉蛋,都是上乘之作,就像說書人夸贊薛丁山一樣,他們的孩子就是薛丁山,但愿能娶個樊梨花就好了。

就在全家人其樂融融的時候,上官廣、上官勇和東方丹亮悄悄地來到東方丹陽的身旁,蹲下后裝模做樣地撕玉米膜。鄭素娟看在眼里,笑在心里。這是來“鬼”東方丹陽走的,肯定又有什么事,要不然自家的玉米膜不撕跑這里來撕,這不是外作勤家作懶么!她故裝不知不理的,只顧自己低頭扒拉。上官廣忍不住了:“嬸子,丹陽剛回來,我們想帶他一起去轉轉,散散心。”

還沒等鄭素娟說話,丹陽奶奶忙不迭地說:“好呀好呀,去吧,丹陽,你跟他們去吧。”

此刻的鄭素娟也只好順水推舟,“那就去吧。”也不好問他們去干什么?孩子大了,都是散放牲畜,沒有個腳底板子,那能稍停一會兒。孩子到了這份上,也是最讓人操心和不放心的。搞好,什么都好;搞不好,盡是紕漏。可又有什么辦法呢?你總不能讓他跟丫頭一樣,圍著鍋臺轉,那多沒出息,會被人喊“二百五”的,到時不是“二百五”也是“二百五”了,連媳婦都難找,祖上的臉上也沒光的。他是個小伙子,頂天立地的漢子,以后還是東方家的門面,該讓他出頭打浪的了。

東方丹陽同他們走到渠帶路上,問他們有什么事。

上官廣說:“好事。吃雞!”

“吃雞?”東方丹陽以為是他們之間經常用的粗話。“正經點吧。三句不離本行。”

“你想多了吧。”上官廣他們幾個人都笑了起來。“吃小公雞。六只呢,總在三斤多一只。”

東方丹陽似乎還在似懂非懂的,上官廣發急地說:“怎么你還未懂?就是我們搞來了六只小公雞,買來幾斤酒。請你喝酒,為你接風洗塵。”

東方丹陽停下腳步,“這也太破費了吧。我們幾個誰跟誰呀,至于這樣嗎?顯得太生人氣了。喝杯酒可以,家家園子里有的是瓜呀角子的,何苦要殺雞呢。再說,家里好不容易養個十只、八只雞,多少事在指望它呢。”他望望他們繼續說:“就不要殺雞了,今晚又是立秋,我們一起摸點秋來,熱鬧熱鬧就行了,以后一直在一起,‘家禮不可常敘’。”

上官勇留不住性子,對上官廣說:“廣哥,你就別說半截留半截了,直截告訴他吧,免得他想這想那的了。”

上官廣就把事情來朧去脈從頭至尾的告訴東方丹陽。這才讓他明白,怪不得今晚扒玉米膜,怎沒看到他們幾個呢。原來,他們三個人另有任務,是支書毆陽新安排他們推三麻袋小麥送給公社裘副書記家的。原本這點活兩個人可以做好,是毆陽書記體貼人,多去個人輕松些,也可以到裘書記家改善下生活。

臨行時,毆陽書記還對他們說:“路上看看天,不要急,差不多天晚了再到他家,好好地涮他一嘴,急著回來干什么?不吃白不吃。記著回來要告訴我,吃的怎樣?怠慢了我的人,就是打我的臉,趕明兒,看我怎么‘日絕’他!潮弄他!”

這可是個美差,活輕松,又掙加班工,假如再能涮一嘴,那就是外賺的了。還是毆陽支書會做人,對這幾個一直綁在一起楞頭青,給點甜頭,只會有好處,不會有壞處的。

事情果真被毆陽支書說中了,越富有越摳門,他們幾個到了裘副書記家時,太陽已經落山了,村莊上空出現許多裊裊的炊煙。裘副書記不在家,他們把糧食壘得好好的,可他的老婆未能給支煙或是倒杯水,跟欠她租子似的,上下不回,不瞅不睬的,讓他們進退兩難。走吧,心里不舒坦,實在是太便宜她了;不走吧,人家的肚肺臉拉著,難看,急得他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還是上官廣點子多,跟他們說:“人犯狠,鬼犯惡,‘肉頭’犯‘青皮’!看來我們今天要臉面是不行了,支書說得對,不吃白不吃。就這么走了,不是正中她的下懷嗎?省下她的飯,她也不會領我們的情,肯定還說我們是‘二百五’呢!與其讓她說我們‘二百五’,我們還不如吃她個肚兒鼓呢!”

東方丹亮垂頭喪氣地說:“還肚兒鼓呢!都這樣了,怎么鼓?”

“你們別吵,看我的。”上官廣說完就走了。他來到裘副書記老婆跟前,輕輕地“咳”一聲,裘副書記老婆聽到咳聲,抬起頭望一眼上官廣,又低下頭去繼續切她的豬菜。

“我想跟你說件事。”上官廣涎著臉對她說。

“什么事?”裘副書記老婆停下手中的活,毫無表情地抬頭望向上官廣。

“是這么回事。來的時候,毆陽支書關照我們回去時,請你打個收條。我們剛才匆匆忙忙的只顧搬到屋里,忘記了沒有秤一下。”上官廣頓了頓,嗒嗒嘴,“這樣吧,請你找個秤來,我把他們都叫過來,再秤一下。打條子是要斤數的,不然回去不好交帳,寫個回收條子呢,兩下都光光鮮鮮的,你們之間也好說話,我們也好做人。不然兩頭不照影子,你們又是貴人多忘事,再不跟我們支書說。支書呢,又不好直接問,搞不好還認為我們在半途‘打馬虎眼’私分了呢!根本就沒送。到時,我們可就倒霉了,有嘴也說不清,罪就有得受了。”

“嗨!這個啊,沒事!不會的。我會跟他說的,讓他跟你們支書說一下。再說我們家哪能不憑良心吃昧心食呢!”

“話是這么說,空憑無據的。還是稱一下子好,打個條子,有憑有據的,大家都清爽。”

裘副書記老婆臉上立馬陰轉晴,滿臉堆著笑:“好好好,我去找秤。你把他們都帶到屋里坐。”她忙起身進屋拿出幾個杯子倒茶,又拿出一包華新牌香煙放在桌上。“不用客氣,抽就自己動手。”

等到上官廣來到他們跟,裘副書記老婆的聲音早到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抿嘴笑起來。心想,他媽的說的比唱的還好聽,不吃昧心食,這些都是莊稼人的血汗,都是莊稼人的勞動成果,白白地送給你,你還鐵公雞一毛不拔,送到家了,連頓飯都舍不得。寄生蟲!純個吃白食的大嘴狼!貪得無厭。他們這才驚嘆地仔細打量起裘副書記的家來。真讓人感嘆呀!堂屋三間青磚青瓦房門朝南,鍋屋兩間青磚青瓦房門朝東,在村莊里顯得鶴立雞群,連廁所和豬圈都是磚瓦砌的。這在莊稼人的眼中那就是人間天堂,自己哪輩子才能住上這樣大瓦房呦!他們自己家都是泥墻上面放幾根樹棒子,再用大柴笆放在樹棒上,上面蓋草,這就成了一幢土草房,一代又一代的莊稼人,就是這樣遮風擋雨,一代一代的莊稼人,就是這樣生活了一輩又一輩子的。像這樣堂而皇之的大瓦房,那是莊稼人的夢幻,那是莊稼人的想往。不知要到哪驢年馬月才能住得起!他們三人能進這屋中坐下來,悠揚地喝口水,抽根煙,已實屬不易。有幾個泥腿子能有如此幸運,獲此譽榮!

裘副書記的老婆開始忙活起來,東方丹亮眼尖,他坐的位置正好朝著鍋屋,看到她搲的是玉米面,準備貼玉米面餅。他就把這一發現告訴他們,他們就顯得很不快活。“真他媽的摳門,小氣鬼,越有越算。”

也該他們有口福,裘副書記老婆剛把玉米面倒進盆里,還沒來得及放水,一聲“姐姐”,讓她停了下來。原來是她的妹妹、裘副書記的小姨子來了。

裘副書記老婆又把玉米面倒回去,重新搲來小麥面搋,切面條。此時此景,他們心里樂開了花。該有自然有,沒有莫強求。

回來后,他們把車子放回家,就到裘書記家去匯報。這是毆陽支書叫的。不過他們統一了口勁,就說吃的很好,也就緎口不談裘書記老婆的怠慢。泥腿子,人家瞧不起很正常,反正涮他一嘴是賺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說出去毆陽支書真的去‘日絕’裘副書記,一旦產生出什么誤會,他們幾個人夾在中間倒也難做人呢!又為吃的,吃的不丑說的丑。

他們去向毆陽支書復命的時候,還有其他生產隊的人坐在那里。他們遲疑了一下,又退回到院子旁,聽到院子中的人在跟支書談話,與其說談話,還不如說是在訴苦呢。“支書呀,我打槍也不能把‘媒子’打掉喔!但凡有點通融,好處能不讓他先得嗎?說什么也得把他這碗給盛起來呦!這點我能不懂么!他可是你的姐夫啊,我能那么不曉得好歹嗎?您看,就為這么點小事,一腳不到,就罵天罵地的,都快跳上屋脊了。”

“這些我都知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數,你也就別往心里去了。”毆陽新寬宏大量的開導著。“以后呢,不要踩他。他識抬舉識捧呢,就捧捧他;不識抬舉不識捧呢,干脆不要捧,捧也沒用。我姐夫這個人我還不知道嗎?有好處頭磨尖了往里鉆,貪得無厭又蠻不講理,就要人家對他像打鼓一樣,下下打在他的鼓當心。世上的巧都讓他一個人討去才好,十回巧他討了九回,差一回都不行,他都會不依不饒的,還是說你不好,人心不知足!”

“就是啊,就是啊。”

毆陽新繼續說:“整天跟刺猬似的,沒人敢靠,遇事行壞不行好,從不成全人家好事,盡在后面壞事,背后人都叫他‘壽桃’。要不是我姐夫,我也這樣叫他,他就是標準的‘壽桃’,還要加尖子呢!他還真以為人家怕他。其實人家怕你什么?你有什么‘三頭六背’嗎?人家重點是看我幾分薄面。在過去人家能賣你帳!骨頭給你折散了。那時候,他哪天不跟人家吵鬧打仗!我不知跟他講過多少次了,我做這么點干部,讓你起模范帶頭作用,也確實給你出了難題。可你遇事也該少出點‘尖子’,更不能起麻煩作用呀!他倒好,把我當成保護傘,越發得欲加勁,往人頭上爬。憑什么好處都要盡你來?你是什么人物還是哪家的大東大西的?”毆陽新很氣憤地說:“喔,就一頓飯不在你家煮就不能受了,就吵了,就跳了,就罵娘了。憑什么每次都要在你家煮?你真是人屎尖子唷!”他又轉向那人說:“以后不要踩他,更不要怕他,什么巧都不要讓他討,就是我說的,看他能有什么本事盡管顯,還能抱石頭砸天!”

毆陽支書顯得很憤慨,很激動,話鋒一轉:“其他隊也有。家里的或是什么親戚的,當個小隊或是大隊干部就了不起了,尤其是能有什么人在公社里跑,那就更不得了。還有的人,門簇大,就仗勢欺人,地上老大,天上老二,沒人敢管,沒人敢問,集體的大小事情,離了他這狗肉還真不成席呢!還就非得通過他,他不點頭,你事情還就真的辦不成呢!以后還就不能讓這種怪現象存在,一定要把這畸形氣焰打下去,樹立正氣,打擊邪氣。”他停頓一會兒,又壓低聲音說:“像我姐夫不講理還出了名,響聲在外呢!上次公社書記和我一起路過你們隊時,書記直接跟我說:‘這個隊實際是你姐夫當家呀,是莊主啊。’你們說,這不就是說我在庇護嗎?”

此時,他們沒注意在門口弄出了動靜,被他們覺察到了,只好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看他們到了,談話也就立馬打住,閉口不談了。為打破僵局,毆陽支書先問他們吃的怎樣?當得到肯定回答后,毆陽支書談興一下子又濃起來。“裘書記這個小氣鬼,蒼蠅叨他個飯粒子都要跟后面攆下來。被我‘日絕’過幾次,不點破他不知喔。看看,這次大方了吧!哈哈......”

上官勇看大家在閑談的時候,大隊團支部副書記夏侯江悄悄往那邊板凳頭上一坐,一聲不響的,他感到有點不正常。不過,也不關自己的事。他知道今日是立秋,想利用大家都不注意的時候,能弄到點瓜和角子之類的東西。這在平時屬于偷盜,可立秋不同,晚上小孩到處去尋青,到處去弄青貨,叫“摸秋”。因為過了今天就是秋天,青貨就過時了,失去應有的價值,不讓別人吃就是不道德了。所以,只要能吃到,盡管吃,不會有人說的。他悄無聲息地走到支書家的屋后,在一個小草堆下面,看到一個口袋,用腳拔一下,里面是雞子的聲音。他把口袋換了個位置后,又若無其事的悄悄地來到原先的位置。

此時,支書他們的話頭又扯到其它事情上去了,上官廣他們看也沒有自己的事,就告辭出來了。剛離開支書家,上官勇就帶著他倆一同把雞子提了回來。

不用說這是夏侯江送給毆陽新的。看到院里人多,不好拿進去,就先放在草堆處,等人都走了,他再拿去孝敬支書,好讓他這個副的轉為正的。這個夏侯江真的本事沒有,倒是個官迷,全憑送禮請客吃飯,想弄個一官半職的。可大隊干部人員都已配滿了,沒辦法,才給他團支部副書記的名頭。團書記歲數已大了,又掛了個副主任。因此,更讓夏侯江急不可耐地要去掉這個“副”字,怕夜長夢多,說不好從哪冒出個人來,站這里就能是人家的。所以他要抓緊再抓緊,千萬不能放過每一個時機,上下活動,上下打點,直到宣布為止,否則,他是不能停歇的。他所做的一切,自以為很隱蔽,其實人們都知道。

上官廣他們也知道。現在在他們眼前的就是支書的話是正確無誤的,“不吃白不吃。”

東方丹陽聽后,很是高興,很是興奮,這可是個大快人心的事。“叫他們兩頭不照影子,白搭還又不能聲張。‘悶’字!”大家“哈哈”大笑起來。

到了上官廣家,大家開始忙活起來,抱草的抱草,燒水的燒水,磨刀的磨刀,忙的不亦樂乎。他們不要東方丹陽動手,把他當成客似的。東方丹陽說:“這樣吧,你們都忙活,我在這里也無聊,去找點青貨,用來殺殺白,添點青香氣。”

上官廣接口說:“原計劃用青貨和魚。現在青貨就不要了,魚還是要的。這樣吧,你們忙,我和東方丹陽去,一會就回來。需要青貨的就到我家園子里弄,要多沒有,殺殺白還是有的。剛才我看到夏侯軍也在社場上撕玉米膜。他愛聽書,一時半會不得回去,這雖說不是什么千載難逢,可也是個百日難遇,我們到他那里搞兩條魚來煮煮。”

“好呀!”東方丹亮高興地說:“不用多說,你們就去吧!這里有我們呢!”

上官廣跟東方丹陽剛走沒幾步,又折回頭,“等一下,拿個手電筒。拿魚時照一下,不能掉下去。”東方丹陽點頭認同,還是他想的周到。

他們兩個走在路上,原本有好多話要講,可他們覺得此刻講話不妥。因為他們這不是去做光明正大的事,是不宜公開的。這件事說大也能大,說小也能小。說大嘛,能說你是賊,偷人家的魚。人家的網攔在河里專門捕魚的,你背著人家去起人家的網,拿人家的魚,不是偷是什么?所以他們不敢聲張,不敢講話,連手中的手電筒都不敢打開。他們要暗中悄悄進行,做到人不知鬼不覺。說小嘛,就是皮皮麻,開玩笑,鬧著玩的。本莊本鄰的,弄條把魚嘗嘗鮮,開開渾,解解饞。有光大家都沾點。

再說這個夏侯軍也是鐵公雞一個,逮了這么多年的魚,莊上人看不到他一個魚鱗片子,除了自家人吃,其它的就是賣錢賣錢。簡直掉錢孔里去了。“錢孔心”。

這些他們都心知肚明,今晚所以要去搞他的魚,也有點解解氣的成份。不過拿走他的魚,只要夏侯軍沒有親眼看見,眼不見,心不煩,他也就不會知道魚少了,誰能保全一晚上網里能進多少魚。逮魚就是這么回事,十網九網空,一網補上空。

他們走在渠帶路上,兩旁的進水渠上長著兩排參天楊樹,樹外面又長著用于編蔞筐或扳笆斗箥箕這類的條子,排水渠兩旁長的是柳樹,水里養著魚,渠中長著柴,用于做席子、打結子和建房等,用處可大了。人走在其間,感到陰森森的,有點恐懼。可見莊稼人把所有的智慧全部發揮在土地上,讓它每寸土地都能發揮出效益,產生出財富。這是前任支書的杰作,他‘一步一塊錢’的設想已得以實現。當時,莊稼人對這個設想充滿希望和想往,也就是說,走在雙碼大隊的渠帶路上,每跨出去一步,兩旁的樹木、枝條、柴和水中的魚,所產生出的經濟效益就能達到一塊錢的價值。這可不是小數目,一塊錢就是十斤左右的糧食,每人每天的定量是一斤糧,一斤水稻或一斤小麥的價格在一角錢左右。正常干一天農活也就是一個勞動日,一個勞動日三角錢左右,可想而知,跨出一步就是近十天的口糧,好多天的收入,能不讓人心動而欣喜萬分嗎!現在,莊稼人屈指一算,還真綽綽有余呢!現在,這些全歸大隊新成立的科技隊所有,極大地增強了大隊的集體經濟。此刻,四周一片寂靜,連點風聲都沒有,只有柴蕩里好多的熒火蟲在一閃一閃的飛動。讓人有點毛骨悚然。

這時,前面進水渠的水泥板橋上,有東西在動,讓他們警覺起來,并加快步伐趕過去。等小橋上的人發覺事情不妙時,他們已到跟前。在手電的燈光下,一男一女衣無寸縷的呆若木雞,渾身發抖。他們用一塊塑料薄膜,即化肥袋里的襯子,鋪在水泥板橋上,天作被,地作床,在做茍且之事,被這突如其來的驚嚇,嚇得魂不附體,不知東南西北。上官廣抓過男的,“夏侯超。”嘴里說著名字,“叭叭”就是兩記耳光。

東方丹陽忙攔他沒攔住,“你打他干嘛?”

上官廣說:“你不懂了吧。撞上這種事,不打晦氣,會倒霉的。”說著又是一腳。

東方丹陽忙把夏侯超帶到一邊,把他衣服給他,說聲“快走。”夏侯超醒悟過來,撒開腿,兔子一樣飛快地跑掉了。

東方丹陽也感到晦氣。怎么就撞上這種晦氣事呢!夏侯超是鄰隊的人,比自己大一歲,也高一屆,算是同學吧!他想不到的是,夏侯超你怎能做這種事呢?竟還在路當中,也太明目張膽了,真正拉屎把膽都拉出來了。假如把人家肚子搞大了怎好法?此刻,他已看出夏侯超是個不負責任的主。你看他自顧自拚命奔跑的狼狽樣子,把相好的扔下不管不問,自己卻一跑了之,想想不禁好發笑。他再回頭望望上官廣,見他正摟住那女的,一個勁的啃著她的嘴。東方丹陽一看不好,一聲斷喝:“上官廣,你瘋啦!”忙上前要把他拉開,拉了兩下沒拉開,氣得他“叭叭”給他兩記耳光。“你想死呀!想死早點說。”

上官廣被打醒了,理智地松開了那女的。

女的這才帶著哭腔說:“夏侯超跑了,他肯定不要我了,我怎么辦呀?”說著就哭了起來。“我以后怎么做人呀?”

見此,上官廣心下不忍又要去摟她,想安慰她,被東方丹陽攔住。“你先回家吧!事情既已發生,哭有什么用?誰叫你找這么個人,丟下你不管,自顧自跑了,真不是個東西。”他又安慰她:“這事只要你們不說,我們保證不會說的,全當沒發生過。你盡管放心,快點回家去吧!”

女孩走了,很凄憐。上官廣還站在那里呆呆的望。“走吧!意猶未盡呀!”東方丹陽催促著。

“可惜呀,可惜。”上官廣仍色瞇瞇地沉醉在回味中。可煮熟的鴨子又飛了,心里很不是個滋味。他轉向東方丹陽埋怨道:“不是你,我就把她辦掉了。看他夏侯超還跟不跟我們作對。”

“不是我,你就犯罪了。人家跟夏侯超是兩情相悅,情意相投。你跟人家那是趁火打劫,恐嚇、脅迫,強迫人,那是犯罪。你膽子也太大了,我還在這里呢,你就要動手了,你把我當空氣了。最起碼叫我回避。你......你......叫我說你什么好呢!”東方丹陽用手指指上官廣。

“你呀,就是太傻了。我們干過了,他們也不會說的,他敢嗎?你看那夏侯超,跑得比兔子還快呢。這些年,他一直瞧不起我們,跟我們不對付,我早就想收拾他。你看,這么好的機會,沒了,千載難逢呀!多可惜!”上官廣仍巴嗒著嘴。

東方丹陽不想在這里沒完沒了的。“我不想跟你談論這些話題。總之,做人做事,總得有個度,有個道德水準。就算實在要報復,也要有個底線,起碼要認準目標,哪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呢!夏侯超歸夏侯超,獨孤芬歸獨孤芬,不能等同。我已把你從犯罪邊緣拉回來了,你就好好地想想吧!快走吧。”

“走吧走吧,事已至此,走吧。”上官廣跟在后面,顯得很無奈,很委屈,嘴里仍在一個勁地嘟啷著:“晦氣,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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