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桃花源中人
- 落魄千金的修羅王
- 月明秦關
- 2116字
- 2019-03-24 13:45:10
這荒山野嶺的夜色從來沒有這么溫柔過,也從來沒有這么可愛過。
其實夜色何嘗有什么改變?院子也不過還是那個院子。
屋子還是那么黑,燈光也還是那么暗。
只不過,人的心情已經改變了。
蕭舜英的嘴角淺淺地掛著一縷笑,讓她端秀臉龐上的神色更加的溫柔。
不知道為什么,她今天的心情特別的好。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么輕快的心情了。
雖然不久前還是寒冷的冬天,但是回想時,那番疲于奔命的逃亡之路卻似乎已經隔著滄海桑田。雪已經化了,春風已經來了,蕭舜英的心里似乎也有種子要輕輕地破土發(fā)芽。
慕容焉其默默地看著她,他還是很少說話。
當蕭舜英看向他的時候,他總是不著痕跡地將目光移向別處,似乎不愿意被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關注著她。
可是,當蕭舜英不注意的時候,他注視著她的目光里多了一種溫柔。
慕容焉其知道,他對她的關注太多了。
這很危險。
可有時候,越是危險的東西卻越有誘惑力,你的理智在拒絕,心卻躍躍欲試地想要更多的嘗試。
對于慕容焉其來說,這的確是一種冒險。
可是人生如果一直規(guī)行矩步,那豈不是也太過于無趣?
中庭霜冷,月色如水。
窗外墻角種著的一株梅花,疏影橫斜,在窗子上畫出搖曳的姿態(tài)。
蕭舜英定定地看著它,想起很多年前,在綿州的家里,在她閨房的窗外,也曾有這樣的一枝梅花。
一縷愁緒染上她的眉梢,此情此景讓她突然急切地想要找一個人,傾聽她曾經幸福和悲傷的過往。
她抱著膝蓋,坐在床上,慢慢抬頭向對面的男人說:
“月色真好。你想不想聽一聽我的故事?”
慕容焉其看著她,目光幽深而靜謐。他沒有說話,只是微微地點了點頭。
這就已經足夠了。
夜已深,殘月西斜。
少女絮絮的聲音時斷時續(xù),終于聲靜響息。
她已經睡著了。
即使睡著了,她的臉上也帶著淚痕。
慕容焉其的目光凝注著在蕭舜英臉上。
沐浴在月光中的少女,她的臉上有一種純凈圣潔的美麗,卻又脆弱的像一個孩子。
他遲疑地伸出手去,想要擦掉她臉上的淚痕,卻最終硬生生地收了回來,只是默默地看著她。他的臉上漸漸浮現(xiàn)出一種奇異的神情,說不清楚是凄涼,是同情,還是別的什么。
他輕輕地把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一拉,目光似乎看著她又似乎是透過她看著一個不可知的地方,然后仿佛夢囈般輕輕地說:
“你真走運。還有美好的回憶,可有的人,連回憶都充滿了不堪。”
他似乎是對榻上的少女說話,卻又更像是在喃喃自語。
山中無日月,歲時自更迭。樹發(fā)因氣暖,草木知時節(jié)。
不知不覺間,慕容焉其與蕭舜英已經在這山中住了半月有余。
天氣一日比一日和暖。
雪早就化了,溪水叮咚,晝夜不息。
山中的樹木野草,每一天都有不同的景象,綠芽怒出,草色隱隱,春天畢竟在這北國降臨。
慕容焉其的傷口早已經結痂,身體也一日比一日好的多了,平時已經能幫著老大爺干點活了。
這一老一少相處的甚好,一個稱呼“大伯”,一個呼喊“阿其”,倒是十分相得。
蕭舜英每次看見這場景都覺得很神奇。
她簡直沒法相信眼前這個慕容焉其和那個把她帶出大周營帳的男人是如同一個人。
除了那過于白皙的膚色,眼前的慕容焉其更像是一個生于斯長于斯的山民。
他的弓拉的好,箭射的準,收拾獵物收拾的又快又干凈,設置陷阱比幾十歲的老獵人做的還要拿手,還要精巧。
他的這一身本事惹的老人家嘖嘖稱奇,直說他是一個天生的獵人。
慕容焉其總是笑而不答。
和他相比,蕭舜英除了幫忙老大娘洗洗涮涮,倒是什么都不會。
她幫老大娘燒火,火雖然沒著,煙大的卻像是房子著了火。
她幫著做飯,不是放多了鹽,就是加多了水。
和慕容焉其相比,她簡直就像個天生的累贅。她那笨拙的樣子落在慕容焉其眼里,總是要惹的他投來嘲諷的笑意。
慕容焉其最近常常微笑。
他就像是魚回到了水里,花草回到了泥土里一樣自然,一樣無拘無束。好像他并不是被迫滯留在這里,而是原本就屬于這里。
蕭舜英覺得,這個男人簡直就像一個迷。
她猜不透,也不想去猜。
蕭舜英真想永遠留在這里。
雖然日子清苦,粗茶淡飯,但是卻可以遠離那些痛苦和仇恨,將那些血淋淋的過往拋在腦后。
這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親如家人的老夫婦,和煦的陽光,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蕭舜英覺得,這里真像一個世外桃源,而她和慕容焉其就像是誤入其中的武陵漁人。
她甚至希望春天不要來的這么快,慕容焉其的傷不要好的這么快。
那樣,她是不是就可以多留一些時日?
蕭舜英不知道,自己這么想,是因為害怕前方那未知的風雪,還是因為她根本不知道將要向哪里去?
因為懷揣了這樣的心思,有時候她愉快的情緒突然地就低落下來,彎彎眉眼中的笑意就突然黯淡下來。
有一次慕容焉其就這樣看著她笑著笑著突然就神色黯淡了下去,他什么也沒有說,目光中卻多了一縷沉思。
那天晚上睡覺前,慕容焉其對她說:
“明天我打算把院子的籬笆修一修。春天一到,山里冬眠的動物都要醒了,籬笆有好幾個地方破了洞,很危險。”
蕭舜英側身躺著,低低地應了一聲:
“嗯。”
慕容焉其又道:
“廚房的屋頂也破了一個洞,我打算砍些茅草來,也修一修。”
蕭舜英又低低地“嗯”了一聲。
慕容焉其突然有一種沖動。他想要靠在她的身邊,握住她的手,似乎這樣才能證明眼前的一切不是虛幻,這短短半個多月的日子不是虛幻。
只是,殘存的理智緊緊地拉住了他,他頹然地倒在了枕上,閉上了眼睛。
我們常常會自欺欺人,只是無論我們如何回避,該來的總是會來。
就像誤入桃花源的武陵漁夫,總有一天也會離開,而桃花源中事對他來說終將成為一個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