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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風暴差點跳海,幸獲美國銀行慧眼

陳:除了沙士以外,1997年金融風暴是否你另一難關?

謝:比沙士時還要艱難,那時我成為了負資產。金融風暴前,公司賺到錢,便買了些舖位。舖位升值,我們就向銀行加按。後來金融風暴,銀行「call loan」,俗語叫「落雨收遮」。我就單人匹馬到銀行總部以一敵三——面對三個銀行高層。他們要我一個月內清還一千萬。

陳:有沒有腳軟?(笑)

謝:何止腳軟?簡直想跳海!記得會面那間房有扇落地玻璃窗,正正對著維港無敵海景。我怒火中燒地跟那三個高層說:「你們這樣即是想迫死我。我現在就用櫈打爆玻璃跳下去!」他們連忙阻止我,著我有事慢慢說。

陳:管理學有句說話叫「too big to fail」——大得不能讓你倒下。以你這個案為例,雖然這三個高層向你追債,但他們不會讓你死。你死了,無人還債,便到他們死。(笑)

謝:那時真的山窮水盡,公司沒收入,舖位又收不到租。我還很記得,租給新世界但它不交租。租給另一家現已結業的電訊公司,它又欠我兩個月租金。但我卻要繼續為這些店舖供款。

陳:你明明是賣涼茶的,怎麼會出租舖位?

謝:我深知賣涼茶先要有好舖位,不能次次租舖。於是有段時間趁公司賺到錢,便四出買舖,買了兩三個舖王。誰料九七後全垮了。

陳:你後來怎樣翻身?

謝:我成功向美國銀行(Bank of America)借到一大筆錢。這要多虧司徒永富和我自己的努力。那時司徒永富剛回歸公司——他之前給獵頭公司以高薪獵走,轉到銀行工作,但金融風暴令銀行破產,他亦變了負資產,負資產值達數百萬,於是,他便回來與我商量,重投鴻福堂懷抱。其實我那時個人也是負資產,還要負一千多萬,比他還嚴重。同時公司還欠銀行三千多萬。但我還在太太面前裝作若無其事,回到家裝笑,月月準時給家用。可想而知,我有嚴重財困,於是我跟司徒永富說無法給他高薪。

他說願意只收前公司的三分之一薪水,但要求我讓他每星期到大學講兩天課,讓他賺「零用錢」供樓。我答應了他,同時請富銀行經驗的他寫一份借貸計劃書,讓我向銀行借錢。時為98年年尾,時勢艱難,銀行都不願借貸,中資銀行尤甚。於是我向美國銀行借貸。副總裁帶著兩三位助手跟我見面,談了半小時,看完我的計劃書。他對助手說:「謝先生的公司有甚麼要求,都盡量配合他們。」

那時公司有個物業跌至1700多萬。一般而言,把其按給銀行,頂多只能借到1000萬,但美國銀行竟然借我2700萬。會面翌日,副總裁有位助手找我,說:「謝先生,我們上司問你們公司要多少,儘管說。」我計算好公司的欠款,開了個大數。錢到手了,我還清了迫我跳海那家銀行的欠款,同時繼續營運公司。不久之後,美國銀行的香港老總錢乃驥先生跟另一位姓康的副總裁找我到香港酒店吃飯。我便問康先生:「康先生,為甚麼我嚴重負資產,而抵押的物業又不大值錢,但你仍願意大額借貸?」陳教授,你能想通嗎?

陳:我真想不通。我也在美國銀行幹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們這樣做,一般都會背黑鍋呀。

謝:康先生說:「我從事銀行業四十多年,閱人無數。我看過你的借貸計劃書和報稅表,研究過你的公司運作,又和你談過,深知你確是忠直實幹的殷實商人,我才敢請上級批一大筆錢給你。」

張:他看相?

謝:不,看財務報表。我們是家控股公司,持有多家公司的股份,其中一家是物業公司。那時金融風暴,時勢艱難,我持股的公司大部分都虧本,唯獨這家賺錢。事緣那時我有十多個舖位收租。賺錢這家我便納稅,其餘不納。而其實我可輕易逃稅——把這些公司視作一整體,將物業公司的盈利扣除虧蝕的賬目,便可少交點稅。然而我把各公司的賬目分開計算,賺錢那家照交稅。康先生說,入行四十多年,從沒見過像我這般的人。

陳:其實你是不懂還是真老實?(眾笑)

謝:兩樣都有吧。(笑)

陳:但這陰差陽錯救了你一命。(眾笑)

謝:是的。康先生還說,跟我談過,充分了解我全盤生意後,更知我是實幹的人,不是光耍嘴皮,所以才大膽配合我們公司——明明抵押的物業只值1700萬,他卻批出2700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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