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內的樂曲聲再次響起,聲音頗為高亢激烈。
姬僚聽著曲樂,看著那名廚師被搜身過后,低著頭小心翼翼地端著魚盤緩步進來。
他不禁低聲笑著對姬光說:“的確是粗凡鄉野之人,我看他見到這個場面,腿都有些發抖呢。”
姬光難堪地看看廚師,再擠出尷尬的笑容對姬僚拱手說:“早說不必要他親來的。”
姬僚放聲大笑,頭上的冕旒亂擺不止:“哈哈哈,就要見見這些凡夫模樣!居于宮城內,每日只見到那些故作莊重的文武官員,都是行止板正,實在看得厭煩了。”
姬光只得連連稱是。
廚師緩步走近二人,姬光低喝一聲:“這點禮數還不懂嗎?端去大王食案!”
廚師連忙轉身走向姬僚,頭也不敢抬地躬身奉上魚盤。
姬僚看著廚師,捋須稱贊:“身材壯碩、胡須密硬,也是壯士模樣。但不知,這碩大身材,是廚下嘗食所致,還是天生而來?這碩大身材,所為何用?”
說著,他再看向魚盤:一條蒸熟的、二尺有余的太湖白魚上面,灑著幾根青菜。椒豉等調料的香氣,直撲入鼻。
姬僚不禁食指大動,更加仔細地觀看這道色相上佳的菜品。
廚師將魚盤放穩在姬僚面前的食案上,身子仍保持前躬:“大王問我身材何用?”
姬僚聽了笑容滿面:“身材壯碩,人倒也有幾分膽氣,敢與本王說話。哈哈哈,是啊,你這碩大身材,所為何用?”
廚師本是疲軟的身軀似乎突然鼓脹起來,原本怯懦無力的手腳似乎猛然間填充了無限神力。
他伸手抓向那條白魚,口中大喝:“只為殺汝!”
說著,他左手按住魚盤,右手翻開白魚魚身。一柄鋒銳得耀人雙眼的匕首,已經拿在他的手中!
姬僚被他迅疾的動作驚得目瞪口呆,做不出一點反應。
廚師稍微縱身,右手中的匕首已經抵近姬僚的胸膛。他再怒吼一聲:“我乃專諸,此生就為殺你而來!”
姬僚才聽清此人名姓,胸膛已經傳來劇痛。他剛要大呼“來人、救命”,專諸手中的匕首已再連續捅刺進他的胸膛。
姬僚雙手欲推開專諸,但力氣怎能比過?
他再看向姬光,那邊的坐席已經無有人跡了。姬光在幾名偽裝成樂師的侍衛的掩護下,先行逃離了大堂而不知去向。
姬僚已然知道中了姬光的圈套,但再無后悔的可能。
帶著絕望的眼神看著專諸,姬僚再也說不出話來:他的脖頸已被專諸用匕首割斷。
姬僚的鮮血,立即迸濺了專諸滿身。
大堂外面的侍衛聽到異常響動,紛紛靠近門前來看。一看之下,他們立即驚恐萬狀。
稍作慌亂之后,這些侍衛一起發聲大喊,手持各樣兵械向專諸殺去。
專諸手中只有一柄短匕首,知道不能對敵。他轉身從死去的姬僚腰間拔出長劍,與沖進大堂的侍衛們廝殺起來。
連續殺死數十人,專諸心中很是暢快。
但圍攏上來的侍衛越來越多,而且都是長大兵械。他手里的長劍已經劈砍得出現卷刃,覺得有些吃力。
正在此時,侍衛們的身后傳來大喝:“孫武在此,姬僚篡得王位,世人不服!姬光理應順繼,現已承位!姬僚已死,爾等若不歸降,盡皆處死!”
侍衛們稍作發愣,再想起往日姬僚對他們不薄,也就豁出命去轉身與孫武率領趕來的兵士廝殺。
孫武衣甲齊備,手揮長劍引導兵士攻擊姬僚的殘兵,氣勢不凡。專諸望見,心中萬般欽佩。
正在暗贊之時,突然有一人沖到身邊,拉住他就往堂后跑。
專諸看清此人正是伍子胥,大喜過望:“伍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誰安排的?”
伍子胥一邊拉著他跑,一邊笑著解釋。
伍子胥殺死熊勝當晚,專諸暗會姬光,密議殺死姬僚的事,被衛冕暗中得知一二。
專諸后來滿懷心事地在太湖邊假意開黑店,衛冕也就大致揣摩出事情緣故。
后來,專諸見元旦之期將至,慨然要獨往姑蘇。衛冕就與伍子胥、孫武私議此事。
伍子胥當然不能坐視,孫武也積極獻策。商定之后,衛冕幾人就尾隨專諸回到姑蘇城。
三人再私會姬光,終于說服了他,并定下完備策略。
姬僚巡禮時,專諸藏在人群中剛要現身,就被姬光派來的人強行拉走。
這是因為現場的侍衛實在嚴密,別說保不得專諸性命,就是行刺得手也是不能的。
而衛冕隨后就假意行刺,姬光再裝作救主,使得姬僚放松了警惕。
將姬僚騙到府內,姬光暗中命專諸以獻魚行刺,但早已安排伍子胥和孫武率領伏兵待攻。
專諸聽了伍子胥的敘說,連稱“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但見伍子胥拉著自己跑到大堂后面的庭院中,專諸詫異地問:“伍兄欲帶我去往何處?”
伍子胥焦急地說:“庭院假山下即是密道,我們先進去暫避一時!”
專諸停住腳步說:“不可!孫先生還在對敵,我怎能躲避?!”
伍子胥拉著不放手:“快走!他那里等下必會消滅那些頑敵。但敵人的目標只有你,所以你先暫避!另外,衛冕兄弟也在地道中養傷,難道不要去探望嗎?”
專諸聽了,只好再繼續跟行在伍子胥身邊。
從松竹掩映著的假山內進入地道,專諸只覺眼前黑暗。稍微適應了一會兒,他就跟在伍子胥身后前行。
看著身前的伍子胥,專諸心中慨嘆:伍兄人中龍鳳,他關愛我,或者我仰慕他,都是尋常兄弟情。他幾乎被我耽擱了胸中大計,我不能再讓他為我分心了。
孫武也不必說,那是人類中出類拔萃的人物,將會像夜幕中的明星一樣永遠燦爛。
衛冕,看起來憨呆,倒也是個好兄弟的。飲酒、打獵、開店招呼客商、下廚煮得幾樣好菜品,他做得都還是不錯。
對他打罵呵斥,他對我也是不急不惱的。
嗯,這個衛冕才是可以游戲人間的好兄弟,好伴侶。
好伴侶?
難道不是嗎?我雖于此時此地是專諸,但我是孫二娘轉化而來的。長得粗大丑陋些怎么了,人好就是最好了。
衛冕雖然長得好一些,但并不意味著他可以在我面前驕狂。惹得老娘急眼了,哼!論武功、力氣,呵呵,他小子還差一些的。
伍子胥在前面引路,不時提醒著專諸:“兄弟小心些。等下你們稍微避得一時,我回去與孫先生退敵后再來尋找你們!”
專諸答應一聲,沒走幾步,就聽到密道側面一個暗黑的山洞內,有人發出輕呼:“專兄安好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