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晌午飯的時候到了,其他班的午飯都已送到,惟獨尕娃子他們班里的飯食還沒影兒,害得饑腸轆轆疲憊不堪的幾十號隊友在地上躺著的趴著的坐著的都眼巴巴地盼著宗春海的出現(xiàn)。人群里不知是誰實在耐不住了破口大罵起來:“宗春海,我搡你媽!”可是罵歸罵,這午飯還是要等的。于是,大家三三兩兩地圍在一起扯起閑諞來。
工地上還有人議論著夏書記的講話。王大寶借機講了一個笑話,有個年青人不好好讀書,寫信回家時多有別字,鬧出別的意思來。她在長村插隊落戶,寫信回家說:親愛的爸爸,自來了這么長時間,我已經(jīng)魚(愈)會(混)魚(愈)熟,慢慢成熟起來了……
弟弟回信:家里一切都好,不用擔(dān)心,媽媽上吊(調(diào))了……
這時,宗春海挑著擔(dān)來了。走了一段沙丘路,他累得滿頭大汗,襯衣也濕透了,他還沒到跟前就喊開了:“哥們兒,今天這事兒不怨我,這沙丘把人坑苦了。”“宗班長,今天是稀的還是干的?”蘭州尕娃子沖他喊著。
“尕娃子,干的,稀的。又怎么了。隊上安排啥吃啥,就你特殊嗎?”宗春海自從尕娃子和宗紅花結(jié)婚后,就把尕娃子當(dāng)作了自己的情敵,認(rèn)為他搶走了自已身邊的女人,恨著尕娃子。今天送飯,他是故意嚰蹭到最后送到尕娃子這里的。
也許是等的久了,肚子餓的咕咕叫,每人都分到兩個白面饅頭,一勺子白菜炒豆腐,大家拿上饅頭,端上菜,都狼吞虎咽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宗春海的態(tài)度變化,尕娃子是明顯感覺到了,過去是灑肉朋友,現(xiàn)在是鼻子不對鼻子,眼不對眼,宗春海見了他繞著走。尕娃子百思不得其解。琢磨了很久,好像與娶了宗紅花有關(guān)。
下午,施工被流沙陷塌阻擋,在等待放炮的過程中,放線班和其他人員只能干等著。一直躺在沙丘上的蘭州尕娃子突然翻身坐了起來。“你們倆過來一下,咱們商量點事兒。”尕娃子把小吳和老謝兩人叫過來說,“咱們得整治一下宗春海和炊事班那幾個狗日的,宗春海這個老流氓,越來越不老實了,他們盯上咱們的小妹妹了,我們?nèi)绻患皶r給他點顏色瞧瞧,沒準(zhǔn)他就把的小妹禍害了。”
“你說的這小妹是誰呀?”老謝故作不解地問道。
“你沒看出來?這狗日的見天圍著我老婆宗紅花轉(zhuǎn)悠。”尕娃子忿忿地說。
“宗春海老在宗紅花身邊轉(zhuǎn)游,那老狗的眼睛都綠了,我擔(dān)心這壞慫給我戴綠帽子,讓咱們趕緊想辦法。”尕娃子停了一下繼續(xù)說道
這只是我們目前的猜測,不知道這小子還有什么花花腸子,得教訓(xùn)一下這小子,好讓他收斂著點兒。”聽口氣他已下定決心。
“宗春海那哈慫老毛病大家也都知道,過去在部隊上就愛圍著女娃轉(zhuǎn),到了這大沙漠里,前不著村后不巴店,肯定就盯上了咱們隊的女娃,可現(xiàn)在就剩下馬大姐和宗紅花了。”小吳提醒道。
尕娃子想了想說,“我知道不正經(jīng),我曾經(jīng)敲打過他,他發(fā)誓賭咒的說沒有一點點想法。但這人不講哥們義氣,不靠譜,我不相信他。“
“尕娃子,宗春海這小子花花腸子多,咋辦呢?”小吳提醒尕娃子道。
小吳便對尕娃子說:“嗨,何時整治這小子你拿主意,我聽你的。”“對,你就說咱們怎么干吧!”李金光也態(tài)度堅決地應(yīng)和道。尕娃子想了想告訴他們倆人:“這個計劃我想了許久了,風(fēng)險很大,弄不好會影響我們夫妻感情,丟了媳婦……”后面的話他一時沒有想好怎樣對他倆講。你說,怕個蛋。”小吳粗聲粗氣道。李金光也在一旁附和著。尕娃子嚴(yán)肅地說:“咱們必須起個誓,這件事兒不管干成千不成咱們這一輩子都不能對任何人說,必須爛到肚子里!”“成!”小吳把手伸了出來。于是他們?nèi)齻€人的三只右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事情是這樣的,”尕娃子站起來走到門口朝外看了看。沒見門外有什么人,便把門關(guān)緊后返回身來小聲地對小吳和李金光倆人說出了自已的計劃……
李隊長看這些人聊天,影響工作,過來巡視。尕娃子見狀,靈機一動,說:“李隊長,你來得正好,我們工作中遇到了點困難,對這個技術(shù)問題沒搞明白,你說說這個檢波器是如何從地下把信號接收上來的?”
李隊長喜歡賣弄,聽尕娃子求救于他心里很受用,于是坐下來給大家講了一會。
講完了,臨走的時候還給自己找個臺階下,以領(lǐng)導(dǎo)的身份教育大家說:“哎,你們的工作很慢呀,今天的進度完不成不能收工。”他臨走前又好像發(fā)現(xiàn)什么:“尕娃子,李金光怎么沒出工?”
“哦,他有病了。”尕娃子說。錢小兵背著手嘴里哼著誰都聽不懂的秦腔搖著八字步走了,臨走還罵了句:“懶驢上磨屎尿多。”
李金光不是病了,而是按照尕娃子事先商量好的計劃,悄悄的溜回去監(jiān)視宗春海。
李金光踅摸到食堂倉庫,聽到里面有不正常的聲音,透過門縫往里一看,果然發(fā)現(xiàn)了情況,正如他們猜測的那樣。
他的心一下子緊縮到了一起,心在胸膛里激烈地跳動著仿佛要蹦出來似的。
從沙谷里溢出一股股一團團一片片淡灰色的霧,緊貼著沙丘表面隨著沙梁起伏彌漫開來,在整個沙漠上蔓延,在那一叢叢的紅柳樹邊、一簇簇的駱駝刺旁縈繞著,在那蜿蜒起伏的荒灘上飄移著,在那一片片錯落有致的帳篷綠布上流淌著,在那一棵棵沙棗樹梢上纏繞著,這高聳的沙丘漸漸地被云煙覆蓋了,黑色的天幕趕走最后一抹退色的晚霞,把污穢和黑暗還給了沙溝溝,整個空間籠罩著幽深的凝重和令人窒息的恐懼。
晚上收工回來,尕娃子聽了情況,臉色鐵青,兩只眼睛象是要冒出火來。驀地,尕娃子張開雙臂,面對蒼天,用嘶啞的聲音呼喊著:“快燒死我吧,快燒死我吧!”這悲傷痛楚的哀號在荒原上游蕩著……
“真沒想到,你是個這么不要臉的女人。“他上去給了宗紅花一個大嘴巴子。這一巴掌打得她兩眼冒金星。對著宗紅花使勁地推過去。宗紅花被你推得連退了兩三步,要不是正好有那張床擋著,宗紅花肯定要摔倒在地上。她知道他真的是發(fā)火了。
宗紅花面對尕娃子“撲通”地跪了下去,淚水滿面,她哀嚎著說:“是他逼我的,我沒有辦法呀……”嗚嗚地嗚叫著,這兩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哀鳴在臨時洞房游蕩著。她不知道是尕娃子變成了獸還是獸變成魔,她不知道自己是軀體扭曲了靈魂還是靈魂扭曲了軀體。
尕娃子如憤怒的獅子,暴眼圓睜,拿起板鉗,沖了出去,要找宗春海拼命,到了炊事班和住宿帳篷,沒有找到人。
宗春海聽到動靜,感到不妙,己躲了起來,但跑了和尚跑不了廟,野外沙漠人跡罕至,無路可逃。
已經(jīng)是后半夜了,李隊長帶著幾個人將他抓了回來,并對宗春海進行審查:“老實交代,你們是怎么欺侮宗紅花的?“李隊長大聲呵斥道。
“宗春海,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王軍兼職隊上保衛(wèi)干事,他聲色俱厲地從旁威脅說。
“沒有的事。“宗春海低聲應(yīng)對著。
宗春海中等個,倭瓜臉,頭發(fā)濃密茂盛,過去是一個不茍言笑,不為人知,不太出風(fēng)頭的角色,自從認(rèn)識宗紅花后,刻意打扮,臉洗的干干凈凈的,皮鞋擦得亮亮的,衣服穿的整整齊齊的,發(fā)型搞了個二分之一的分頭,上衣口袋上還插著很粗的一個黑桿鋼筆,裝模作樣,倒也像個干部。此刻,分頭凌亂,長長的掉在眉梢,活像干個漢奸。
“你老實一點,少耍花花腸子,你是怎么逼她的,快說!”
“真的,沒有的!捉奸捉雙,捉賊捉臟,你們不能平白無牽的陷害我。”宗春海百般抵賴,不承認(rèn)。
此時,李文用手指著宗春海繼續(xù)大聲說道,“有人親眼看見,宗仁花都已經(jīng)承認(rèn)了,看你還耍賴到什么時候?”
“宗春海,我們是在挽救你!你想啊,我們的政策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yán),你的丑行,己有人看見,宗紅花己經(jīng)承認(rèn)了,你還想抵賴嗎?“王軍還耐心地做著工作。
“你說是不說?宗紅花已經(jīng)交代了,你也快說!”李文咋呼道。
“你說是不說?是不是你逼她的?”
“真不是!真的不是……”
“還不老實!”
旁邊的兩個人氣急了,一頓亂拳之下,宗春海被再次打翻在地。他起先還能翻滾著試圖躲閃,并痛苦地大聲叫喊,但沒過多久不僅喊叫聲從漸弱到消失,而且身體也停止了動彈,只是李隊長的拳頭依舊不依不饒地重重地?fù)舸蛟谒纳砩希腿缤瑩舸蛟诼榇弦粯樱玫降男Ч皇且贿B串沉悶的響聲。
宗春海交待了,從一袋餃子開始,到后來,是一碗紅燒肉也行……不知多少次了。
隊里整理好材料上報地調(diào)處,保衛(wèi)科來人帶走了宗春海。
宗春海走了后,職工們打聽到了一些細(xì)節(jié),宗紅花為了一袋餃子,一碗紅燒肉,就耍了,給她起了綽號,“餃子““紅燒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