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車撞在樹上,一聲巨響,車猛烈的搖晃了起來,這一震,周玲玲的頭傷又猛地劇烈作痛,她被車身的相撞震醒了,突然之間想起了發生的事情,趕路,狼攆,頭痛,這一連串的情節漸漸清晰起來,慢慢回憶起發生的事。她摸了摸頭上痛的地方,粘乎乎的,手上粘上了鮮紅的血。王軍這才注意到,周玲玲的額頭血并未止住,還在流,滲透了紗布,心里發緊,莫名的恐懼襲上心來。她又驚恐地睜大眼睛說:“我長這么大,第一次這么害怕!那狼張著血噴大口撲上來,那一刻,我真的絕望了,我的魂掉了。”一邊說著,眼淚又不自覺的流了下來。她平時是個堅強的女人,從小到大經歷了多少苦,從未掉過眼淚,她控制自己不想哭。這是這種深入骨髓的恐懼,讓她不自覺的掉下了眼淚。說著,再次伸手拽住任仲秋的胳膊。歪頭問任仲秋:“我是不是很懦弱?”
任仲秋馬上搖頭,輕聲說道:“玲玲,你一點都不懦弱。如果是我,我想我還未必如你呢。”周玲玲的恐懼,讓任仲秋心里一震。周玲玲工作中是女強人,可歸根到底,她還是個女人。是一個遇到危險會害怕,會絕望的女人。他輕聲的安慰著她,“玲玲,我們已脫離危險了,不要害怕,多睡一會兒。”
周玲玲繼續說著,“從前,我一直覺得我特別剛強。甚至比男人還要剛強。我從上學到現在,從來不知道什么叫苦難,更不知道什么叫畏懼。男人能干的活受的苦,我一樣能干。可這一次讓我知道,從前的一切都不過是假象而已。我其實很懦弱,我的堅強不過是一層偽裝而已。它包裹著我的懦弱。”任何秋覺得她說的有道理,其實每個女人都是這樣。有點人覺得自己很強大,但那也不過是相比較而言。在自然界面前,任何人都渺小的不值一提。周玲玲的心底也有她柔軟的地方。只是她過去用她的堅強偽裝著,不肯輕易的示人。
周玲玲很虛弱,卻不肯睡去,還是因為恐懼。所以她不停的和任仲秋說著話,以便趕走那種恐懼的感覺。
說著,講著,周玲玲再次睡去。等她睜開眼睛時,己是凌晨五點,東方泛著灰蒙蒙的顏色。周玲玲知道自已傷的很重,又歇了一會,閉眼對任仲秋說:“任組長,你記著,我是說,萬一……萬一我沒等到救援……”“不會的,周玲玲,別想多了。”任仲秋急急地打斷她。“我是說萬一……“王軍安慰著:“你別急,這里有車轍印,快天亮了,會有車路過我們都會沒事的。”
王軍記得奶奶跟自己說過,人活著靠一口氣。這一口氣撐到最后,在要散開之前,會回光返照,變得很精神,說很多話。但這一口氣散了,人也就去了。周玲玲現在的狀況太像了,太像回光返照,在跟他們交代遺言。想到這里,王軍倒吸一口涼氣,脊背涼嗖嗖的,他急著說:“周玲玲,你別這樣說喪氣話,我們都好好的,王指導員還等著我們把資料送到處里,大家還在等著你,一起征服騰格里沙漠。”周玲玲聽了喃喃一聲,又長長地嘆息著,又閉上了眼睛。任仲秋還是說,“周玲玲,你別怕,無論怎樣,你……你都要撐下去,等到救援。處里和隊上明天一早知道我們沒有到達基地,就會知道我們出事了,一定會來找我們,會過來救咱們的。”周玲玲感到自己虛飄飄的,隨時會靈魂出竅,他想到了父母,他們會多么傷心,他們老了怎么辦?誰伺候他們?但眼前的現實是不能連累同事,強打精神,斷斷續續地說:“就算我真出了事…什么事,沒關系…也跟你們沒關系…跟隊上…沒關系,生死有命,這都是注定的。我……我就是舍不得大家。“周玲玲的思緒似乎有些混亂了,也不管任仲秋和王軍有沒有回應,只不斷地絮叨。
任仲秋生著了火,又被狂風卷走了,飛舞的火星漾進了黑暗。
又到晚上了,七點多,沙漠遠處終于來了一輛車,王軍按喇叭焦灼地呼叫著,希望過路的車停下,趕緊把周玲玲送到醫院。
一輛北京吉普顛顛簸簸地跑了過來,流螢似的光點移動著,
對面而來的吉普車里的人也看到了這輛卡車,看這車的顏色和標志像是地震勘探隊的,司機回應著按響了喇叭,兩個車的喇叭歡快地叫了起來,算是一種交流。這輛車里坐的是岑副處長和吳高工,他們來沙漠檢查283隊的沙漠勘探施工工作,晚上趕路,剛好遇到了迷路的王軍三人。
幾個人二話不說,迅速把周玲玲轉移到吉普車上,留下王軍看守受損的卡車,任仲秋陪周玲玲上醫院,吉普車掉頭迅速的駛離沙漠,一路上任件秋講述了迷路的經過和周玲玲受傷的情況,岑副處長聽著眼睛濕潤了。吳高工長長地吁了口氣,心潮起伏,感嘆地說:“常在沙漠邊生活的人,不僅是在沙海里活命,而且也是在沙海里求生啊!我們的地質勘探隊遠離城市,遠離平原,在沙漠、戈壁、沼澤和草原上施工,都是人類難以生存的地方,尤其是在這人跡罕至條件惡劣的沙漠里,沙塵暴、狼、沙陷、干渴,都是要人命的,我們的工作太不容易了。
任仲秋聽了這話,也動了真感情,流著淚說:“我老任在野外工作了好多年,啥苦都吃過,這一回腿軟了,想著死活就是這一下子了!可周玲玲這么好的姑娘,千萬不能出啥事,沒法向她家人和隊上交待呀!”
生死相會,大家都流下了眼淚……天亮了,繁星在黑魆魆的林梢上慢慢退去。任仲秋悄悄地拭去了淚花,暗嘆跑野外的那個沒有幾次冒險經歷。
岑副處長想起火炬石油報對周玲玲先進事跡的報到,心里琢磨,這個不怕苦,不怕累,不怕犧牲的女子,總是默默地無私奉獻,灑下了青春的汗水,甚至是血,和他一樣,不少的年輕小伙和姑娘,因為常年在野外工作,不僅付出了青春年華,甚至耽誤了愛情。
他們卻無怨無悔。
他對司機說:加快速度,注意安全,趕快把周玲玲送到上橋醫院,要有最好的醫療條件,找最好的醫生,治好周玲玲的傷,不留任何后遺癥,我們要愛護地質勘探隊的每一位職工,保護好每一個工人,尤其像周玲玲這樣的好姑娘,我們要對她負責。
司機加大了油門,吉普車發出了轟鳴的聲音,中午時分終于趕到了醫院,將周玲玲送進了急救室,岑副處長以單位的名義找到了醫院的負責人,請求以最好的醫療條件和技術搶救這位受傷的女職工,醫院的領導聽了周玲玲的事跡后,也深受感動,親自上陣,全力以赴,周玲玲在醫院得到了最好的治療。
岑副處長又通知調度室,通過電臺與283隊取得聯系,通報了周玲玲受傷和卡車受損的情況,派人到野外緊急搶修卡車,運回寶貴的地質資料。
王文漢得知周玲玲受傷的情況后,心里也很著急,他向岑副處長提出了二個請求,一是一定要治療好周玲玲的傷,保證她的身體健康,二是請求岑副處長給周玲玲在后勤基地安排工作,這么好的職工,這么好的姑娘,應當受到保護,應當給她更好的待遇,岑副處長痛快的答應了。
周玲玲在醫院蘇醒后,傷還沒好就要求回隊上工作,被醫院拒絕了。岑副處長又派人來做她的工作,看護她,防止她跑了,又過了一周,誰也擋不住她,周玲玲倔強的出了醫院,要求回隊上工作。
岑副處長記得王文漢對他的請求,親自出面做周玲玲的工作,要求她在后勤基地繼續療養半個月時間,然后重新給她安排工作,可是沒過兩天,周玲玲就偷偷的跑回了283隊。
1974年后季,在低滲透油層壓裂改造初步取得成功以后,牛嶺油區產能建設進一步加快。在短短4個月時間里,鉆井32口,完井29口,試油井56口,可供開采的油田面積擴大了一倍,原油產量翻了一番。在這次被油田人稱為“五路會戰”的牛嶺產能建設中,涌現出了創鉆井搬遷最短時間的18103隊;搬遷110公里并當天安裝開工,5天試出日噴油100立方米高產油流的井下作業十五隊;將油井清蠟周期從30天延長到140天到201井女子井組等一批優秀集體和個人。
1975年7月,黃土塬30萬噸產能建設開始,投入鉆井隊13個,試油隊4個。到年底,產能建設任務全面完成。牛嶺油田中一區產能達到28.4萬噸,城壕油田產能達到2.6萬噸。
這二年來,也有不少人有了對象,王文漢統計了一下,有41人結婚,雙職工很少,大部分人娶的是農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