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悲痛欲絕(二)
- 地平線上的足跡
- 沙棗樹林
- 2228字
- 2021-04-11 09:16:06
她處在痛苦、壓抑、憂郁中,還有一種陰影始終揮之不去,右眼皮一直跳個不停,總覺很有什么事要發生,是不詳的事,可她說不清楚,想不明白。半個月很快過去了,沒有來例假,她突然想到一個可怕的結果,是不是懷孕了,這個念頭一出現,一下子擊倒了她,在舞臺上昏倒了過去,大家七手八腳地抬她起來,正準備送醫院去。她又醒了過來,她知道,到了醫院,一旦被查出懷孕,一個沒結婚的姑娘,被掛上破鞋,拉出去游街、示眾,一輩子就完了,那還不如死了算了。她掙扎著站起來說:“我昨晚上沒睡好,有點頭暈,休息一會就好了?!?
怕什么,來什么,天天盼來紅,又一周過去了,還不見來例假,她悄悄跑到橋北的一個中醫那里去號脈,老中醫準確無誤地告訴她:“'女子,恭喜你,你有喜了?!斑@一聲如炸雷轟響她,腦子里突然沒有了意識,渾渾噩噩,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她想到了死。
再次來到黃河邊,帶著悲壯,掩面落淚,她心里想到:人說不到黃河心不死,我是到了黃河也不死心。
走在黃河邊上,冬天的黃河,遠比夏天肅穆而寧靜,以她的心情符合了這樣的孤寂和落寞,風有些冷,這是冬天的黃河,有些小雪花,落在她身上,落在黃河邊。草早枯萎了,上面只有雪覆蓋著一塊塊冰渣,被惹惱的寒流,報復似地,惡狠狠咆哮著,風撩動著她的衣服,粗暴地不經意地沿著領口,鉆了進去,讓蔣曉鈺打了個冷顫。寒冬,到了晚上,刺骨的冷,尤其是在黃河邊,夜里的溫度甚至可能跌到零下十幾度。
要墮胎,必須拿結婚證到單位開證明,這一點可能都沒有,想都不敢想,她抬頭向天,嘶啞著嗓子喊:“老天??!你為什么這樣懲罰我,你讓我死了吧!“喊過了,哭夠了,她用拳頭砸著自已的肚子,想把這孽種打下去,肚子痛了……她也累了,凍僵的身體麻木地倒下去,這時來了一個老鄉,好奇地打量著她,走來要幫她。他忽然聽到身后不遠處傳來異樣且輕微的腳步聲,不禁警覺地轉過身子想看個仔細?!肮媚铮阍趺戳?,這么大冷的天,會凍死人的,怎么一個人在這里哭啊!“那人好心地問著走了過來。
她突然醒悟過來,失魂落魄的地連躲帶閃,灰溜溜地走回去。
她恨、她氣,她怎么也想不到僅僅一次竟會有如此結果。她開始想辦法,故意從樓梯上往下跳,可偏摔不下孩子,她用腰帶勒,用拳頭打,用身體壓,但都無法阻止小生命的發育。她已經很累了,累的一點勁兒都沒有了,連死的力氣都沒有了。她變得少言寡語,想法避開熟人的眼光。心里哀嘆著:地質,我對不起你,我完了,我寧愿死了,可我害苦了你,我不能跟你在一起了,可我死不瞑目??!
三個月的排練結束,開始匯報演出。
蔣曉鈺的身份是窮人家的老太太,可是她懷孕了,二個月的身孕雖不顯胖,卻也不瘦,只見惠蓮上臺對李奶奶說:“家里窮得揭不開鍋了------“這個時候的劇情是,李玉和和鐵梅都已經被日本憲兵隊長鳩山抓去,李奶奶正心急如焚.隔壁鄰居惠蓮和婆婆過來幫助和安慰老人家,應該是比較凝重的氣氛.
“哈哈哈哈!----“觀眾立刻哄笑起來!
“家里窮得揭不開鍋了,那老太太應當面黃肌瘦,骨瘦如柴,怎么長得那么胖?哈哈哈哈!---滿富態嘛!哈哈哈哈!---“觀眾席上的氣氛確很熱烈,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笑聲幾乎壓過了舞臺上的說唱聲.
政治部和宣傳部的人提出異議,選了這么一個胖演員飾演這個窮人家的老太太,不合適。角色的演員顯然太胖了,圓凸的肚子,一看就是營養很好的樣子。
挺嚴肅的戲,讓蔣曉鈺演砸了,也讓觀眾給攪黃了!
團長找蔣曉鈺談話:“你到文藝演出團是來吃干飯的,一天就知道個吃,吃這么胖,戲都讓你攪黃了,成何體統,趕快減肥。否則,我開除你,讓你背著處分回單位?!?
蔣曉鈺站在地上,戰戰兢兢,手足無措,悲憤交加,不知道說什么好,也不敢說一聲。
李文知道了這事,來找蔣曉鈺,幫著團長做工作,正說著,蔣曉鈺咬牙切齒,嘴上出了血,突然撲上去,狠狠地搧了李文幾個耳光,噴著怒火說:“我懷了你的孽種,二個多月了,你想辦法給我打掉?!?
李文先是一驚,這可不是小事情,鬧大了,蔣曉鈺若想不開,會出人命,鬧蹦了,把這個事捅出去,他犯強奸罪,要到個十年八年的,一輩子就完了。他接著突然醒悟過來,又是一喜,這幾個月,蔣曉鈺不理睬他,躲閃著他,他以為霸王硬上弓,占有了蔣曉鈺,卻是白費了一番功夫,計謀雖成,可并未獲得蔣曉鈺的芳心,沒有俘獲她。今天,蔣曉鈺說懷了他的孩子,這話是從她嘴里說出來的,只要能說出來,已是屈服了,又是當著他的面說,意味著承認她孩子的爹是他,說明已認可了他。這真是老天幫忙,得來全不費功夫。李文趕忙上前去擁抱蔣曉鈺,蔣曉鈺閃身躲開,李文跪在地上,發誓賭咒,一定會對她好,對她負責,對孩子負責,對她將來負責,一定要讓她母子倆過上幸福的生活。好話說了一大堆,蔣曉鈺眼淚一直流個不停,李文知道她心軟了,跪步上前抱著她,頭挨著她的肚子,蔣曉鈺沒有再退卻。
一個人的一生就這樣改變了,蔣曉鈺心如浮萍,還飄泊在蘆地質那里,可她的身體,卻懷著李文的孩子,時間不等人,她急需一個港灣停靠,卸去這沉重,負擔,屈辱,只能是李文了。
李文演出很賣力,很成功,很得團長賞識,他找團長求情,說蔣曉鈺身體有病,請團長理解,手下留情。
此后,蔣曉鈺雖然臉上瘦了,身體弱不禁風,可肚子上的富態卻不見下去,反而越來越明顯,演出隊員們平時談起這件洋相和事故,總要開懷大笑一陣。那年代的生活也是酸甜苦辣構成的,時間長了都成了幽默,都付笑談中。
蔣曉鈺出差的這段日子。蘆地質終于體會到什么叫度日如年了。得時間好像停滯了一般,過得特別的慢,最害怕的就是天黑,天一黑,他就感覺似乎被整個世界拋棄,有時根本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