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關北部三縣是石油會戰的主戰場,數萬名勘探隊伍一下子涌進這塊溝壑縱橫、交通極為不便的地方,吃住是個大問題。為了解決眼前困難,石油工人們自己動手挖窯洞,搭窩棚,因陋就簡解決住宿、辦公、庫房、廠房等問題。
王指導員讓馬大姐去給李建綏說媒,把這紅線牽上趙紅霞。馬大姐見了李建綏,說明了來意,李建綏笑了,皮笑肉不笑地說:“求之不得,可是趙紅霞看不上我。人家心里不愿意,硬一起過,也過不好。“馬大姐說,什么不愿意,女人全是一個樣,年輕時都有幻想和追求,時間長了,幻想破滅了,泡泡折射陽光很燦爛,一破什么都沒了,慢慢地變現實了,開始都不愿意,到了后來,全愿意,你真娶了她,她就不會不愿意了。“李建綏這次發自內心地笑了。
馬大姐又來給趙紅霞說,趙紅霞卻哭了,哭得很傷心,一言不發。馬大姐知道女孩子的心思,等她哭夠了,哭完了,講了自己和任仲秋的戀愛史,落到最后一點,找男人,圖什么,有責任心,能在一起好好過日子。
初秋,秋收了,正是鄉村挖土基,垞炫面子,蓋房子的大好時節。黃土塬川道里,掀起了搭建干打壘的大場面。
王文漢率領職工在岔子溝的打麥場,利用工閑、雨天、儀器和設備檢修間隙,或者飯前飯后。擠時間起早貪黑的建設自己的“家“,準確地說,搭個臨時的窩。隊友們熱火朝天地平整打麥場空地周圍的黃土地,趙紅霞見李建綏汗流滿面,就把一條毛巾遞到他的手里,李建綏說了聲:“謝謝!“又覺得唐突和見外,改口說道:“你別太累著,有些重活計,叫我來幫忙,這里是黃土高原,戴上頭巾,小心曬黑了你“。
被人關心總是溫暖的,趙紅霞和李建綏心里都甜蜜蜜的,干勁更大。
先是用平鍬挖土坯基子,在去年收過的高梁地里,根須扎進土里有半尺,農民用石碡碌壓地,王文漢他們條件更好,嘎斯車在地里轉幾圈,土質壓得更緊更密。
工地上展開勞動競賽,看誰挖的快挖得好,二個多小時過去了,李建綏和趙光頭遙遙領先,五十六,五十七……八十八,九十九,一百……己走了三趟。大家一刻不停地忙碌著,還在心里默記著自己做好的土坯數量,雙手上的繭子磨起一層又一層。
王文漢領著另一個組的人垞炕面子,把黏土放在一個十塊磚大小的木頭模子里制作土磚,曬干造房子用,用黃土和鍘碎的麥草混在一起,倒水和泥,揉的有筋勁。他彎著腰,把土坯模子在一個盛水的鐵槽里涮了涮,將模子放平地上,俯身蹲在那堆和勻的大泥堆旁邊,將和著柴草的硬泥倒進模子里,用手壓實,接下來還要用雙手刮掉高出模子的泥巴,再用工具在上面抹平,表面光滑平順,模子往出一撥,這樣一塊炕面子就算制作形了。當他完成這個程序后,從頭再來……,就這樣進行著千篇一律的重復勞動。附在脊梁上的衣服出了一層白花花的汗漬。黃軍褲下面的小腿上,濺的泥漿已被烈日烤干水分,變成了斑斑駁駁的干泥巴。不知挖了多久,他們就像機器人一樣不斷重復著那一個動作,腰酸了,如同固化了一般,手臂也形成了自然的動作,不斷上下。當他完成70塊炕面子時,太陽已經西斜了,累得腰也直不起來,如大猩猩一樣佝僂著腰,活動了好一會,才站起來。
房基確定之后,就開始挖地基,向地下挖半米,夯實并修理平整,當地人叫做“刮崖面子”。如果刮者的眼力、技藝、手勁和力氣很好,就能在黃土上刮出美妙的圖案。
砌墻、上梁、扎山墻、安門窗、門內靠窗盤炕,門外靠墻立煙囪,這都是技術活,張隊長領著幾個有經驗的農民過來幫忙,王文漢非常感謝,也很高興,吩咐宗春海包餃子。
張隊長忙乎了一會,到廚房里喝口水,一進門,看宗春海兩只手各拿一個棗木小搟面杖,飛旋地轉著,面皮一張張跳了出來,大吃一驚,驚嘆地贊道:“好手藝呀!兩只手同時搟面皮,速度還這么快,一個人比我們這疙瘩的兩個媳婦子手還快,了不起,你們這里啥能人都有啊!“
旁邊一人應聲道:“這算啥?我們宗管理員不僅會雙手搟面皮,還會用兩只手同時單獨包餃子,雙只手同時揉倆個饅頭,有一手絕活,可是個能人。“
張隊長順手拿起個碗,在缸里舀冷水喝,宗春海說:“張隊長,你可是我們的大救星,王指導員經常提起你,要感謝你,泡好茶在那盆里。“說著奪過碗,去倒了一碗茶遞給張隊長。
張隊長一大口就吸溜了半碗,隨著嗓子幾聲“咕嚕咕嚕“,喝了個底朝天,放下碗說:“想看看你雙手包餃子,回去給我婆姨夸夸口“。
宗春海也不客氣,兩只手各拿起一張面皮,向盆里的大肉韭菜餡抓去,變魔術似的一捏,兩個餃子已放在案板上。接著又拿兩張面皮,如此反復,一袋煙工夫,案板上己排滿了餃子,直把個張隊長看得目瞪口呆,連聲說好。
宗春海謙虛地說:“隊上人多,吃飯時間短,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做好這么多人的飯,是對我們的要求,時間長了,熟能生巧啊,也就練出了這個功夫“。
旁邊的炊事員說:“他一個人包餃子,連續往大鍋里面扔,十分鐘能滿足二十個人吃的量。“
“開眼界了!今天真是開眼見了!“張隊長好比看了一場節目,回到了工地。
忙了半個月。王文漢放下手中的鐵鍬,直起腰來,點了一支煙,欣喜地看到,山根里,過去的黃土灘上,一排排低矮的土坯房整整齊齊,拔地而起,硬是把黃土高坡變成了有模樣的住宅區。墻是用土坯基子壘起來的,外面用泥抹光,墻上有兩個窗戶,窗戶中間的防護桿是就地取材用雜木椽子做的,安上玻璃,敞亮得很,房頂是蓋著厚厚的蘆葦和麥柴,再糊上泥巴,遮風擋雨的效果很好。王文漢看著緊張忙碌著的鄉親們和隊友們,不由得感慨萬千。勞動能改變一切,群眾的力量是偉大的,人民群眾的創造力和勞動能創造世界啊!能克服一切困難。
1971年十月底,職工們全部從以前的倉庫、牲口棚搬進了自己打地基、挖土坯基子蓋的房子,住進了帶有玻璃窗和木板門的房子,人數也從過去八九個人擠一個大炕減到四人,沒有家具和擺設,但是總算有了自己的家,還有了隊部和食堂,睡在拓土坯砌的大炕上,寬寬展展,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微笑。小吳在炕上興奮地滾了轱轆唱著:“敬愛的毛主席,我們心中的紅太陽……”
秋天的岔子溝倒也別有一番景象,山上和村莊里樹木的葉子開始變黃變紅,地里的高梁和玉米隨風搖曳,在陽光的映照下,紅艷艷、黃燦燦,光彩奪目。天黑了,星星閃著光點,月亮,像只碩大的光盤懸浮在半空中,皎潔的月色在黃土高原上照得亮如白晝的同時,又使山根下的矮屋子顯得蒼黑一片。他們躺在炕上學習《怎樣做個共產黨員》、《青年修養12講》、《黨章》、《團章》、《什么是共產主義》、《青年共產主義道德品質在成長》、《友誼就是力量》、《百煉成鋼》、《紅旗飄飄》、《青春之歌》,……大家輪流看,互相討論。
岑處長坐著吉普車,沿著陽關,到牛嶺,再到華坪,視察各隊職工的住宿,到處都在建干打壘,一排排新建的干打壘房屋,排列有序,鋪展在山腳下一片開闊的黃土高原上,給這荒涼的山區平添了不少盎然和生氣。遠處,采油隊的干打壘房子還在繼續修建著,且工程進展得相當迅速。到了283隊,看著一排排整齊的干打壘,看著職工們有房子住了,岑處長心里很高興。
隊部會議室里掛著馬思到斯毛的畫像。王文漢匯報說:“這一切多虧了岔子溝二隊張隊長帶領鄉親們的支持。岑處長贊同地說:“今后,我們還將依靠當地政府和群眾,發動職工,艱苦創業,在黃土高原上,建成石油工業基地。“
他拿著飯盆,在王文漢和劉光輝陪同下,到食堂打飯,要了兩個饅頭,一個燴豆腐,一份青椒肉絲,順便到廚房和倉庫看了看,新的干打壘廚房,比以前牛棚改建的廚房寬敞多了,菜肉分開,擺放的整整齊齊,一塵不染。
飯后王文漢和劉光輝陪同著岑處長、后勤科長又到廁所觀察了一番,這是個旱廁,地面干凈,蹲位平整,茅坑用土覆蓋排泄物,看不到顯眼的臟亂差,他對陪同的人,點頭稱是,表示滿意。這是他慣常的工作方法,每到一個單位,看二個口,進口看廚房,出口看廁所,是否干凈、整潔、衛生,大致能反映出一個單位的管理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