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嚴冬,天寒地凍,可另一間大倉庫里,五個火爐子燒的旺旺的,張隊長領著幾個農民和職工,在垞炕面子……
馬大姐拿著狗皮走進了一個窯洞,這里是臨時衛生室。對趙紅霞說:“紅霞,這有兩張狗皮,一張我用,一張給你用。”
趙紅霞一邊整理衛生室的藥品分類,一邊接過狗皮說:“人睡在狗皮上,毛擦擦的,我不喜歡,馬大姐你拿著用吧!”
馬大姐摸著毛茸茸的狗皮,說:“傻丫頭,你真不識貨,在西北寒冷地區,住窯洞,睡土炕,可離不了這好東西,隔潮驅寒,是個寶呢!“說著拿起狗皮鋪了上去,“來,躺上去,試一試,暖和的很呢!”
趙紅霞的這間窯洞,有半窯的土炕,她愛干凈,不鋪麥草,鋪著自己從部隊帶來的褥子和床單,干干凈凈,清清爽爽,狗皮放在上面,挺扎眼,很不協調,她知道馬大姐關心愛護她,是為她好,不能拂了她的意,只好躺在炕上的狗皮上,一下子整個身子都被毛茸茸的狗皮包裹住了,倒也覺得柔軟,仿佛回到了母親的懷抱,調皮地說:“挺好玩啊。”
趙紅霞突然想起來,馬大姐倆口子是一起調來的,問:“我們幾個姑娘陪你住,那你丈夫住哪里呀!“
馬大姐嘆口氣說:“房子不夠,以班組分下來的,男的擠一塊,女的住一起。我們七個女的住一起。“
趙紅霞看著土炕發愁道:“炕那么窄,七個女人睡別扭,一翻身不是碰這就是碰那,把人弄得心里怪怪的,怎能睡好啊!”
馬大姐笑道:“看你說的,你還改不了上海大城市人的脾性,到哪說哪話,入鄉隨俗,到了石油戰線,野外工作,地做床來天作做被,風餐宿露,能有房子住就不錯了。”說著馬大姐和趙紅霞相視一笑后,就到帳篷里忙碌起衛生室的布置了。
趙紅霞來到將生產隊廢棄的倉庫改建的隊部,他想看王指導員屋子收拾得怎么樣,昨晚上住得怎么樣?有沒有他幫忙的地方。可是來到屋邊又不好意思進去了,他聽見了里面傳出男人們的咳嗽聲和說話聲。她清了清嗓子,故意咳嗽了兩聲,想引起里面的注意,但是里面沒有任何反應。她抓抓腦袋嘆了口氣,埋怨自己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變得沒有膽量了。她正一個勁地給自己鼓氣的時候,李文撩開厚厚的門簾出來了,與趙紅霞差點撞了個滿懷,他高興地說:“紅霞,來得正好,我正準備找你,一起排練節目,搞個小活動呢?“。
趙紅霞想找王文漢,嘴里不好明說,又不愿意與李文繼續糾纏下去,嘴里打著結“呃呃嗯嗯“的。王文漢聽到聲音,出來招呼著說:
“哦,是紅霞,快進來,屋外好冷啊!”給他解了圍。
“我來給你……收拾屋子來了。”趙紅霞后退了一步,微笑著看著他。
“你們幾個女同志的屋子收拾好了嗎?我還正準備過去看看,檢查一下,這那是女人干的活呀!又臟又臭又累人,哪能輪到你一個女人啊,細皮嫩肉的!”
進了屋,劉隊長和錢小兵,李建綏也坐在行軍床上,目光熱切地看著趙紅霞,想上前說幾句話,可趙紅霞的目光一直沒搭理他,找不到搭訕的機會。
王文漢說“鄉親們來幫助我們,還送來了麥草、皮褥子等東西,為我們解決了窯洞潮濕的大問題。不過,你要統計好鄉親們送來的東西,然后折價把錢給他們送過去。”
宗春海笑著說:“指導員,這些個小事兒,我們已按規定辦了,你放心,在任何時候,我們都不會違反群眾紀律的。”
“那就好!”王指導員長一屁股坐在老鄉們送來的一把陳舊的椅子上,木頭發出了吱嘎的聲音,好像要散架似的,他點點頭說:“老百姓為我們做了這么多的工作,我們除了付錢外,還應該當面言謝才對。”
晚飯很簡單,這地方冬天很冷,不長一棵草,沒菜的光陰約有半年,入鄉隨俗,只能購買老百姓地窖里儲藏的白菜、土豆、粉條、蘿卜,做飯沒有啥花樣,土豆燉白菜,炒土豆絲,腌酸菜。王文漢這幾天很忙,盡管飯沒有味道,將一碗燴菜就著兩個饅頭,清湯寡水,三下五除二狼吞虎咽地塞進肚子,還覺得缺點什么,又倒了滿滿一碗開水“唏溜唏溜”地喝了進去。
第二天日上三桿,幾個鄉把式,領著職工搭火炕,炕腳立好后,鋪炕基,炕基之間銜接要嚴密,不能有縫隙,接著用粗泥抹平,再用很少“麥衣”的細泥抹平,直到光滑的如同磨出來的一般,炕盤好后,需要在炕洞里填上柴草等點燃烘干,捂著發汗,等炕四周干透,炕面上就會有有熱烘烘暖融融的感覺。
張隊長賣派著說:“盤炕時先甩開煙道,在地面上縱向平放幾列土坯,目的是把炕架高,過煙順暢;再把土坯側立在上面,為炕面做支架;然后把土坯平著橫向蓋嚴,一個新炕就算盤成了。這樣,整個土炕里邊都是空的,一頭連著灶臺,家鄉稱之為炕頭;另一頭連著山墻上的煙囪,家鄉稱之為炕尾。“
王文漢與劉光輝邊走邊聊工作上的事,手摸向口袋,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煙,把它叼在嘴角,又把頭縮在黃軍大衣里劃著了一根火柴點燃了那根煙。他猛猛地吸了一口,然后在腹腔里把吸進去的煙憋了好一會兒,這才不情愿地慢慢吐出來。
望著山坡上曠野里的厚雪,在新打起的一截濕漉漉的炕頭上,墻壁冷潮,地濕冷結冰、結板,炕也潮濕,如何烘干?如何防塌?心里一片焦灼他找到了正在垞炕面的老農。
炕把式接過煙,支在耳根上,說:“這很簡單,燒炕暖屋,不出三天,墻干地暖炕熱。“
晚上吃過飯,王文漢出了隊部,遠遠地看到趙紅霞的屋子門口冒著濃煙,還有幾個女人劇烈的咳嗽聲,很近,很響,帶著女聲的高音。他加快腳步,快到時,馬大姐正出門,碰了個照面。問了聲好,說:“你們幾個女工屋子咋了,濃煙往外冒,我來看看。“
馬大姐和趙紅霞是上海人,方雁幾個人從小到大,都是在爹娘的照顧下長大的,什么也不會干,她們幾個對填炕暖炕連聽都沒聽過。所以,架火墻就得從頭學起。在冬天,甚至連窗子關大關小都得教她們。周玲玲經歷過這些,她到陽關領一批材料,這么晚了,還沒有趕回來。
今天是第一次燒炕,正好輪到趙紅霞值日,面對這些渾身長刺的柴草,一不小心就會在手上劃一個血口子的白刺草,她不知該怎么動手。不管怎么說,這爐子還得架,炕還得燒,趙紅霞和幾個女人搗鼓了好半天,搞得滿屋子烏煙瘴氣,還是沒把炕洞里的火燒著。其它幾個人幫忙,也不懂竅門,越忙越亂,趙紅霞心煩意亂地扔下了白刺草,坐在爐子前委屈地揉起了發嗆的眼睛,再加上咳嗽,眼淚都出來了。馬大姐正準備出門找個男人來幫忙。王文漢就是在這個時候走進趙紅霞的房間的。王文漢見趙紅霞眼圈紅紅的,還以為她遇到什么不順心的事,以為她又想家了,哭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孤獨的女人只身在外,稍不順心就容易傷感。還是王文漢心細,他見白刺草扔在爐子旁,爐膛里還在冒著煙,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二話沒說,讓馬大姐去炕上拉煙窗繩子,先打開煙窗上的蓋子,然后,蹲下身子抽出了炕洞里塞滿的柴草,拿出一把柴火,點燃扔進去,用木棍攪著,火苗子砰的一聲爆起來,然后再塞進一把柴火,灶洞里火猛烈地燃燒起來,煙順著盤在墻邊的煙窗冒了出去。幾個女工,身仔細留意著五文漢架火的方法和程序,并用心地記著,還感激地望著火光下王文漢黝黑的、充滿男人味的臉龐。王文漢很快把一堆柴火塞得差不多了,開口教著說:“你們看,柴草多了不容易著,明白嗎?一把一把的填,柴草填的差不多了,火底子打好,然后填充炕倉,把這些牛羊馬糞或雜草枯葉塞進去,堵住炕火洞,只要炕倉里的火不滅,土炕永遠是那般溫熱,土炕最大的優點是那種綿延不斷的溫熱。
“王指導員,對不起,讓你動手給我架爐子。”趙紅霞望著慢慢燃燒起來的火苗,心中的愛火也被王文漢點著了。她擦著煙熏火燎的大花臉,破涕為笑,“我……我記住了。”
王文漢起身拍拍手,看了看他們收拾得干干凈凈的房間。那窗簾,那桌子上的陶罐里的駱駝草,還有那整潔的床鋪,心里贊嘆著:還是女工愛干凈呀。
王文漢說:“目前最大的困難就是缺資金,用火墻取暖既是權宜之計也是一個過渡。就這一項,就節約了一大筆資金呢!把這些錢投入到生產和建設上,既加快了生產的建設速度,也減輕了國家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