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鄙夷的眼神令凌策心生不爽,葉行見有人對他不尊,率先走上前去。
“這就是你們對待客人的態度?”
誰知那小二直接就開始打量他們的穿著,看到他們穿的普普通通,便又開始施加冷嘲熱諷。
“我們店不收乞丐。”
四個孩子開始手足無措起來,而凌策之所以穿的這么簡單,是為了讓別人看不出自己的身份。
“既然沒有吃的,那就勞煩你為我們開兩間房,包廂?!?
“就你們還想開包廂,你知道我們這兒的包廂多少錢一晚嗎?!”小二提高音量,嗓音十分尖銳。
“欺人太甚!”
見他如此咄咄逼人,凌策再也忍無可忍,他直接把錢袋甩在對方面前,冷冷地說道:
“這里面有二兩,夠不夠?”
“哈哈哈!二兩?!沒錢就少在這裝,讓開讓開,別擋著我們客棧做生意?!?
小二一邊嘲笑一邊拿著笤帚趕人,另一名伙計則也是滿臉不屑,他慢悠悠地打開錢袋,把里面的銀子倒出來。
可就是在這時候,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他數了一下,里邊確實有二兩。
孩子們也愣住了,他們在小鎮長大,從來沒見過這么多錢。
“原來是貴客,方才是小的不識抬舉,請進,請進……”
小二的態度立馬來了個十八彎轉變,他把笤帚扔下,客客氣氣地請他們上樓。
然而凌策沒有跟著他們上樓,而是對葉行叮囑了幾句話。
“你帶他們先上去歇下,我出去看看哪個地方賣吃的。”
“陛……咳,公子,外面雪大,這種事情讓屬下去做吧?!?
“不必,你留在這里照看他們,若出了什么差池,你懂的?!?
凌策瞇了瞇眼,留下這句話后就走出客棧的門,只留下身后無奈嘆息的葉行。
外面果然寒風凜冽,但伴隨而來的,還有若隱若現的香灰味。
緊接著,就見漫天的白色紙錢乘風而來,掠過凌策耳畔,在雪中飄拂,落地后卻又淹沒在雪中,與它融為一體。
它們在昭告某個人的離去,又像是迷路的孤魂,流離失所,最后只能四處飄散。
凌策心中一緊,想尋找它們的源頭。
前方正迎面走來一支送殯的隊伍,他們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猶如冰窖一般。
“聽說老于走了?”
街坊間有個大娘略顯吃驚地問周圍的人。
“是啊…真是太可惜了,老于生前把他的精力全花在那些莊稼上了,就像看待自己的命一樣,這場水患損失慘重……”
本來因為天氣寒冷,他們都躲在屋里不肯出來,可家里不知被雨水浸泡過多少次了,似乎也并不暖和。
于是他們索性都出來看熱鬧,卻沒料到是這種事。
“可不是,他們一家老小都要靠那幾畝田養活呢,沒了稻田他們家都快撐不住了。”
“唉,當時我看他拼了命救稻谷,沒想到最后還是……全給淹了,天命難違,救上來的那一部分據說也都發霉了?!?
“那三個月雨下得太兇了,我家衣裳沒一件干得了。”
鄰居們無不在惋惜熟人的逝去和天意弄人,嘆息聲一片接著一片。
凌策站在旁邊靜靜聽著他們的談論,心中很不是滋味。
老于在殷州美名遠揚,大家都聽說過他,他家是糧食生產大商,所有農作物都是親手栽培的,曾經還有京城中的達官貴人親自下殷州來大批量采購糧食。
可誰知就是這一場變故,讓于家同殷州的百姓們一起遭受水患磨難,墮落到連鍋都掀不開。
“老于的三個娃娃,也都接連餓死了,老于本來想明年送他們進學堂的,沒想到……”
其中有位婦人抱著襁褓中熟睡的嬰兒垂眸輕嘆。
“是啊……為他送葬的那些人,還是他遠房親戚雇來的?!?
又一個路人搖頭嘆息,大家都沉浸在了悲痛之中,無人注意站在一旁的男子。
凌策忍著心痛轉身離去,他后悔自己來這么晚了。
一張張紙錢還在雪中飛舞,送殯的隊伍已經從他身旁走過。
如果可以早點……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么多事?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質問自己,不知不覺來到一條河邊。
要不是已經踩到了滑溜溜的冰面上,他都沒發現這是一條河。
而河岸邊,幾位官兵站在那兒,面前擺著一張大桌,上面有一鍋什么東西正冒著熱氣,百姓們排著長隊,拿著碗準備去分羹。
旁邊的一名官員嘴都要笑歪了,他雙手負在身后,目光緊緊盯著桌上的錢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