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寧宮中,太后還在為之前那件事感到不快,茶杯被她重重地放在桌上,發出一聲悶響。
“哼,哀家千算萬算,本想讓東海收斂些,沒想到竟然在哀家自己宮里出了差錯,真是可笑至極!”
周圍的侍從宮女們只是垂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從即日起,加強慈寧宮巡查,還有不要再把新人送進來了,再有諸如此類的事情發生,按律嚴懲。”
太后眼神犀利,語氣不容置喙地命令道。
“是……”
“幾日不見皇兒來請安了,他去哪了?”
她忽然將問題拋給小德子,卻聽對方支支吾吾地回答:“奴才聽說陛下去殷州了還未回來……”
“什么?他什么時候去的?!”
“回太后娘娘,就前兩日。”
“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哀家說一聲!”
太后又氣又無奈,凌策好像什么事都不喜歡跟自己是先商量,他的手下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沒一個人來通報。
“太后娘娘,陛下此行一定會順風順水,沒跟您說也是怕您擔心……”
小德子見她臉色不對連忙做出解釋,對方卻扶著額頭擺擺手。
“行了行了,你們都下去吧,讓哀家一個人靜靜。”
另一邊,凌策坐了兩天一夜的馬車,終于抵達殷州,一拉開車門,迎面而來的就是朔朔寒風。
他收緊身上的狐裘,示意隨從跟上自己。
盡管已經穿的很嚴實,他還是能感覺有一股冰涼刺骨的風灌入衣襟。
凌策忍不住一哆嗦,在雪中有些寸步難行,差點踩進一個坑里,還好葉行及時發現扶穩了他。
“陛下,殷州也太冷了,您為何不讓屬下提前告訴知府大人,讓他出來迎接?”
對方沒有回應他,只是默默地繼續往前走,直到進了一個小鎮。
兩邊的樹木都已經變成枯枝敗葉,仿佛隨時都可能倒下了一般。
在一家客棧門口,一名看起來只有五六歲的小女孩正跪在雪地里。
也許這種情況在以前也算正常,畢竟在京城那種繁華地帶也能看見不少乞討的人。
但越往里走,凌策越覺得不對勁,每隔幾米就能看到一個乞丐,但他們大多都四肢健全,沒有身體損傷。
他們唯一的共同點就是,看起來都很年輕。
甚至還有很多孩子匍匐在雪地中,大口大口地扒著地上的雪,對過路的凌策和葉行投來羨慕的目光。
畢竟這里很久沒來過外人了。
“這位爺,行行好,給點飯吧。”
凌策怎么也想象不到這是從一個五六歲女孩嘴里說出來的話。
她的聲音格外稚嫩可愛,像只小黃鸝一樣。
可就是那么小的一個孩子,此時此刻正拉著自己的衣角,另一只手還端著個破碗,舉止投足間滿是渴求。
葉行見狀連忙上前一步將兩人分開,凌策卻示意他沒關系。
他微微蹲下身看著那個孩子。
她的臉很干凈,就是面容消瘦、嘴唇發白,看上去很久沒吃飯了。
“你叫什么名字?”凌策摸著她亂糟糟的頭發問。
“我叫小顏,就住在那兒。”
她指了指客棧不遠處的一間老屋,屋檐上堆滿了雪,隨著瓦片一起掉下來砸在地上。
“你的家人呢?”
“爹爹和祖父在收莊稼的時候被大水沖走了,娘親之前說,他們去了很遠的地方。”
凌策目光一滯:“那…你娘親呢?”
“娘親睡著了,我怎么叫她她都不理我……”
小顏心情有點失落。
凌策看著她,心里翻涌起一片苦澀。
“那你現在就只剩下一個人了?”
“才不是,我還有好多朋友呢!”
她伸出被凍紅的小手指向街邊的別的乞討者,都是跟她年齡差不多大的孩子。
他們和小顏一樣都穿著破舊的衣裳,小臉被凍得通紅。
殷州水患剛過,不僅糧食被淹死了,就連房屋也被“洗刷”過,接下來又馬上迎來了大雪紛飛的冬日。
這等錐心刺骨的折磨,豈是普通百姓能承受得起的?
凌策看到此情此景,只覺鼻頭一酸,內心有種說不出的痛楚。
凌策這才注意到,小顏身上的衣裳十分單薄,他立馬讓葉行去客棧里面開幾個包間,把那些孩子都帶進去。
葉行聽罷挪了一步到他耳邊小聲說。
“公子,您賞他們口飯吃就行了,何必……”
“我讓你去就去,敢慢一步看我怎么收拾你。”凌策毫不客氣地說。
“是,屬下遵命。”
待葉行離開,凌策蹲下全身抬頭對著小顏。
“你去告訴你的小伙伴們,我請你們吃飯。”
“真的?!”小顏眼中壓不住的受寵若驚,但想了一下又連忙搖搖頭說:
“不用了不用了,一份就行,我可以和他們一起分著吃。”
見她如此懂事的模樣,凌策并沒有感到欣慰,反而更加心疼。
“而且,客棧里不賣吃的,他們說想吃飯就去河對岸的那家鋪子。”
還有這種規矩?凌策皺了皺眉,怪不得這鎮上一點煙火氣都沒有,家家戶戶都大門緊閉。
放眼望去,也沒有一家當鋪是賣食物的。
凌策沒辦法,只好先將她帶到屋內暖和,而葉行那邊也已經把孩子們都召集了過來。
從他們眼中,凌策可以看到膽怯、渴望和小心翼翼。
客棧的小二一見到他們,立馬拿著笤帚出來驅逐。
“喂喂喂,哪來的小兔崽子?都出去,這種地方你們也敢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