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踏進干支居的門，花采歲就纏了上來。他忙問道：“你剛剛去哪兒了？”

葉誠張望了一眼發現除了花采歲沒人注意到他剛回來，就把找朱常洛幫忙的事跟對方說了。

雖然驚喜，但花采歲還是惴惴不安道：“我怎么覺得殿下是說場面話？”

“我其實是騙你的，我去給雪兒挑禮物了。”

花采歲還等著葉誠多說兩句安慰他呢，結果給這虛虛實實整懵了。他已經分不清葉誠的話哪句真哪句假了。他錯愕地看著笑瞇瞇的葉誠，急道：“你這到底哪句話是真的啊？”

“我說真話你又不信，那你要我怎么樣？”葉誠橫了眼急赤白臉的花采歲——他并不打算說服一個對任何事都報以懷疑態度的人。

花采歲這才發現自己是有點關心則亂了。他朝葉誠尷尬笑笑，訕訕問道：“那你什么時候出發？需不需要我陪你們？”

葉誠這才想到件事——這次去唐門是三司協辦，可柳笑風不是朝廷的人啊...

不過這個顧忌來得快去得也快。萬歷已經給了葉誠最大的權限，那要什么人還不是他說了算？所以他根本不用擔心吳希清告狀的事——事辦成了，萬歷最多提醒下次不許了；事沒辦成，柳笑風不過是萬歷一個處理自己的理由罷了。

“不用，有柳前輩陪同應該沒事。”葉誠拒絕了花采歲的投桃報李——他這次主要是奉朝廷之命去辦事的，被吳希清認為他故意搞小團體就不好了。

打發了花采歲，葉誠去看了看還在養傷的葉如萍...

葉如萍鼻青臉腫，但也只是看著唬人——挨了吳希清一套王八拳，第二天就能正常活動了。但葉誠怕他故意隱瞞傷情，執意讓他多休養幾天。

這時候就體現出來葉如萍的人緣了，這幾天陳散跟夏少杰師徒倆不停往他那兒跑——那日葉如萍挨打，他倆正好出去了。回來之后第一時間聽到葉如萍挨打了，陳散氣得吹胡子瞪眼，還說要去皇帝那兒告狀。

最后是趙逸的一句話如同火上澆油，讓陳散徹底破防。等葉誠發現的時候，干支居又多了一個鼻青臉腫的人...

看了看躺在隔壁床上哼哼唧唧的趙逸，葉誠好笑道：“你那時候跟他說什么了？”

趙逸神情緊張地往門口看了兩眼，發現陳散不在，就理直氣壯道：“我也沒說啥，就問他‘現在這么氣急敗壞，那當初被打的時候你在哪里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葉誠笑到肚子都痛了，才幸災樂禍道：“該！讓你嘴賤！”

趙逸倒是沒把葉誠的落井下石放在心上，他自顧自道：“這怎么說也算是惡意傷人吧？我去報官抓他你說怎么樣？”

葉誠樂了：“你是不是給人打傻了？你就是錦衣衛，報什么官？”

趙逸恍然道：“是哦！那這怎么說也是襲擊朝廷命官！我們告訴皇上，讓皇上辦他！”

葉誠毫不留情地給他潑了盆冷水：“身份暴露先不談，你沒打過別人還要皇上替你撐腰？咋的你是太子啊？而且你就沒有考慮過一件事嗎？”

趙逸聽得入神，下意識道：“啥啊？”

“江湖上為什么突然沒有了陳散的消息？陳散又為什么突然出現在這兒？”

葉誠只能說到這兒了，畢竟沒得到陳散的同意，擅自透露他跟朝廷的關系并不合適...

趙逸的臉色也漸漸嚴肅，他難以置信道：“莫非...”

就在葉誠感慨趙逸許久不見考慮問題的方式有長進的時候，趙逸就狠狠地給了他一個耳光——“莫非陳散捅了什么簍子惹得朝廷追殺？那最好了，你趕緊去跟駱大人說，讓他多派點人馬過來。我現在就去拖住他！”

葉誠無言以對，拍了拍他肩膀，讓他好好養傷。

剛出門就撞見了柳笑風。還不等葉誠說話，他率先開口道：“你的無垢劍法，練到哪兒了？”

雖然不知道對方為什么會突然關心起自己的武功，但葉誠還是答道：“第六招尚未破式。”

柳笑風臉上驚訝之色一閃而過，隨即便是明悟。他欣慰道：“看來你的昆侖之行收獲頗豐啊...”

葉誠點了點頭，一時半會兒想不到什么話題。

“行，我知道了。這幾天我就在這兒住下了，你要出發的話就喊我。”柳笑風說完就離開了，只剩下葉誠留在原地摸不著頭腦。

“算了，路上再問吧。”

雖然不明白柳笑風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葉誠知道對方總歸不會害自己。

走到娘親房門口，葉誠猶豫要不要敲門——自從母親跟自己進了京，自己三天兩頭就往外跑，都沒有機會好好盡孝。

“是誠兒吧？”華雅蒼老的聲音透露出慈愛。

葉誠這頭還沒想好該怎么說，聽見娘親喊自己就下意識地應了聲“嗯”就推門而入。

“怎么啦？”華雅笑得端莊又典雅，讓葉誠不忍開口。

華雅替葉誠把說不出口的話一吐為快：“是不是又有什么事要遠行了？”

“嗯。”

不知怎么的，葉誠像是將以往讀過的書，識過的字通通忘了，從頭到尾只會哼哼這一句。

“我聽雪兒說了，這次結束了你倆就可以成親了吧？”華雅欣慰點頭，絲毫沒有在意葉誠要因為遠行無法陪在自己身邊而生氣。

一貫在親友面前嘻嘻哈哈的葉誠聽見這話難得地紅了臉。

得到了兒子的確認，華雅卻露出了愁容：“可惜你爹不知道去哪兒了...”

葉誠聽得出母親話里的傷感，他安慰道：“沒事的娘，爹有些生意上的事要處理。等他處理完了一定會回來的。”

華雅點了點頭，伸出手指警告道：“成親之后可不能再和別人不清不楚了...”

葉誠訕訕搓手尷尬笑道：“娘，您這話說的...”

華雅雙手交叉置于胸前，別過頭去半真半假道：“你要是辜負了雪兒，我可不認你這個兒子！”

“不會的。”相比于急于自證的宣告，葉誠的表情正經得倒像是發誓。

聽見自個兒兒子這么說，華雅的臉上掛起了一副“最好是這樣”的表情。她開口道：“雪兒要跟你一起去嗎？這路上沒個人照顧你我還真不放心。”

葉誠肯定道：“應該是要跟我一起去的，只是我還沒來得及跟她說。”

華雅黛眉微蹙，不滿道：“你都沒問雪兒怎么就替她做了決定？”見葉誠面露尷尬之色，她才打發道：“罷了罷了，你快去問問她吧...”邊說還邊伸手將葉誠推出門外。

......

“為什么？”

梅凌雪拒絕了“一起入蜀”的提議，這讓葉誠始料未及。他失望的同時更多的還是疑惑——有什么事會比他們倆的終身大事還重要？

“你有趙逸跟柳伯伯陪著，但是你娘在干支居無依無靠...”見葉誠面露赧然，梅凌雪忙解釋道：“我也知道你身不由己，但如今八字已有了一撇，我再陪你去游山玩水難免遭人非議。”

這番話讓葉誠是既感動又無奈——比起自己，梅凌雪倒更像是華雅的孩子。但這話說的也沒錯，如果與自己同行，肯定會有人覺得自己耽于聲色，寧愿陪著姑娘游山玩水也不愿在家里好好陪著母親。

不僅僅因為她是劍神的女兒，更因為這世界上就是有見不得別人好的人...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二人異口同聲，彼此對視了一眼，啞然失笑——相比梅凌雪輕言軟語的安慰，葉誠像是得知自己名落孫山后對自己的勸勉。

“算了，既然你都這樣說了，我就是再希望你陪我同去也不好開口了。”葉誠抿嘴苦笑。他雖然有些失望但還不至于沮喪——怎么說對方也是為了自己好，但自己的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葉誠起身離開——就在他走到門邊的時候，梅凌雪喊了他一句。葉誠回頭那一刻只覺得香風盈懷，原本平湖般的面容頓時因風皺面...

“好好查案。”梅凌雪羞得不敢抬頭與葉誠對視，一把將他推出房門外。

葉誠腳后跟磕到門檻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他連退幾步穩住重心后摸了摸剛剛被親過臉頰，樂呵呵地回房了。

是啊，日子還長...

“你怎么笑得那么惡心？”

見到柳笑風望向自己的眼神古怪又鄙夷，葉誠輕咳兩聲反問道：“您有什么事嗎？”

柳笑風也沒有緊咬著不放，他自然答道：“我是來問問，你打算先去四川還是最后離開？”

“什么意思？什么先去四川后去四川的？我們得等三司的人來了一起去啊。”

葉誠以為柳笑風當慣了獨行俠，就要跟他解釋這次入蜀的性質。但柳笑風卻道：“此番入蜀不僅僅是要去唐門，還得去趟峨嵋。”

“為什么？去峨嵋干嘛？”

葉誠剛問完，只聽柳笑風不耐打斷道：“你就說去還是不去？”

對方突然變得這么強勢，這讓葉誠猶豫了起來——與柳笑風對視片刻，可惜對方銳利如電的雙眼并沒有透露出什么訊息。他妥協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先走吧...”

葉誠的想法很簡單，晚歸不如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