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兒就是干支居了，還用我送你過去嗎？”余連指路道。

摸著懷里的腰牌，夏少杰鞠躬道：“不用了，謝謝余老板！”

走近了才看到那面刻著“為官者不得入內”的石碑，夏少杰心中一凜。他鼓起勇氣朝緊閉的大門喊道：“您好，有人嗎？”

這幾日沒有人上門，陳散正手癢呢。他開門一看，發現竟是個與葉誠年齡相仿的毛頭小子？！

陳散掃興的同時悶悶不樂地問道：“你是誰？來此地作甚？”

夏少杰剛摸出師傅交給自己的腰牌，就被陳散一把抓走。他先聲奪人道：“這東西哪兒來的？”

“一個姓葉的讓我來的！”夏少杰老實轉述師傅交代的話。

陳散追問道：“他人呢？”

如果什么都說了，反而會被人丟到一旁。多年挨打練出來的眼力見這么告訴夏少杰。

陳散似乎也看出夏少杰在想什么，邀請他進來。

......

將信放在桌上，萬歷閉目扶額道：“建州嗎？朕記得什么時候好像誰上奏提到過那邊...”思慮片刻后睜眼道：“但好像說是沒什么問題。那么，你覺得葉誠這次會不會再假死一次呢？”

“臣相信陛下的眼光。”乍看之下駱思恭正一本正經地阿諛奉承，但細想似乎話里有話。

萬歷倒是讀出了駱思恭的意思，頷首承認道：“想想也是，他要的朕都答應了。若是還想著離開朕，未免有點不識抬舉了。”

駱思恭突然開口道：“陛下，需不需要臣...”

“你怕葉誠徇私？”萬歷挑眉笑道。

駱思恭搖頭答道：“臣怕他處理不好自己的情緒，打草驚蛇。”

萬歷朝他神秘一笑，反問道：“你的擔心也有道理。但現在過去，恐怕來不及了吧？”

駱思恭不答。

萬歷大手一揮，不知是試探還是允許地開口道：“想去就去吧。”

......

“明日就是動手之際，成先生你懂的吧？”崔春華朝葉誠如是問道。

葉誠反問道：“為什么你會對七情面這么了解？”

“此物乃先師所做。原本先師是打算將七面全燒掉，可不知道迦樓羅王是從哪兒得到的消息，竟然將七面從師傅手上搶走了。師傅臨死前讓我將七情面全部銷毀。”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葉誠發現崔春華不敢多看自己一眼——或許是怕睹物思人吧。

崔春華繼續道：“在七面之中思字面效果也屬上乘。它能讓佩戴的人時刻保持冷靜思考的狀態，不過這樣幾乎是透支腦力，當你帶的越久，腦袋的負擔也會越大。你是不是已經有好幾個晚上沒睡好覺了？”

一語中的！葉誠已經有好幾個晚上難以入眠，就算意識不清地睡下，過不了一炷香就會莫名醒來！

看見葉誠滿臉寫著“你這么知道”這五個字，崔春華唇角微挑：“或許你有不得不易容的理由，但你應該也快到極限了。如果不盡快摘下思字面，最快明天你就會變成白癡。”

怎么辦？看樣子她確實對自己臉上這副面具有所了解。如果真被她說中了，不僅是想做的事，恐怕連人生都到此為止了吧。可萬一她就是想看我的真面目呢...

或許是因為思字面的能力起了作用，葉誠變得矛盾起來。

就在崔春華發現葉誠的異樣準備上去給他一耳光讓他清醒點的時候，葉誠退出數尺。

崔春華先是驚愕，而后嘆道：“看來你已經被它控制了！”

葉誠冷笑不已：“那倒未必！誰知道你是不是為了得到我手中的面具故意放煙霧彈呢？”

“你會這樣說，就證明思字面已經開始影響你的思維方式了。”崔春華的評價一針見血。

注意到對方微微側身，葉誠樂道：“要打嗎？”

崔春華聞言怔在原地，過了會兒她才自嘲道：“看來你確實沒問題，是我擔心過頭了。”

“你能明白這點自然最好。”

葉誠說著就摘下面具——自己之所以挑釁，就是想看看對方的目的是不是在于面具。如果崔春華剛剛真的出手，葉誠也會毫不猶豫地下死手！因為他此次的任務就是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調查父親與商隊，而崔春華也看穿了葉誠的挑釁只是試探，所以雙方都心領神會地停手了。

看著眼前與葉會首有七八分相似的清俊面龐，崔春華目瞪口呆：“兩張面具嗎？”

葉誠失笑反駁：“怎么可能？”

“那你跟葉會首...”

崔春華還沒說完，就見葉誠點頭道：“我爹。”

或許是被葉誠的真面目震撼到，也或許是試探后就放下了之前的防備，打開了話匣子的崔春華像是個好奇寶寶：“那為什么你加入你爹的商隊還要易容？”

不過話一出口她也自知唐突，趕忙雙手合十：“是我莽撞了，望葉公子海涵。”

“這里頭涉及的事情很廣，但我這么做也是為了父親。”葉誠模棱兩可道。

見對方尷尬，葉誠主動開口：“能不能說說看為什么姑娘為什么要殺周守成？”

這就是那晚崔春華找葉城的理由——她希望葉誠能幫忙殺了周守成。作為交換，她會告訴葉誠駕馭七情面的方法。

可葉誠沒想到，這回輪到崔春華臉色難看了。她咬牙切齒道：“那個王八蛋...玷污了我師妹！”

看見崔春華一副擇人而噬的樣子，葉誠含糊道：“這...這樣啊...”

“所以，懇請葉公子助我一臂之力！”崔春華說罷，起身朝葉誠鞠躬。

“江湖恩怨嗎...也好，反正我跟他也不對付！”葉誠略作思索便應下此事。

崔春華面露感激，但很快也轉為扭捏：“那...那我先告訴葉公子如何駕馭七情面吧...”

葉誠還沒來得及思索崔春華奇怪的反應，聽完這話當即擺手推脫道：“別別別，事情還沒辦完呢。我萬一臨時反悔了怎么辦？”他本就是無功不受祿的性子，雖然得到別人信任的感覺很好，但崔春華未免也太好說話了吧？

“要駕馭七情面，就得有那種特殊心法。像無相神功或者菩提心經那種極考驗定力的內功心法，就算帶上了七情面，也不會有影響。”

葉誠總算知道崔春華奇怪的反應和為什么那么好心了——無相神功早已失傳，菩提心經是少林至寶。合著駕馭七情面的辦法根本就沒有！

等等，等等等等！這不是有嗎？我的《琢玉心法》練起來應該也要定力的吧？

可想到琢玉心法修成之時自己無喜無悲的樣子，葉誠就打了個哆嗦。他小心確認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崔春華怯怯地說：“我師父有教一段口訣...”

葉誠笑著埋怨道：“原來是虛驚一場！有口訣這事你不早說？”

二人就這么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葉誠發現不對勁了。他像是猜到了什么，便不確定地反問道：“口訣呢？”

“我忘了...”

盡管葉誠的琢玉心法小成，此時也是差點背過氣去。他哭笑不得地反問道：“你忘了你說有口訣干嘛啊？”

“那不是你問還有別的辦法了嗎？”聽得出來，崔春華還有點委屈。

不過葉誠也不是很糾結這點，他散漫道：“算了算了，等這次事情過去了再聊吧。你明天先想著自保吧，周守成那邊我會看情況的。”

“可是...”

崔春華還想再說什么，葉誠指著她強硬道：“你要搞清楚狀況，現在是你來求我！”

“我...我知道了...”被這么一喊，崔春華異常乖順。

之后幾乎就是葉誠單方面的提問——崔春華的老師原本姓李，因為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術被江湖人士稱作騙閻王。崔春華跟他的師妹，準確的說是妹妹，被他撿回來隨他學習易容。

開始還好，但久而久之就他就發現有人用自己的易容術去做些不正當的事。也就是在這個情況下，思字面橫空出世。

可以說后面的六字面都是這位騙閻王跟思字面的產物。依次是喜，恐，驚，怒，憂，悲。而崔春華的妹妹慘死于周守成之手，這一悲痛的消息也是悲字面誕生的原因。

喜怒憂思悲恐驚，七字面的誕生用了他將近二十年的時間。可當他發現除了思字面，甚至可以說包括思字面在內，七字面雖然能夠給人帶來無與倫比的易容感覺，但同時也會帶來極大的情緒起伏。

與此同時，這位騙閻王的藏身之處也被人知道，那群人將七字面搶到手后只留下一句：“這個東西只有在我們迦樓羅的手上才有用處。”

哪怕再不完美，七字面畢竟是騙閻王的畢生心血。騙閻王就這樣郁郁而終。

說到動情處，崔春華就潸然淚下。

雖然這樣會被人當作不解風情，但葉誠還是問道：“等等，你師父什么時候死的？”

“大概是兩年前...”崔春華回憶完，看著面無表情的葉誠竟想看看對方帶上七情面時的表情。

時間不長，上任迦樓羅王年紀應該很大了，而且聽他的口吻，應該不是草菅人命的性子...

葉誠又問道：“搶面具的人，個子高嗎？年紀大嗎？”

崔春華竭力回憶起那段不愿提起的記憶，閉目答道：“個子很高的，但是年紀好像不大？應該是正值壯年的樣子。”

葉誠把李明來的身份特征說了一遍，崔春華卻臉色蒼白：“你...你怎么會知道？”

看著崔春華想哭又不敢哭可眼淚已經在眼眶里打轉的樣子，葉誠動了惻隱之心。他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背，低語道：“他死了，死在我的手里...你可以好好大哭一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