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燁隨著小廝離去，只留給織妖一個背影。

織妖看著，指甲深深嵌進手心。

鳳芷瑤！死了也叫人不得安寧。

*

“掀開。”

“是。”

龍燁面無表情的走近，蹲下，伸手撥開一縷青絲，露出熟悉的疤痕。

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的身體一直在微微顫抖。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問：“小孩兒，你頭發里怎么有個這么大的疤啊？”

耳邊孩童稚嫩的聲音響起。

“小時候爹爹還沒有功名，就在家里牛棚里睡覺，不小心被牛啃了一口，給娘嚇壞了呢。”

“嘖，真丑。”

女孩兒用力打了他一下：“你才丑！”

跟撓癢癢似的，沒什么感覺，但龍燁還是佯裝受傷，嘴上求饒著。

“哎喲，姑奶奶我錯了……”

女孩被著副模樣逗的咯咯咯的樂。

笑聲那樣清脆爽朗，笑容是不經掩飾的豪放樣子，金色的光稀稀散散的打在她的臉上，讓他一瞬間看的失了神，隨即嘴角不住的上揚。

腦中畫面忽的一轉，來到離別時。

女孩兒不舍的看著他，死死揪著他的衣角。

“哥哥，你真的會來找我嗎？”

“當然。”

她笑了。

“我要長大了，就是另一個樣子了！”

“哥哥認不出我怎么辦。”

“怎么會……瑤兒這么好看，哥哥一定會一眼認出來的。”

“那，要拉勾！”

“好。”

他俯身伸出小指，與女孩兒勾在一起。

“騙人是小狗！”

“好，騙人是小狗。”

一大一小兩個拇指印在一起，女孩兒笑的愈發燦爛。

“蓋章了！”

蓋章了……

他想。

瑤兒……

龍燁看著面前冰冷僵硬的鳳芷瑤，顫抖著抱起她。

“瑤兒……我錯了……”

“對不起……對不起……哥哥是小狗……對不起……”

遲來的懺悔永遠都是最沒用的。

鳳芷瑤死了。

活不過來了。

他抱著她，來到她的院子。

這是整個王府唯一一間沒有被紅色覆蓋的院子。

他把她輕放在榻上，像是對待上古流傳下來的稀世珍寶。

安放好鳳芷瑤后，他也躺下來，在她旁邊，閉上眼。

手中握著鳳芷瑤自殺用的劍。

慢慢抬手，劍鋒一轉，對準自己，狠狠落下。

感受著身體一點點變涼，心臟慢慢沒有動靜。

朦朧中，他好像看到鳳芷瑤在遠方，向他招手，隨后幻影被織妖取代。

那是他從沒見過的，瘋狂。

失重的感覺愈發強烈起來，他好像置身于空中，看著小女孩站在院中對著天空許愿。

“老天爺啊，快點讓我長大吧，長大了，就可以嫁給哥哥了！”

“老天爺啊，今天我給娘親和爹爹做了糕點，爹爹說，女兒長大了，知道體諒爹爹了，那，我是不是長大了，是不是可以，嫁給哥哥了啊……”

“老天爺啊，今天哥哥怎么還是沒來找我啊，我明明長大了啊？”

“老天爺啊，我今天，給哥哥縫了香囊哦！我，好厲害的。哥哥怎么還是沒來啊……”

“老天爺啊……”

“老天爺……”

一句又一句，龍燁聽了又想哭又想笑。

這小妮子剛開始還在認認真真的祈禱，后來直接把老天爺當成他來傾訴了，甚至還有埋怨老天爺是個騙人的老神棍，要他賠錢的話。

聽著聽著，突然就哭了。

他的小姑娘，真厲害啊。

他怎么可以，錯過了……

朦朦朧朧中，又好像泡在水里，呼吸不順暢，他沒有抵抗，甚至還在想，就這樣吧，這樣死了，還可以下去陪他的小姑娘。

他的小姑娘怕黑，他還要給她指路吶！

不知不覺，人已走到府中湖邊。

“王爺！王爺落水了！”

“快！快去撈啊！王爺他脫力了！！”

“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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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