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年紀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年口出狂言，絡(luò)腮胡哈哈一笑，譏誚道：“喲嗬！不知死的崽兒，年紀不小，口氣頗大！”

而駝背老頭已從初時的慌亂恢復(fù)如常，枯黃的面上泛起冷意，也道：“小娃，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來，這可不能怪我們心狠手黑啦。”

說完，便向絡(luò)腮胡打了個眼色。

絡(luò)腮胡早已按捺不住，將肩上的綠蘿丟給駝背老頭。

然后抽出腰間鋼刀，在手中晃了晃，冷聲道：“崽兒，你的姘頭就在這里，有種的，放膽來救吧。”

李重陽緊了緊手中船槳，看著滿面淚痕、一個勁兒向自己搖頭的綠蘿，輕聲安慰道：“娘子，要見血了，閉上眼。”

綠蘿哪肯依他，只使勁扭動身軀，不停地向他搖頭，喉嚨里好似在喊著“快走，快走，不要管我”之類的話兒。

在她看來，眼前這絡(luò)腮胡大漢何其雄壯，李重陽年紀小小，哪里會是他的對手？

絡(luò)腮胡聽到李重陽的話，點頭贊同道：“是啊小娘皮，你這情郎馬上就要人頭落地了，還是將眼閉上吧，免得以后做噩夢哩。”

說完，不再猶豫，一抖鋼刀，便向李重陽沖去。

雙方間隔不過丈余，絡(luò)腮胡又生得牛高馬大，不過兩三步，就已閃身到了李重陽面前。

明晃晃的鋼刀高舉，兜頭便往李重陽腦門劈去。

看那架勢，若這一刀劈實了，李重陽必定是個腦袋開花、當場殞命的結(jié)局。

眼見鋼刀距離頭頂不過數(shù)尺，李重陽卻一動不動。

在絡(luò)腮胡看來，眼前這傻小子定然已被自己的氣勢嚇得呆住了。

嘴角獰笑，手中加力，鋼刀朝著李重陽的頭顱破風而至。

恰在此際，一直未動的李重陽豁然錯步。

手中船槳微舉，以極其巧妙的角度撥開鋼刀。

然后，右足一抬，屈膝成弓，直直頂在絡(luò)腮胡的襠下。

“咔嚓——”

蛋碎的聲音，清晰可聞。

“當——”

鋼刀落地，絡(luò)腮胡虎軀劇顫。

雙手猛地垂下，捂住襠部，整個身軀也彎成弓形，萎頓在地。

“啊——”

一聲憋了很久才破喉而出的凄厲慘叫，響徹云霄。

李重陽瞥了眼在地上不停翻滾的大漢，面上并無絲毫憐憫。

前世當了十余年的特種，對付的從來都是最兇狠的敵人，下的從來都是最致命的狠手。

剛剛這一下，是他集全身之力的奮力一擊。

即便華佗再世，估計這絡(luò)腮胡的命根子也只有切了。

邁步跨過絡(luò)腮胡翻滾的身體，李重陽冷目瞪著不遠處還拽著綠蘿的駝背老頭。

此時此刻，駝背老頭再也沒了先前的輕松自若。

看向李重陽的昏花老眼里，滿是無盡的驚恐。

因為他十分清楚，那草寇出身的絡(luò)腮胡，到底有多么兇狠。

可如此狠人，又手持鋼刀，竟然只在眨眼間，便被眼前這年紀小小的少年一招撂倒。

那這少年，自然是比狠人還狠幾點，該當稱一聲狼滅了。

肝膽俱顫下，駝背老頭趕緊放下綠蘿，轉(zhuǎn)身拔腿就跑，速度竟比兔子還快。

李重陽嘴角一抽，哪會讓他輕易走脫？

掃了眼腳邊鋼刀，左足微抬，接著重重一踢。

那三尺鋼刀便如離弦之箭，瞬間朝駝背激射而去。

“噗嗤——”

鋼刀入肉，穩(wěn)穩(wěn)釘在駝背老頭的左屁股上。

“啊——”

駝背老頭在倒下的一瞬間，也扯著嗓子發(fā)出一聲殺豬般的嚎叫。

干瘦的身軀抖動，帶起插在屁股上的鋼刀也明晃晃地不停顫動。

李重陽沒再多看這二人一眼，蹲下身子，將綠蘿抱在懷里，小心翼翼地取下她口中的破布。

“嗚嗚嗚，郎君，郎君，哇……”

綠蘿終是沒有忍住，哇地哭出聲來。

李重陽輕輕撫摸著綠蘿的玉面，溫聲寬慰道：“沒事了娘子，沒事了娘子，郎君在這里，郎君就在這里。”

一邊說，一邊解開牢牢捆縛著綠蘿身體的繩子。

河邊這般大動靜，自然吸引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蔡府姜管事帶著七八名皇城司察子，在絡(luò)腮胡出刀的時候，就已趕到了堤壩上。

看到下面有人正在持刀斗毆，帶隊而來的察子頭目便要往下沖去制止。

可姜管事盯著那襲白衣，立即攔住了他們，低聲笑道：“將軍，這幾個正是今夜在畫舫上行竊之人，現(xiàn)下看來，他們定然是分臟不均，這才起了內(nèi)哄。咱們何不等他們打完了，再下去一并抓獲呢？”

這些皇城司察子向來是出工不出力的主兒，欺男霸女或許在行，真要動刀動槍，卻是有多遠躲多遠。

聽到姜管事這般說，察子頭目自然樂見其成，點頭道：“也對，既然是黑吃黑，就讓他們先打完再說。”

于是，這群人便隱身在堤壩上，靜靜看著李重陽和絡(luò)腮胡、駝背老頭交手。

李重陽即便再是驚惕，也端然不會想到，就在幾丈外的河堤高處，正有一群人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不是喜歡惹事的人，待好不容易解開綠蘿身上的繩索后，卻沒有再對躺在地上直叫喚的二人出手。

攙扶著綠蘿，緩緩向下游停靠烏蓬船的地方行去。

可是，剛走了幾步，原本還在地上翻滾的絡(luò)腮胡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眼見李重陽二人就將離開，猛地將牙一咬，翻身從地上爬了起來。

忍著襠下劇痛，順手拔出駝背老頭屁.股上的鋼刀，便朝李重陽的背心砍去。

李重陽耳聽風聲不善，一把將綠蘿拉進懷里，抱著她就地轉(zhuǎn)了半圈，堪堪躲過絡(luò)腮胡的刀鋒。

絡(luò)腮胡終歸不是善茬，偷襲不成，更不收手，挽了個刀花，又往李重陽懷里的綠蘿劈去。

李重陽眼見明晃晃的刀鋒就要砍到懷中綠蘿的胸膛，面色一凝，以手作掌，直直往那刀鋒側(cè)身劈去。

同時腳下用力，一個擺腿掃出，端端踢在絡(luò)腮胡的右膝彎。

絡(luò)腮胡先前已受了重創(chuàng)，體力本就不濟，這時手上腳下均失平衡，整個身子便不由自主地擰了個麻花，朝身后側(cè)倒。

“噗——”

龐大的身軀好巧不巧，重重倒在了仍在地上嚎叫的駝背老頭身上。

“啊——”

駝背老頭又是一聲慘叫，便再無聲響。

絡(luò)腮胡在駝背老頭的身上掙扎了幾下，才以手撐地，爬將起來。

可剛剛站穩(wěn)，便覺手上溫溫熱熱，帶著股血腥味。

雙手放在眼前一看，竟然滿是鮮血，還在滴噠滴噠往地上滴。

絡(luò)腮胡趕緊側(cè)頭看向那駝背老頭，赫然發(fā)現(xiàn)，那把明晃晃的鋼刀，穩(wěn)穩(wěn)插在他的后心。

干瘦的身軀，已然動也不動。

見此，絡(luò)腮胡面色如土，回頭望向李重陽，面上滿是驚恐。

而李重陽這時也已看清，地上的駝背老頭已被絡(luò)腮胡失手殺死，趕緊將綠蘿的臉埋進自己的胸膛。

面上泛起一抹不忍，冷目望著絡(luò)腮胡，道：“善惡有報，你——”

可不等李重陽繼續(xù)說話，河堤上陡然響起一聲大喊：“殺人啦！”

接著，七八名荷甲執(zhí)戈的銀甲將士閃身而出，手中刀槍已然出鞘，自四面八方往堤下沖來。

“出人命啦！”

“抓住兇手！”

“莫要走脫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