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昀卿給人的感覺像是喜靜之人，府里布置也都是一派簡單雅致模樣。

其實只有他自己知道，相比寂靜他更喜歡安和的氛圍。智者常喜歡在空無一人處遐思，他自恃才高卻偏愛在局內思考。當編織的網里有了談僖伶后，固然需要顧慮更多，但他卻為這種感覺著迷，于謀篇布局中更見清醒。

韓佑見自家主子還要留飯，心里委實為難。衛昀卿出獄后雖再無癥狀但還是留下了心悸、厭食的遺癥。韓佑不想讓主子被迫用飯又不知如何開口。想想昨日，他差點在天師面前講出去，回府后衛昀卿便叫他跪著，如今他又怎么敢說。

韓佑這邊苦著臉，談僖伶卻是吃得歡。從前在皇宮內根本不用她吩咐，皇帝就會布上她愛吃的菜。但她極少在衛昀卿面前表現過愛吃什么，他便擺的些民間特色菜品。

“可還喜歡？”

談僖伶此時心里再滿意，用飯還是斯斯文文的，微微點了點頭。桌上的一道炒黃菌看著不怎么樣，吃著卻很香，想是深山里長的野生菌果然不同。

有道菜隔的有些遠，看上去就是盤新鮮綠蔬。談僖伶也是個懶得起身的，也就沒朝那菜動一筷子。衛昀卿也瞧出來了，淡聲說：“吃些青菜。”

談僖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夾起碗里的一根蒜花苗，“這不是吃著的嗎？”

衛昀卿默默夾起一筷菜葉放入她碗內，“這種。”

韓佑在一旁只一眼便看出這是主子出事前種的。那時候衛昀卿將花盆里名貴的花移走，種上待熟的膠菜，親自澆水。人入獄后下面的人便將這野菜當名花般供著。雖只是一株野菜，這般悉心照料下倒也長得肥大脆甜。

談僖伶見他態度堅定也只好夾起送入口中，發現這尋常野菜吃起來竟是一種說不出的清爽。見她反應不錯，衛昀卿微微牽了牽唇，又給她添上一筷子。

本來是她來看他，不想走時衛昀卿給她塞了一堆稀奇玩意兒。談僖伶雖然感興趣面上還是一派老成模樣。

“我是這樣愛玩的人嗎？”

衛昀卿很想誠實地點頭但又不想讓她不舒服，回想起談僖伶的說話習性，便說道：“我知道。我一向喜歡玩這些，如今能回贈天師的也只有這些了。”

談僖伶此時更是一幅恨鐵不成鋼的模樣，“也只能這樣了。衛少傅也要注意節制，小心玩物喪志。”

“天師提醒的是。”衛昀卿一面迅速接話，一面先于姜苦生將談僖伶扶上轎。

瞬間，姜苦生對衛昀卿積累起的一點好感消失地一干二凈，冷冷地看著他。衛昀卿側過身避開這道目光。

待到馬車走遠后，衛昀卿轉頭看向韓佑，“你也是習武的，能看出點不一樣嗎？”

韓佑想了想道：“姜提舉今日行動有些不自然之處，應該落了些傷。今日見他下棋時手腕不曾活動，看著像是操練過度。”

“就是把雙手廢了都不足為惜。“衛昀卿話里滿是諷刺，“原以為他還會成為我的阻礙，如今看來也是個不能成事的。”

韓佑明白自家主子的實意，低著頭聽著。用飯時看見主子云淡風輕的神情，他就知道為何天師探監后也發現不出什么。

皇宮內，嘉敏帝正在批折子。南水的戰況已經有一觸即發之勢，蘭翊必須得盡快啟程，只是這一仗也未必會好打。正是想得深的時候，卻聽朱圜在門外求著進來。

總管朱圜也難做，一面是琴貴妃在外面威逼利誘，一面又是皇帝在里面避不見人。終于，天師回宮后，朱圜找了個進去的機會。

“皇上，天師已經回宮了，估計就快回寢殿了。”

阮堇年這才抬起頭，“下去吧。”

朱圜抓住時機說道：“皇上，琴貴妃她——”

“她還在外面？”

朱圜點了點頭。阮堇年丟下折子，心里只覺煩躁無比。

“讓她來見朕。”

趙琴心見到皇帝后兩行清淚滑下，看著極為楚楚動人。其實，女子這樣的姿態是極美的，可惜阮堇年最不喜歡看到別人在他眼前哭哭啼啼，無論男女。

“你也不是小姑娘了，上次又是那般巧舌如簧，何必如此惺惺作態？”

阮堇年沒讓她坐，就看著她跪在地上。趙琴心似乎半點沒受影響，跪在地上就像個無助的少女，一點都看不出真實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