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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夜幕沉沉,比以往更加濃重的黑暗籠罩了一切,帶來了絕對的寂靜。路上的巡邏兵停止了動作、啼哭的嬰兒也沒了聲音……書中的人像是被點了定身術一般,一動不動。不光是人,連漂浮的云、流動的水、搖曳的燭火也停止了運動,整個世界都像是被按了暫停鍵。

而屋內,原本躺在床上的人已經消失了。

眼前是一片冰封的摩登世界,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見面前漂浮著一個虛擬的面板。

【任務達成,正在存檔中,請稍候……】

同時,系統冰冷的聲音響了起來:“恭喜宿主,怨念消除,得到返回現實世界的機會一次。”

莫名其妙可以回去,談僖伶有些警惕地問道:“怨念?”

“只有宿主的怨念消散,才能回到現實,并且獲得重啟人生的機會。”

重啟人生?一個又一個的問號砸在她身上,纏成了一團麻線。

【存檔成功,選擇讀取請點擊“確認”,選擇退回請點擊“完成”】

談僖伶毫不猶豫地點擊了“確認”,瞬間,一股電流從指尖傳到腦部。這股電流并不霸道,相反,甚至像股清泉一樣溫柔。同時,她發現自己多了很多記憶。

談僖伶在現實世界里,其實也不算過得一直順遂。父母都是高管,很愛她,但平時陪她的時間并不多,和她待的最多的是爺爺。爺爺年輕時為了幫好友報仇,殺過人,出來后身上也帶著一些與外面社會不同的氣息。但,她從未因此排斥過爺爺,并一直珍藏著他送給自己的彈簧刀。

直到高中,她的五官才舒展開,展現出區別于同齡人的美貌。她甚至因無意之中流露的清冷,在學校被稱為天仙。對于這樣的稱號,她自然很無奈,畢竟她并不是看不懂一些人懷有惡意的眼神。班上的同學,大部分都是很友好的,只有少數幾個,總是不斷找她的茬。

她以“告發一切”激怒一個最沖動的男生。

“你是誰?”她被迫背對著此人,看不清他的樣子。

“你根本不會用刀,到底是殺人還是送死?”那人的聲音低啞醇厚,聽上去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

“你是誰!”

“你想殺了他,有沒有想過自己的下場?”

反正已經被發現,談僖伶便沒有隱藏自己的想法,回嗆道:“我這是正當防衛!”

男人的語氣似乎帶著一絲促狹,“而且,你這不是正當防衛,是防衛過當。你應該趁他傷害你時下手。”

“這樣啊。”她若有所思道。

“別,就你這個身手還是算了。你若是不跑,我就把你放開。”

猶豫了一會兒,她點了點頭,只見男人果然把她放開了。轉過身,她看見了一張英氣逼人的臉。男人穿著黑色襯衫和西裝褲,肩寬窄腰,看著有一米八幾左右。

“我只是忍無可忍了……”她承認,自己有一點偏激。

“任何理由都不能成為犯罪的理由。你做了這件事,自己的一生也毀了。”男人看著她,唇邊勾起笑意,“不過,你膽子還挺大,我欣賞。”

“啊?”

“你回去上課吧,這里交給我來處理。”

她都想殺人了,他竟然就這么輕易地讓她回去?

“哦,我是你們學校掛名的法律顧問,張青政,放心交給我吧。”臨走前,他還摸了摸她的頭。

之后,那五個人全部退了學,也都受到了行政處罰,甚至以后也只能在有限的區域繼續上學。據張青政所說,他甚至還和他們的家長通了電話,挨個要來了賠償費。而爸媽知道這事,也當即決定撇開工作,輪班接送她上下學。一時間,她忽然發現,有些事,沖動了只會帶來更壞的結果。

后來,張青政去了國外,卻和她一直保持著聯系。高考后,她告訴張青政,自己要考京大的法學系,他很贊成。高考后,她順利進入京大法學系,在這里,她很自在。更讓她驚喜的是,她遇到了張青政。

這看著不像是巧合。張青政回國,在做律師的同時,也在京大兼職教刑訴。

張青政是個很風趣的老師,加上學歷高、外形優越,在學生中口碑很好。談僖伶自然也高興,除了煩惱他總是上課點她的名以外。那時候,全專業都知道,張老師很看重這個學生,對她格外用心。而她也對張老師十分敬愛,哪怕不是她的課,只要是他教的,她都會去。面對這樣有魅力的男人,自然而然地,她的仰慕變成了愛戀。

漸漸的,她發現他明白了她的心思,甚至回應了她。張青政是個很溫柔紳士的人,在教她時卻很嚴格。準確地說,她只能往他規定的方向走,一步也不能偏離。她試過反抗一次,卻看見了男人偏執瘋狂的一面。那是在他家里,當聽到她的拒絕后,他按住她的雙手,像是瘋了一般地吻著她。

她是獨生女,本科畢業后就想回去找工作。張青政卻想著帶她到博士,把她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如此的偏愛,不是沒人說閑話。不知從哪一天起,學校的平臺上開始傳她與張青政正在交往的消息。老師與學生,這樣的關系,無論何時都帶有極高的討論度。如果是假的,談僖伶還可以否決,偏偏這是真的。她只能與張青政保持距離,等著事情慢慢平息。

后來,期末考完后,寢室出去聚餐。當時不久前爺爺去世,她心里事又很多,抱著酒瓶子喝得人事不省。迷糊中,她好像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接著就落入到一個寬厚溫暖的臂膀中。

再醒來時,她正躺在一個高級套房內,全身都換了一套衣服。她有些緊張地打給室友童瑩,卻被告知昨晚只有童瑩沒有喝醉,她帶著其他室友開了個ktv包房休息,現在已經回了寢室,自己是被張青政帶走的。

頓時,她全身上下都有些發涼。為什么她喝醉了,童瑩卻把張青政叫了過來。現在這個時候,她和他就不應該走太近。

雖然張青政已經提前離開,回到學校時,她仍感覺十分不安。而好友童瑩也對她疏遠了許多,對她的疑問避而不談。然而安靜沒幾天,一則消息像重磅炸彈一樣在網絡上炸了鍋。

京大一老師帶醉酒學生開房。

下面附著一幅圖片,畫面中她只穿著涼快的短袖,正被張青政抱在懷中。張青政神情溫柔地看著她,手上拿著一張房卡。

誰拍的?她幾乎立即就能想到。這是一個局,童瑩賭的就是她的不設防和張青政對她的感情。

一時間,網上關于“世風日下”的評論層出不窮,走在學校中,她根本沒辦法抬起頭。更絕望的是,她根本沒辦法證明。就在這個時候,張青政辭職了,沒有任何解釋,這個舉動就像是默認。他可以去國外,卻把她一個人留了下來。

任何理由都不是犯罪的理由。想到那時候拉了自己一把的男人,她的心如萬蟻吞噬般疼痛,心里又不可遏制地冒出了一個犯罪念頭。和五年前不同,現在的她知道怎樣做能使犯罪成本最小。在那個有些悶熱的午后,如果沒有接到老媽的電話,她估計已經對童瑩下手了。畢竟,她袖子里的彈簧刀已經出鞘了。

那時,個子嬌小的老媽無條件地相信自己女兒,拿著刀比在自己脖子上逼學校給個態度。學校最后出面解釋,說是扶到賓館而已。自然,相不相信,是別人的事。

期間,張青政給她打過電話,說讓她一畢業就去美國。說來可笑,作為一個律師,他怎么會不知道對付惡意誹謗?他只是想利用這一切,好達到控制她的目的。他在告訴她,現在就和五年前一樣,只有他能拉自己一把。

回憶往事,談僖伶很不舒服,可后面的事卻超出了她所知的范圍。

畢業后,她回了家,考進了基層檢察院。可是換了一個地方,走了一條不同的路,并不能代表可以重新開始。她可以離開張青政,卻無法擺脫他對她的影響。明白這一點后,她最終還是撐不住,用那把彈簧刀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所以我死了?”談僖伶根本不敢相信。

系統解釋道:“但創始者,也就是張青政和我們簽訂了協議,只要你的怨念消散,就會給你一次重來的機會。”

“什么時候的事?”

“你死后。他意外觸發本系統,條件是你不能有任何怨念。當然他也曾在系統中活動過,你也見過他。若是怨念沒有消除,他就會送你離開。”

所以徐樂晞或者說張青政,做了兩手準備,如果失敗就用秘術把她送回去,如果成功就讓一切重新開始。

“那他呢?”

“某種意義上活著,某種意義上不在了。現在,時間到了。”

沒等她再問,面板消失,冰封的摩登世界開始融化,很快就恢復成了她所在城市的模樣——熟悉的街道,快速駛過的轎車,穿著夏裝經過的行人,而她自己也穿著現代人的服裝。

好不容易回過神,她拔腿就往家跑,直到看到家里正在忙活著的父母,才真正放下了心。

“跑這么急干嘛,飯又還沒做好。”老媽依然像從前一樣刀子嘴豆腐心,看著一點也沒變。

“嘟嘟——”

她從口袋里取出手機,只見上面很大兩個字“童瑩”,她不由得皺起眉接聽。

“你怎么會有我的號碼?你又想干什么!”

電話那頭的女孩很意外,“咦,老談,你吃槍子兒了?今天就是五一最后一天假,你還不回來?”

“今、今年是哪一年?”

“臥槽,你放假腦子都放沒了?2022啊!”

2022,她正在讀大三,而那件事是大二發生的。可是看起來,似乎這件事從未發生過。

回到學校,她發現有些事不一樣了。童瑩的性格不再如往常一般乖巧,而是大大咧咧的,看著沒心沒肺。她自然地拉著談僖伶的手去吃飯,似乎二人關系一直這么要好。

難道所有事情都改寫了?

那張青政還在學校嗎?

“對了,大二教我們刑訴的老師還在學校嗎?”

“你怎么跟失憶了一樣?”忽然,童瑩滿眼放光,給她指了指旁邊,“誒,說曹操曹操到,張老師也來吃飯了。”

頓時,談僖伶渾身僵住。身旁的人穿著白色的休閑襯衫,灰色的西裝褲,看著干凈又挺拔。他正在和同事談笑,英俊的臉龐上始終帶著笑意。

“張老師真是又帥又有錢,還那么溫柔,哇,人間理想啊!”童瑩在她耳邊“小聲”地說道。

張青政聽到,有些好笑地看向她們。猛地對視,談僖伶大氣都不敢喘。和從前炙熱偏執的眼神不同,他的眼神溫和極了。他只掃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哇,男神聽到我的表白了!臥槽!張老師剛才那一笑好他媽帥!”

談僖伶也捂嘴笑了笑,她還挺喜歡這個性格的童瑩。

“可惜,他結婚了,嗚嗚嗚。”

談僖伶忙問:“他結婚了?”

“不是吧,你真失憶了?張老師25歲就結婚了,對方是他的大學同學。”童瑩有些奇怪地看著談僖伶,說道:“你還說過,她愛人曾經在高中幫你處理過校園欺凌的事,說來還挺巧。”

連高中的事都被替換掉了,現在她和張青政真的成了普通的師生關系。她不禁又偏過頭看去,只見男人隨意地挽了挽衣袖,臉上自始自終帶著溫和的笑意。

忽然,她明白了為什么穿書后,在夢中看不清他的臉。他這樣溫柔的樣子實在太像衛昀卿了,五官不像,可那種總是含笑的神情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看傻了?”童瑩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道:“咱都別想了。人家兩口子關系可好了,若不是老婆來這里讀博士,他不會放心思在這里的。”

談僖伶收回目光,往口中送了一口米飯,“只是羨慕人家感情好。”

“那是,單身狗好慘喔!”

……

其實經歷這么多,“原諒他”與否都沒有意義了,作為唯一記得這一切的人,她已經釋懷了。她和他之前的感情很復雜,卻也不需要再算清。兩個人最后都過得好好的,就很好了。

系統說的對,此張青政非彼張青政。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也是張青政想要彌補給她的。

真好,她不僅活了過來,還有了真正重新開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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