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楊明松靜靜坐在椅子上，看著病床上熟睡的楊佳佳。

他的眼神里滿是慈愛和疼惜，眉宇間長期緊皺的眉頭，前所未有地舒展開來。

房間里靜悄悄的，只聽得到兩人緩緩的呼吸聲。

“佳佳……”楊明松自顧自地開口，“這些年，讓你受委屈了……爸爸答應過你，一定會想辦法把你治好。今天，爸爸終于可以完成自己的承諾！

過了今晚，你就能忘記那些慘痛的過去，忘記那些反復折磨你的心魔，忘記那些不堪的痛楚。

你記得的，只會是甜蜜美好的青春過往，是一個妙齡少女應該有的青澀朦朧，或許還有內心向往的愛情。未來等待你的，是一片光明，是你自己滿心期待的生活！”

楊佳佳轉了個身，輕輕發出一聲呢喃，似乎在睡夢中感應到了父親的話。

楊明松釋然地笑了笑，站起身，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

剛坐下，門外就響起了輕微的敲門聲，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走了進來。

“林醫生?！睏蠲魉牲c點頭。

“楊教授，你真的決定了嗎？現在要讓佳佳出院？”林醫生鄭重其事地問道。

“是的，我已經想好了。這幾年，佳佳給你添了不少麻煩，謝謝你林醫生?！睏蠲魉删従忺c頭，由衷地向他致謝。

“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绷轴t生頓了頓，忍不住問道：“楊教授，我冒昧地問一句，你準備把佳佳轉到那個醫院？”

楊明松沉默了一會，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你放心，我會有辦法治好她的……”

辦理完出院手續，楊明松帶著換好衣服的女兒，從病房里往外走。

穿上便裝的楊佳佳，完全看不出來像個精神出過問題的病人。

可愛的白色T恤，修身靚麗的藍色牛仔褲，一雙簡單干凈的帆布鞋，看上去充滿青春活力。

清澈明亮的瞳孔，烏黑的頭發扎成馬尾隨意地落著，像一個漫步在校園里的女大學生。

看見女兒煥然一新的模樣，楊明松眼眶忽然一熱，心里有什么東西莫名的一糾，幾乎要哽咽起來。

“爸爸，我們要去哪里呢？”忽然獲得自由的楊佳佳，沒有注意到父親的變化，而是滿臉興奮，好奇地打量著四周，跟在楊明松的身后。

“佳佳，爸爸帶你回家好不好？”楊明松親昵地摸摸她的腦袋。

“好呀好呀！佳佳想回家！”楊佳佳立馬手舞足蹈地跳起來，完全不顧周圍人的目光。

楊明松苦笑一聲，輕輕拉了拉她的手臂：“佳佳，我們回家再跳吧，爸爸給你買了好多好吃的放在家里。”

“太好咯！有好吃的咯！”楊佳佳立馬停下來，乖乖跟在后邊。不過她的手上，始終捏著那張車墨演唱會的海報。

演唱會的日期，就是明天！

“佳佳，回去之后，爸爸先帶你去買零食，然后我們再去商場……”楊明松正滔滔不絕地說著，忽然感覺到身旁的楊佳佳停了下來。

他轉過頭，發現她愣在原地，目光冷冷注視著一個地方，眼神瞬間變得冷漠無比。

沒等楊明松反應過來，楊佳佳忽然沖了出去！

“佳佳！”楊明松飛快伸出手，卻被楊佳佳一把推開。

……

陳哲盯著桌面，已經發呆了好長一段時間。

他的手上夾著一根點燃的香煙，卻半天也沒有抽一口，只是輕輕地放在煙灰缸邊上，連煙灰也忘了彈。

直到手里的煙越來越短，不小心燙到手指之后，他才被神經傳來的痛感拉回現實。

“哎……”他忽然嘆了口氣。

P，是研究所給記憶賦予的容量單位。就像電腦文件的大小MB、G一樣。

每個人根據年齡、閱歷、思考深度、腦細胞活躍度等因素的不同，他們的記憶容量P也不同。

陳哲清楚的記得，給鄧浩然移除記憶的時候，他的記憶是36.5P，但昨天在治療室里，屏幕上顯示的，楊教授處理完的記憶，卻是37.2P。

這小小的0.7P，卻代表著巨大的信息差異！

“難道楊教授他……”陳哲嘀咕了一聲，忽然想到一種及其可怕的可能。

他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雙手忍不住微微顫抖……

還未等他深入多想，桌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喂，陳哲，你在研究所嗎？”電話里，傳來的是鄧浩然的聲音。

“浩然？你不是還在治療室里觀察嗎？怎么出來了？”陳哲明顯有些意外。

“陳哲，我來不及解釋，你在研究所嗎？有沒有見到楊教授？”對面的語氣十分急切，隔著手機都能感覺到他的焦慮。

“我不在研究所，你不是明天才能出來嗎，我就先回家了，本來想著明天再去接你……”

“陳哲，事情現在很不妙，楊教授有問題！我們要盡快找到他！我現在趕去研究所，你能幫忙去他家里看看嗎？拜托了！”

鄧浩然語速很快，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急，思路卻沒有混亂。

“好，我現在立刻出發！”陳哲迅速答應，剛剛心里那股不安的猜測，隱隱得到了印證。

掛完電話，鄧浩然還未從剛剛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駕駛座上，潘寧一邊開車，一邊用電話對著另一頭說著什么。

只不過她的語氣，沒有以往的溫文爾雅，而是充滿了雷厲風行。

“浩然，別愣著了，現在最重要的，是盡快找到楊明松。”交代完情況后，潘寧拍了拍失魂落魄的鄧浩然，神情嚴峻地提醒道。

“好，對不起……”鄧浩然這才深吸了口氣，掏出手機，“我給林超和小胖也打個電話，讓他們一起幫忙去楊佳佳的醫院看看！”

鄧浩然的住處離研究所較遠，等他趕到的時候，陳哲也剛剛趕到。

“浩然，我剛剛去楊教授家看過了，他不在家，打他的電話也不通。”陳哲一下車，就跑過來氣喘吁吁地說道。

“快！我們去他辦公室看看！”

鄧浩然一聲催促，陳哲不顧身體的疲憊，立馬帶著他們朝里邊奔去。

可惜，他的辦公室鎖著門，里邊黑燈瞎火，連個鬼影都看不到。

“難道他跑了？”鄧浩然把頭轉向潘寧，露出猜測的表情。

“不可能，他應該還不知道我們發現了這件事，沒理由忽然跑掉。”潘寧斬釘截鐵地回應。

“浩然，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楊教授怎么了？”陳哲走上前，急切地問道。

他的表情雖然疑惑，臉上卻沒有太多意外。

“細節我來不及多說，總之必須盡快找到他，絕對不能讓他跑了！”鄧浩然的語氣里，透著毫不掩飾的怒意。

潘寧在一旁補充道：“陳哲，這件事情很重要，楊明松背后可能藏著一個巨大的陰謀?！?

“巨大的陰謀……”陳哲嘀咕了一聲，腦子里再次回想起治療室里見到的那一幕。

正在這時，鄧浩然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迅速摁下接聽鍵。

“浩然，不好了！楊明松的女兒剛剛被他接走了！”林超在電話里焦急地說道。

“什么！你們等著，我們馬上過來！”鄧浩然心里一沉，顧不上多說什么，拉上潘寧和陳哲就往醫院趕去。

到達醫院的時候，楊佳佳的VIP病床上，已經被收拾得整整齊齊，只有一名護士在收拾殘留的私人物品。

“護士，這張床的病人去哪里了？”面對空蕩蕩的病床，鄧浩然還是不甘心地拉著護士問道。

“楊小姐剛剛已經出院了?！弊o士冷冰冰地回答，然后轉過頭繼續忙碌去了。

“出院了……”鄧浩然愣在原地，嘴里忍不住嘀咕起來。

林超跟著補充：“浩然，我去問過了，護士說楊明松半小時前為她辦理了出院手續?！?

“原來如此！”一直靜默不語的潘寧，思索了片刻，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浩然，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楊明松這么做，應該是為了他女兒，所以他才會匆匆把她帶走?！?

“可是，他這樣一走，我們要找到他，恐怕沒那么容易?！编嚭迫荒樕幊粒Z氣有些懊惱，更多的是對自己的自責。

“浩然，你不要氣餒。我們努力了這么久，你甚至不顧自己的安危，才發現了他這個幕后黑手，我們一定會將他繩之以法的！”

仿佛是為了印證她的話一樣，一名醫生模樣的男人忽然走了進來，對他們說道：“你們和楊教授認識嗎？”

陳哲認得他，是楊佳佳的主治醫師林醫生。

“醫生，你好，我們正在找楊教授，你知道他帶佳佳去哪了嗎？”鄧浩然轉頭問道。

“剛剛他本來帶著佳佳出院了，但是卻被發現昏倒在一樓大廳，現在還在急診室里躺著昏迷不醒，佳佳也不知所蹤，我正有些發愁，就看到你們了?！?

“什么！”鄧浩然驚呼一聲，“麻煩你帶我們過去看看好嗎！”

“好，你們跟我來。”

除了潘寧之外的其他人雖然聽得一頭霧水，但也知道事關重大，急忙跟在他們后邊。

剛來到急診室，就有一名護士火急火燎地跑出來：“林醫生，楊教授醒了！他情緒很激動，正掙脫著要跑出去，我們快摁不住他了！”

還未等林醫生回復，鄧浩然就順著護士出來的病房，埋頭沖了進去。

潘寧等人迅速跟上，剛進到病房，就見到鄧浩然拎起楊明松的衣領，惡狠狠地質問道：“你這混蛋，到底對我做了什么！我妹妹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楊明松完全不顧他的蠻橫，只是嘴里慌張地念叨著：“快放開我……佳佳跑了！快放開我……我要去找她……她一個人會出事的！”

“佳佳跑了？”鄧浩然這才冷靜下來，跟著問道：“發生了什么事？”

“我準備帶她出院……她本來好好的，還答應和我回家，結果忽然就……我攔也攔不住，想要拉住她，結果直接被她推倒在地上，撞到了頭……”

楊明松身體還有些虛弱，連說話都是斷斷續續的。

“楊明松，你這么匆忙帶走佳佳，到底是為什么？我想你還是先交代清楚再說吧！”鄧浩然沒好氣地松開他的衣領，用力一推。

“等等，浩然，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完全搞不明白，楊教授不是在幫你恢復記憶嗎？你妹妹的事，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林超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開口問道，小胖也一副傻愣的表情。

鄧浩然長嘆了口氣，帶著無盡的惆悵。

隔了片刻，他才轉過頭，對著身后的女人緩緩開口，“我想……這一切還是由你來說吧，潘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