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所的辦公室里,鄧浩然和陳哲已經干坐了十多分鐘,兩人的心情似乎都很沉重,誰也沒有開口。
良久之后,鄧浩然才緩緩抬起頭,表情凝重地盯著陳哲:“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這個……浩然,其實我不是故意瞞你……只是,我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我自己也是猜測……”
陳哲低著頭,有些無法直視對方的眼睛,語氣也支支吾吾的。
“陳哲,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太……太震驚了,不知道該和誰傾訴……”
鄧浩然把臉埋在手掌中,神色帶著難以抑制的痛楚與悲哀。
“其實……”陳哲清了清嗓子,深深咽了口唾沫。
“其實……早在你大腦檢查出沒有問題的時候,我就有所懷疑了。
后來,我把你介紹給陸醫生,憑他在業內數一數二的催眠術,居然對你束手無策,我就更加疑慮。
我從未見到過,一個失憶的人,從生理和心理層面都找不到原因,加上你性情的轉變,我不由自主的開始考慮這種可能。
我想盡辦法找到蔡學隆,就是希望結果和自己想的不一樣,結果還是……”
陳哲的聲音越說越小,言辭也小心翼翼,生怕再刺激到鄧浩然。。
“是啊……”鄧浩然抬起頭,發出深沉的嘆息,“我也多希望結果和自己猜的不一樣……”
陳哲心有不忍地看了他一眼:“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我現在感覺頭腦好亂……”鄧浩然搖搖頭,情緒透著矛盾與掙扎。
“我倒是有一個建議,你愿意聽聽嗎?”陳哲很快恢復他慣有的鎮定,兩眼直視鄧浩然的眼眸。
“什么建議?”鄧浩然睜大那充滿血絲的眼球,語氣急促,好似一個病急亂投醫的病人。
“我覺得……你不妨就把自己當作主人格,好好生活下去,反正你們本身就是同一個人。
這樣對你,對你的家人朋友,都是最好的。”
陳哲的表情平靜,沒有任何語氣波動,似乎早就替他想好了辦法。
鄧浩然有些不可置信,他狠狠撓了撓頭發,用近乎顫抖的聲音重復道:“你的意思是……假裝這件事沒有發生過?”
“是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你的主人格反正消失了回不來,而且這不是你的錯,是主人格自己放棄了身體的控制權。
作為朋友,我也不會多嘴說什么,我會幫你保守這個秘密,你就好好的,過好鄧浩然接下來的人生。”
陳哲身體前傾,繼續勸說起他來。
“可是……我總覺得,這么做……是在欺騙所有人……”
鄧浩然緊咬牙關,似乎不太情愿,但是又有些動搖。
“浩然,我再說一遍,這不是你的錯!你要記住,不是因為你的出現,他才消失;
而是因為他的消失,你才出現。你的誕生,不是你自己可以決定的。
我甚至可以說,都是因為主人格對現實的逃避,才造成了現在的情況。”
陳哲說得有條有理,極具說服力。
“那我把真相告訴他們,不就好了嗎?”鄧浩然本能反駁。
陳哲嘆了口氣,沒有取笑他的天真,而是語重心長地說道:“你想想,如果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他們會怎么看你。
大家肯定覺得,你是一個神經病,或者是你害死了主人格。
即使勉強接受了,以后相處起來,肯定十分別扭。
你覺得潘寧會把你再當成丈夫嗎?林超和小胖會把你再當成兄弟嗎?
他們只會把你當成怪物!一個沒有名字的怪物!”
“怪物……”鄧浩然呢喃了一聲,心中忽然傳來一陣悲涼。
這兩個字落在他的心間,猶如被人掀開了遮羞布,把他最后的那點可憐的自尊,一點不差的全部撕碎,狠狠地踩在地上,破碎不堪。
他的心里仿佛被撕開了一道口子,火辣辣的疼。
“他們甚至可能,將你送進精神病院……”見鄧浩然搖擺不定,陳哲繼續補充,“你要明白,大部分人聽到多重人格的時候,只會聯想到精神病人。”
雙方都沒有再說話,氣氛陷入了沉默。
陳哲明白,他只是一時接受不了,這時候不用再催促,需要給他點時間考慮。
兩人就這樣一言不發地干坐著,一根接一根的抽煙,沒過多久,房間里就變得煙霧繚繞起來。
終于,半晌過后,鄧浩然深吸了口氣,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毅然說道:“你說得對,我決定從現在起,重新開始生活!”
“好,我支持你!”陳哲露出個欣慰的笑容,松了口氣。
只不過他沒注意到的是,鄧浩然的眼眸里,飛快地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舍,深邃而復雜,隨即迅速消失。
他的腦袋里,浮現的是一道倩麗的身影,舉止投足間透著體貼與溫柔,一點點將他惴惴不安的內心融化。
一種強烈的不舍,忽然貫穿在他的心間,久久無法散去。
他眼眶里轉瞬即逝的柔情,只有在男人面對愛慕的女人時,才會出現。
回到家之后,鄧浩然什么話也不想說,只是拖著疲倦的身軀,埋頭鉆進房間,很快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很沉,足足睡夠了12個小時,似乎要將這一段時間的疲憊和苦悶統統消去。
他做了好多亂七八糟的夢,一會兒夢見自己和潘寧卿卿我我,一會兒夢見自己遇到了車禍,一會兒夢見自己被人謀殺,一會兒又夢見自己在酒吧買醉。
這一段時間的經歷,混雜著心中百感交集的情緒,塑造了一個接一個復雜的夢境。
幸運的是,這一段時間心里壓抑的陰霾,也隨著這些夢境一點點宣泄出來……
慢慢的沉寂……慢慢的釋放……慢慢的……一點點消失……
第二天,睜開眼之后,他的情緒終于恢復,精神似乎也飽滿了許多。
起床伸了個懶腰,打開窗戶,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鄧浩然重新變得容光煥發起來。
廚房里,潘寧已經做好了可口的早餐。
“浩然,快來吃早飯吧!”
“好嘞!”鄧浩然精神飽滿,語氣中透著愉悅,絲毫沒有昨天的那種挫敗感。
“咦?我怎么感覺你今天心情似乎很好。”潘寧一臉好奇地打量著他。
“有嗎?可能昨晚睡得不錯吧。”鄧浩然眨眨眼,夾起桌上的一根油條。
“這樣啊……對了,你今天要出門嗎?”潘寧嘀咕了一聲,隨口問道。
鄧浩然一邊往嘴里塞著油條,一邊含糊地應道:“恩,今天我要去下電視臺。”
“去電視臺?有什么新發現嗎?”潘寧正準備用湯勺喝粥,聽到這句話,忽然停住了動作,抬頭問道。
“沒有,就是有點事想找臺長聊聊。”
鄧浩然搖搖頭,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對了,晚上我想請大家吃個飯,有些事情要宣布,你今天有時間嗎?”
潘寧想了想,沒有選擇追問,而是輕聲應道:“有,到時候我開車去接你吧。”
“好!”
匆匆趴了幾口飯,鄧浩然就打車來到電視臺。樓下等待他的還是小蘇,不過這次,沒有去他以前的辦公區域,而是直奔臺長辦公室。
“浩然哥,你今天找臺長什么事呢?”電梯里,小蘇好奇地眨著眼睛。一種記者的本能,讓她覺察到今天的鄧浩然大不一樣。
“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八卦了。”鄧浩然輕輕笑了笑,半開玩笑地推了一下她的腦袋,一副嫌棄的表情。
之前在調查的時候,他和小蘇已經十分熟絡,說話也比較隨意。
“哪有嘛,不說就不說!”小蘇把腦袋閃開,嘟著個嘴假裝生氣。
“好了,今晚有空嗎?我想請大家吃個飯,有時間的話一起來,我有點事想要宣布。”鄧浩然收起了調侃的表情,一臉正色道。
“有……有空,不過什么事這么神秘?”小蘇很快反應過來,不過還是把身體往前湊了湊,滿臉好奇。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來到臺長辦公室時,劉正輝已經等候多時。
他面前的茶幾上擺著泡好的茶葉,淡淡地飄起一股茶香,聞起來特別清新。
“小鄧啊,來的正好……坐坐坐……你可真有口福,嘗嘗朋友剛送給我的茶,看看味道如何。”見鄧浩然進門,劉正輝熱情的招呼起來。
“臺長,我可不懂品茶,可別糟蹋了好東西。”鄧浩然也開起玩笑,順勢在他側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劉正輝熟練地拿起茶壺,先用第一壺茶水洗了一遍茶具,然后將倒好茶的杯子,用鑷子輕輕夾到鄧浩然面前。
兩個各自抿了一口,劉正輝才進入正題:“小鄧,今天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他的聲音和藹可親,對著鄧浩然的時候,一點也沒有臺長的架子,反而像一位和藹可親的長輩。
“臺長,我考慮好了,想重新回臺里工作。”鄧浩然吸了口氣,態度少見的鄭重其事。
“哦?”劉正輝拿著茶杯的手突然停住,隨即輕輕放下,雙眼直視鄧浩然的眼睛:“你的意思是……記憶都恢復了?”
“還沒有,不過心理醫生那邊對我進行了催眠治療,相信不用多久,很快就能復原。”鄧浩然說得輕松,不過只有他自己清楚,他這輩子是沒可能恢復記憶了。
這也是他和陳哲達成的默契,對外宣稱記憶正在逐漸恢復。
如果什么都不記得,容易引起別人的懷疑。最好的辦法,就是假裝記憶有所恢復,記起了一些事,也遺忘了一些事,這最符合失憶癥患者的癥狀。
即使以后露出了什么破綻,也比較容易糊弄過去。
至于那些假裝恢復的記憶,慢慢從親朋好友口中收集就是了,陳哲也會幫忙查找他重要的經歷,方便他重新記憶。
“這樣啊……”劉正輝嘀咕了片刻,很快拍板同意,“那真的是太好了!歡迎你回來,我和人事部說一聲,下個禮拜你就能回來工作,職位和薪酬暫時照舊,后續根據情況再給你調整,你看怎么樣?”
“好的!謝謝臺長,我一定會努力的!”鄧浩然沒想到如此順利,整個人也輕松起來,對著劉正輝保證道。
兩人又喝了一會茶,閑聊了片刻,鄧浩然才起身告辭。
從電視臺大門出來,時間尚早,他打車來到陳杰的住處,也就是那個抑郁癥少年的家,緩緩下車。
陳杰的父母已經穿戴整齊,等候多時。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的陳杰,少見地跟在父母身后,不吵不鬧。
上次鄧浩然的來訪,對他有了一定影響,聽說最近他偶爾會出來走動,不過還是不肯回學校上課。
鄧浩然和他們打了聲招呼,隨即幾人上了出租車,鄧浩然坐在副駕駛,后邊坐著陳杰一家人。
今天,他要帶他們一家人去見一個重要的人,一個也許能改變陳杰的人。
“鄧記者,你說的這個醫生可靠嗎?”路上,陳杰的媽媽還是有些忐忑不安。昨晚鄧浩然電話里的說辭,并沒有完全打消他們的疑慮。
“你放心吧,他可是業內有名的催眠師,對于這類抑郁癥很有經驗。”鄧浩然轉過頭,示意她不用擔心。
“這樣啊……可是我聽說,這種病一直沒有什么有用的治療方法……”她的疑惑消除了不少,但臉上還是透著深深的擔憂。
“陳媽媽,這位醫生很專業的,我約了很久,他才肯抽出時間。我也和他大致描述了小杰的情況,問題應該不大。”鄧浩然沖他們笑了笑,語氣真切而溫暖。
“嗯……只要能讓小杰康復,讓我們做什么都行……”
……
一路上,陳杰還是一言不發,不過他的眼神,總是若有若無地落在鄧浩然身上,愣愣出神。
這也是鄧浩然想補償的一件事,自己已經這樣了,但是陳杰還小,癥狀也不嚴重,如果能及時得到治療,也許可以恢復曾經活潑開朗的樣子。
而陸醫生,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相信接受完專業的心理治療后,陳杰一定會慢慢走出現在的陰霾。
陪伴陳杰一家見完陸醫生后,鄧浩然也卸下了一個心理包袱。
走出心理診所,他給潘寧打了個電話,隨后兩人來到了提前預定好的餐廳。
包廂里,林超和小胖已經到了,見鄧浩然出現,立馬忍不住湊上前問道:“浩然,什么時候搞這么神秘,還要特地召集大家?”
“你們別著急,等人到齊了再說。”鄧浩然擺擺手,笑了笑沒有多說。
林超還想問什么,被小胖在后邊拉了一下,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
幾人吃著餐前水果,又閑聊了一會,陳哲和小蘇也先后抵達。
“好了,人都到齊了,我先宣布正事吧!”鄧浩然敲了下桌面,示意大家安靜。
“喲,終于肯說了,我還以為要一直吊我們胃口呢!”小胖吞下剛放進嘴里的橙子,口齒不清地說道。
其他幾人,包括潘寧在內,都是一臉專注地盯著鄧浩然。
“咳……是這樣的,我決定重新回電視臺工作,下個禮拜開始上班,臺長已經同意了。”鄧浩然清了清嗓子,盡量使自己的語氣顯得平緩。
“你的記憶恢復了?”除了陳哲在內的其他4人,幾乎是同樣的反應。
尤其是潘寧,臉上透著深深的疑慮,眉頭少見的皺了起來。
“沒有完全恢復,但已經開始記起一些零星的東西,這都多虧了陸醫生。不過他說,想要全部恢復,可能性不大,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鄧浩然挺起身子,給大家耐心的解釋,不過心里還是隱隱發虛。
“那你找到失憶的原因了嗎?”潘寧瞇著眼睛,冷不防冒出這么一句。
“沒有……但我推測,最大的可能,應該就是我小時候得了抑郁癥,然后在追蹤新聞的時候,遇到了刺激,童年那些慘痛的經歷被重新喚起,然后選擇性遺忘了過去的事情……”
鄧浩然將那份抑郁癥的診斷報告,放到桌子上,然后給大家解釋了一下事情的經過,包括陳杰刺傷同學的案子。
這其中,除了陳哲和潘寧,其他人都不知道這件事。
“浩然……原來你以前……你怎么從沒和我們提起過,還當我是兄弟嗎?”林超眉頭緊皺,語氣有些不滿。
“這個事,浩然以前和任何人都沒說過,應該是不知道怎么和大家開口,我也是昨天才得知。這種心理疾病,很容易被人當作是無病呻吟,一般患者都會藏在心里,不會選擇告訴別人。”見鄧浩然有些語塞,陳哲立馬出聲解圍。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會遇到這些事,我可是聽說,很多明星都是因為抑郁癥自殺的……”林超點點頭,算是認同了陳哲的話,低頭不再糾結。
“呸呸呸,說什么自殺呢,浩然哥可沒那么脆弱!”小蘇不滿地白了林超一眼,急忙插話。
大家都有些驚訝,但潘寧的反應卻有些奇怪:“那你也不用這么急著回去工作,等恢復了再決定不遲……”
她似乎對這個決定有些抗拒,有意無意地掃了陳哲一眼。
鄧浩然輕嘆了口氣,用正兒八經的語氣說道:“我想了很久,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沒錯,我是失憶了,但我不可能無限期的調查下去,我有自己的生活,也想有自己的工作。
我不能因為自己什么都不記得,就整天無所事事地待在家里,要是我永遠找不到原因,難道一輩子不工作嗎?
這段時間里,我能感覺到大家對我的關心和幫助,我也考慮過了,如果記憶找不回來,我就不要了。
我可以重新開始生活,重新和大家成為朋友、同事、甚至……愛人……”
說到這里,他略帶歉意地看了潘寧一眼,接著說道:“我覺得,有大家在,找不找得回記憶不重要。
重要的是,我在這段期間,感受到了大家為我的事盡力奔走,我也很感動大家為我做的一切,但我不想再麻煩各位了。
接下來,無論怎樣,我都會好好繼續我的生活!”
鄧浩然說得情真意切,頗有一副真情流露的模樣,讓氣氛頓時有些煽情。
大家都沒有再說什么,似乎已經被他的言語說服,默默接受了他的決定。
只有潘寧例外,她似乎還有什么話想說,但見到大家都沒反駁,也不好再說什么,只好暫時閉上嘴巴。
“好了,事情說完了,我們吃飯吧!就當慶祝我重回職場了!”見場面有些冷場,鄧浩然果斷轉移話題。
他沖陳哲使了個眼色,陳哲立馬會意,招呼服務員上菜。
林超和小胖也回過神來,翹起二郎腿:“既然如此,我們今天可要好好宰你一頓!”
潘寧也很懂事的,給鄧浩然捧起場,絲毫沒有掃他的興。
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大家叫了點酒,敞開肚皮又吃又喝。
心里放下了包袱之后,鄧浩然也不由多喝了幾杯,兩個通關之后,他就感覺到臉上火辣辣的,說話不由自主帶了三分醉意。
林超和小胖也好不到哪里去,每個人都帶著幾分醉意,連小蘇都不由多喝了幾杯,只有潘寧和陳哲還算清醒。
晚飯結束手,大家都還未盡興,小蘇提議去大家經常去的貝斯酒吧接著第二場,迅速得到了其他人的響應。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來到目的地,又點了一桌子的酒。
這段時間因為鄧浩然的事,大家都神經緊繃,借著今天這個機會,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頻頻碰杯,漸漸將情緒都放松下來。
沒過多久,半個桌子的酒就被喝光了,連潘寧都經不住大家勸酒,無奈喝了幾杯。
鄧浩然心情很好,長久以來的困擾得到解決,他心里輕松了很多,甚至還給了酒吧的服務員,一位年輕的小帥哥200元小費。
不過酒過半巡,他的腦袋已經有些暈乎乎了,今天他是主角,盡情放開之下,喝得比其他人都多。
加上晚上吃得不少,此刻他的胃里早已翻江倒海,酒精的后勁在他體內發作,讓他忍不住想要嘔吐出來。
“我去下洗手間。”鄧浩然低聲交代了一句,就拖著搖搖晃晃的身體朝廁所晃去。
那名收了小費的服務員見狀,急忙上前扶住他的身體,“先生,需要我扶你嗎?”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謝謝!”他輕輕擺擺手,示意自己沒問題,服務員也沒有勉強,退到一旁在場子里轉了起來。
剛到洗手間門口,鄧浩然就有些撐不住了,他加快步伐來到馬桶邊,張嘴就朝著里邊吐了起來。
彎著腰在馬桶旁吐了一會,他終于將胃里那股翻騰強壓下去,不過卻被鼻涕和眼淚弄了一臉,很是狼狽。
在水池旁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臉,清理了一下身上濺到的污穢,鄧浩然終于清醒過來。
他這時才感覺到,自己的膀胱有些腫脹。
也對,鄧浩然心里嘀咕著,晚上喝了這么多酒,也該釋放一下水分了。
走到小便池旁,正準備解開皮帶,門口忽然閃進來一個男人,繞過鄧浩然的身后,往里邊的位置走去。
男人身材高大,穿著黑色外套,帶著一個暗色的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
酒吧的洗手間不大,鄧浩然本能地身體前傾,往前挪了挪,空出身后的空間,好讓對方側身進去。
就在這時候,風云突變!
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男人忽然掏出一根繩子,緊緊地套在鄧浩然的脖子上!
鄧浩然只覺得脖子一下子被勒得透不過氣,難受到無法呼吸,雙手用力抓住繩子,臉色巨變,下意識想大喊,但是什么聲音也叫不出來!
他的心臟砰砰直跳,內心充滿了恐懼!
此刻腦子里,更是一片混亂,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有人要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