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詩語強按下內心的震驚和憤懣,快步走進客廳,隨手打開燈,然后停步在他近前,厲聲道:“你怎么進來的?”
裴湛緩緩站起身,一手插在褲袋里,另一只手的指間夾著點燃的煙,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后收回眸光,唇線微張,呼出透明薄絮似的煙氣,不答反問,“聽說你找我?”
“對!”林詩語坦承,但隨即話鋒一轉,語氣更加不善,“我白天找你見不到人,現在你又送上門,你以為你是誰?”
微微呼出一口薄煙,裴湛淡聲道,“機不可失。”
“你……”空腹加上剛才被嚇一跳,緊張的神經緩和下來后胃內疼痛變得更加明顯,林詩語不自覺捂了捂胃部。
裴湛看她一眼,淡聲問,“晚餐吃的什么?”
“你深更半夜出現在我家里,就是來問我晚餐吃了什么?”林詩語差點氣瘋。
裴湛沒有說話,客廳里寂靜無聲,一盞水晶壁燈將兩人的影子疊映在墻,淺淺橙光落在她如玉的臉,從精致額頭沿眉心而下,嬌俏鼻梁和著瀲滟唇色半暗半明,長睫每眨一眨便在眼底下顫出濃密陰影,隨著煙味縈繞,胃部不停抽搐,她不自覺的皺了皺眉。
她的模樣,讓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在她微顫的眉心,淡淡的問,“胃痛?”
林詩語懶得回答的直奔主題:“有人綁架了喬林喬逸,你有沒有聽到什么風聲?”
裴湛波瀾不驚地點頭。
“你知道是誰干的?”
“知道。”
“有把握救出他們嗎?”
“有。”
短暫的躊躇后,她終于開口,“救的條件……”
裴湛伸手端起茶幾上的紅酒,一手摩挲著紅酒杯,似乎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曾以為兩人是毫無交集的平行線,所以才會在美譽高電梯里拒絕得那般不留余地,可那些豪言壯語還在耳畔清晰回蕩,她卻不得不……
足足過去五分鐘,已將下唇咬得發紫的林詩語終于開口:“條件隨你開,但求你救出我弟弟妹妹,也救活林氏。”
裴湛挑眉,慢條斯理地抿了一口紅酒,才道,“喔,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一般讓我失望過一次的人,我是不會給第二次機會的,不過我今晚心情好,可以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你有三十秒的時間考慮,救家人還是公司,二選一。”
林詩語只覺從眉上到耳后根都象被火燒過一樣辣辣地痛,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被他毫不留情的說話譏諷到反駁不得,難堪至極地僵站在原地,低聲道,“家人和公司都救……”
他彎了彎唇角,毫不掩飾譏誚之意,“不要貪心。”
她咬唇不語——他是在逼她。
“還有五秒。”
來不及再思考,她脫口而出:“救家人。”
裴湛唇角一勾,“好!明天一起去接人。”語氣輕柔得讓人難以置信。
林詩語微微動了動長睫,心口忽然一酸,她原本垂視他胸前的水色眸光抬了起來,隨著這個動作而微微揚起的下巴象是無聲勾逗,記憶中的滋味在胸腹一蕩,他的唇由著大腦指令就那樣貼向她的唇瓣……
林詩語站在原地沒有動,怔怔看著他的臉龐向自己一點點靠近,直覺上感到自己應該說些什么……就在兩唇相距不過一厘米時,他忽然停下,臉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緒的波動,只是眼底神色深邃,就像是一片黑沉沉的烏云。
“我給你最后一次反悔的機會,如果你覺得勉強,那么剛才的協議可以自動廢掉!如果你心甘情愿,那么走出這個屋子,你的身份以及角色定位將由我說了算!明白?”
她的身份將由他說了算……林詩語本能地想反悔,可想到生死不明的喬林和喬逸,就不由暗自握緊了雙拳,轉過臉去。
裴湛伸手握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臉一點點轉回然后托起,彼此對視,她能清楚看到他的嘴角雖帶笑,眼底卻無笑意,“林詩語。”他以極其譏誚的口吻叫她的名字:“你好像對貝明珠說你要和我訂婚了是吧?”
訂婚之說,明明是權宜之計,可這人……林詩語咬緊下唇,她忽然有種與虎謀皮的感覺。
“裴湛,落井下石實在不是君子所為。”想了好一會,她嘴里竟吐出這么一句答非所問的話來。
“我從沒說過我是君子。”他的笑聲低沉而不屑,仿佛連著胸腔一起在共鳴,一面又道:“這個問題以后有大把的時間來討論,現在我覺得我們還是別轉移話題的好……說,你是打算反悔呢……還是心甘情愿?”
聽到他這么說,林詩語不由重重閉上眼——反悔,走投無路的她有資格說反悔嗎?心甘情愿——笑話,哪個朝代的心甘情愿是她這樣的?不過必須承認的是,除了裴湛,還有人肯花十個億換一個女人嗎?就算有,她還有時間等嗎……
緩緩的睜開眼,她的視線慢慢移動到裴湛的臉上,望著他含譏帶嘲的眼神,心里不由一動,思緒飄移之間,那個短信內容再度清晰浮現眼前——喬林喬逸在我們手上,叫林詩語準備十個億,不準報警,否則二喬歸西……
“我……”她終于開口,聲音有些低啞,卻仍是清楚地傳到了裴湛的耳中:“心甘情愿。”
裴湛的唇角蕩漾著滿意的笑,夾煙的手輕撫了一下她的發絲,淡聲問,“你大概需要多久,才能收拾好行李?”
林詩語目內一片淡茫,整個人顯然還沒回過神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開口:“嗯……大概……三天吧。”要親眼見到喬林喬逸沒事,要和杜若蘅碰個頭,還要回林家一趟,再加上要把自己的行李打包整理,沒個三天估計是不行的。
“要這么長時間?”裴湛顯然對這個答案很是不滿,他抬腕看了下時間,說道:“縮短到三個小時吧……現在是早上六點整,九點鐘我叫人來接你,嗯?”
三天砍到三個小時,她算是見識到了,怪不得曾聽人說過,裴家三公子行事雷厲風行且吃人不吐骨頭——林詩語有些目瞪口呆地望著他,想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古訓,她咬牙說了個“好”字。
裴湛走后,林詩語并沒有爭分奪秒的去利用這三個小時收拾行李。說實話,她回國才幾天,公寓內的一切都是杜若蘅新買的,而她的全部家當只是那只原封未動的行李箱和身上的挎包。
放下挎包,她淡淡的打量著自搬進來還未仔細看過的小窩——客廳里以深深淺淺的銀紫色布藝為主打,簡約中帶著華美,四米闊的陽臺以銀制羅馬桿掛著繁復幾層的落地長紗,又薄又輕,風過如浣。
當腳步丈量到餐廳時,她被餐桌上擺著原封未動的三菜一湯吸引,飯菜冒著誘人的香氣,看樣子做好晚餐的人并未用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