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詩語沉默不語,因為她清楚好友所斥責她的每一句說話都正確無比。
杜若蘅霍地遞過已被攥得滾熱的手機,“我真他媽的——”她力圖克制自己的火氣卻仍是放不緩語調,“你看看,你看看,這上面是什么!”
“喬林喬逸在我們手上,叫林詩語準備十個億。不準報警,否則二喬歸西。”
盯著好友手機上的短信,林詩語腦中一片空白……
她用雙手按著太陽穴,很暈,面前的餐桌和人影如同相機調了四十五度天旋地轉,想站也站不穩,失重的身體軟綿倒下在椅子里。
“詩語!”杜若蘅驚叫。
她在黑暗中勉力撐開眼皮,“給我一杯冰水。”杜若蘅匆忙倒來,冰水刺激著林詩語冒冷汗手心,她慢慢喝下去。
被震碎的思維逐漸清醒起來,她立刻在包里翻來翻去。
然后,她找到了那張做工考究的名片。
想也不想,她就掏出手機,按照上面的號碼撥了出去——“你好。”電話很快被人接起。
“我是林詩語……”林詩語深呼吸,一字一句道:“叫裴湛接電話。”
電話那端沉默了一下,好一會才有人客氣的說:“裴總正在開會,不方便接電話。”
“你就說……”她還沒說完,對方電話就傳來了嘟嘟嘟的忙音。
林詩語又驚又怒,咬著牙再次撥打那個似乎已鐫刻在腦海的號碼,可對方依舊是那句“裴總在開會,不方便接電話。”
終于在撥打了第一百零八次后,林詩語看著自己的手機,沉思了下,她撥給洛世奇。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接起,“林秘書?”
“洛總,打攪你了,請問——裴湛在哪?”
“咳,他啊,大概在忙吧,不過他說了,如果是問你弟弟妹妹的事,他讓我轉告你,不是他做的。”
“你能不能聯絡上他?”
洛世奇遲疑了下,“這個……”
林詩語的心終于微微一沉,勉強笑笑,“不方便?”
“那倒也不是,他好像說比起這個事,他更有興趣談談別的——”
“意思就是談這個事的話,他就沒空聽我的電話,是嗎?”
洛世奇沉默,讓他說什么好?
林詩語淡聲道,“我明白了,謝謝。”掛了電話后她以手蒙面,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忽然之間,毫無端倪地,有人綁架了林琳和林奕?
沉默良久,杜若蘅盯著她黯然的臉,憂心忡忡的開口,“我爸爸和劉局很熟,要不我們報警吧?”
“不,不能報警。”林詩語立即搖頭否定,積攢了幾分力氣,她撐著桌子站起來,朝向杜若蘅伸出手去,“我要的車呢?”
“泊在會所門前的3號停車位。”杜若蘅邊回答邊掏出車鑰匙放在桌上,“車子按照你選的款式定的,牌照也上了……”
沒等她說完,林詩語已抄起車鑰匙沖了出去。
半小時后,林詩語驅車趕到美譽高地下二層,把車停好她去按裴湛的專用電梯,按鍵上方的小屏幕要求輸入密碼,她摁入一三一四,液晶屏閃了閃,打出一行字,“密碼錯誤,請重新輸入。”
她咬牙,重新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再輸進去,確認沒有錯。
液晶屏再閃了閃,“密碼錯誤,請重新輸入……警告,如再出錯將會報警。”
她退后兩步,深深呼吸——專用電梯密碼被改,而她今天已經辭職,沒有總裁秘書的職員卡,她已經不能再上八十八樓的總裁辦,上不了八十八樓,她要到哪里去找裴湛?
與此同時,裴湛正坐在八十八層的總裁辦公室內,通過專用電梯最上方的攝像監視器,林詩語的影像早就投在他辦公室墻面的白熒上,系統一直在自動發聲請示他,是否打開電梯讓輸錯密碼的林詩語上來。
“三哥,手機響第109遍了,還接不接?”古馳拿著裴湛的手機,幸災樂禍的叫著。
洛世奇不忍的接腔,“三哥,火候差不多了,你就接吧。”這時桌面的電話也響了起來,裴湛摁下對講,擴音器中傳來助理秘書的聲音,“裴總,林秘書說她有十萬火急的事,在一線。”
裴湛的雙眸驟然閃過晶光,下一瞬卻暗得如鬼似魅,緩慢彎起唇線,神色深得格外難以捉摸,他道,“今天凡是她的來電都說我不在。”說完便切斷了通話。
洛世奇和葉圣言愕然對望,后者忍不住道,“三哥,看來這妞的銳氣被你磨得差不多了,應該很快就得手了。”
裴湛轉過皮椅面向玻璃幕墻,背對著辦公桌對面的三人,隔著又高又厚的椅背,平穩得不帶一絲情緒的說話聲從空氣中傳來,“不經一番寒徹骨,那得梅花撲鼻香!”
聽者面面相覷。
裴湛起身,往前兩步站在透明的玻璃幕墻前,望著窗外微小如盒的車河緩緩移動,這樣居高臨下地看去,似身在云端,鳥瞰著人間。
“阿奇。”雙手環胸,他喚。
“什么?”洛世奇走到他身邊。
“如果有人要你以情換情,你會怎么樣?”
洛世奇一怔。
“你會選擇抵死不從,還是為情棄情?”
洛世奇聽得一頭霧水,“你想說什么?”奇怪,三哥的說話仿佛含著某種機鋒。
裴湛從遙遠的窗外收回視線,轉頭看向室內的人,“沒什么,每個人都有馬上要去辦的事,你們很閑么?”
洛世奇與葉圣言雙雙大愕,這人,怎么突然文藝了?
“三哥。”古馳忽然笑叫,“哈哈,那蠢女發了個短信,走了。”
裴湛沒有接話,幽暗眸光投向監控屏,地下二層專用電梯門口那里早渺無人影。
離開美譽高,林詩語就立即訂了江南飛BJ的機票,專門去了一趟喬家。
毫無懸念的,她撲了個空。心里僅存的那一點希望,也破滅了。
她不知道該怎么同喬老爺子說,因為她剛剛得知喬家的公司也陷入了困境。可十個億,要她一下子拿出來,那簡直是天方夜譚。至于報警,她壓根都沒想過,報警等同于冒險,這點,她懂。
見過喬老爺子,她沒有提勒索短信的事,就趕十二點多的班機匆匆飛回江南。
因空腹來回奔波,回到公寓時,已是凌晨四點半,林詩語胃痛的連開門的力氣都沒有。靠在門口,她大口大口的呼吸了好一會,才一手捂著胃,一手哆嗦著拿出鑰匙,打開房門——整個客廳里空蕩蕩的,連一絲聲響都沒有,有大把的月光從靠近花園一側的落地窗外照了進來,落在深色木地板上,勾勒出長短不一的斑駁光影,假如不是還有個人影背對著門口坐在沙發上抽煙,她幾乎就要以為自己眼前所見的,是一副靜夜思的油畫。
聽到開門聲,沙發上那個身影緩緩轉過來,“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