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事情的開端

這真是太離奇了。

菲利普·曼納林正躺在一棵樹下伸展著胳膊腿兒，苦思冥想著幾道代數(shù)題。周圍沒有一個人，但是他仍能清楚地聽到一個聲音在對他說：

“笨蛋，你就不能把門關(guān)上嗎！”這聲音十分不耐煩地說道，“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把你的腳擦干凈！”

當(dāng)這聲音第三次出現(xiàn)時，菲利普坐直了身子，仔細(xì)地打量著周圍，只看到山坡在他上方和下方延展著，完全看不到任何男孩、女孩，男人或者女人。

“這太傻了，”菲利普自言自語地說，“因?yàn)榧葲]有什么門可關(guān)，也沒有什么墊子來擦我的腳。說這話的人一定是瘋了。不管怎么說，我不喜歡這樣。只有聲音，卻看不到人，實(shí)在太奇怪了。”

一個棕色的小鼻子從菲利普的運(yùn)動衫衣領(lǐng)里鉆了出來，這鼻子是屬于一只棕色小老鼠的，它是菲利普眾多寵物中的一只。菲利普舉起手，溫柔地揉了揉小家伙的頭。小老鼠的鼻子開心地抽動著。

“把門關(guān)上，笨蛋！”一個不知從哪兒來的聲音吼道，“不要擤鼻涕啦！你的手帕哪兒去了？”

這對菲利普來說太過分了，他吼了回去。

“閉嘴！我沒有在擤鼻涕。你到底是誰？”

沒有人回答，菲利普感到很困惑，這真是詭異又奇怪。在這明亮晴朗的空曠山坡上，那發(fā)布命令的粗魯又離奇的聲音是從哪兒來的？菲利普又喊了起來：

“我正在學(xué)習(xí)呢。如果你想說話，就現(xiàn)身吧。”

“好吧，伯父。”那聲音出人意料地用另一種完全不同的帶有歉意的語氣小聲說道。

“天哪！”菲利普說，“我受不了這個。我必須得解開這個謎團(tuán)。如果我能找到這聲音的來源，我就有可能找到它的主人。”他又喊道：“你在哪兒？出來讓我看看你。”

“我告訴過你十幾次了，不要吹口哨！”那聲音粗暴地回答。菲利普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并沒有在吹口哨。這個聲音的主人顯然是完全瘋了。菲利普突然覺得自己并不想見到這個奇怪的人。他寧愿回家也不想見他。

他仔細(xì)地看了看四周。他根本不知道那聲音是從哪里來的，但是他覺得它可能來自他左側(cè)的某個地方。好吧，他準(zhǔn)備悄悄地靠右爬下山，盡量貼著樹，這樣自己就會被稍稍遮住一點(diǎn)。

他拿起書，把鉛筆放進(jìn)口袋，小心翼翼地站起來。突然，那聲音哈哈大笑起來，菲利普嚇得心都快跳出來了。他忘了要小心，飛快地跑下山坡，沖到一叢樹木的隱蔽處。笑聲又突然停止了。

菲利普站在一棵大樹下仔細(xì)聽著。他的心跳得很快，他希望能回到家里，與其他人待在一起。然而，就在他頭頂上方，那聲音又說話了。

“我告訴過你多少次了？要把你的腳擦干凈！”

這時傳來一聲極其怪異的尖叫讓可憐的菲利普嚇得連書都丟在了地上。他抬頭看了看旁邊的樹，發(fā)現(xiàn)了一只美麗的白鸚鵡，頭上頂著一個黃色的大鳥冠，上下擺動。鸚鵡用它明亮的黑眼睛盯著菲利普，歪著頭，彎曲的尖嘴發(fā)出一種刺耳的噪音。

菲利普盯著鸚鵡看，鸚鵡回瞪了一眼。這鳥抬起爪子，若有所思地?fù)现^，冠毛上下?lián)u擺著。然后，它說話了。

“別擤鼻涕了，”它用一種與人聊天的口吻說道，“你就不能把門關(guān)上嗎，笨蛋？你的禮貌哪兒去了？”

“天哪！”菲利普驚奇地說，“原來是你一直在說話，大喊大笑啊！嗯，你可嚇了我一大跳呢。”

鸚鵡打了一個實(shí)實(shí)在在的噴嚏。“你的手帕哪兒去了？”它說道。

菲利普笑了笑。“你真是一只了不起的鳥，”他說，“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你是從哪兒逃出來的？”

“擦擦你的腳。”鸚鵡嚴(yán)厲地回答。菲利普又笑了。這時，他聽到一個男孩在山腳下大喊：

“琪琪，琪琪，琪琪！你去哪兒了？”

鸚鵡張開翅膀，發(fā)出了一聲可怕的尖叫，沿著山坡，飛向山腳下的一棟房子。菲利普望著它越飛越遠(yuǎn)。

“有個男孩在呼喚它，”他想，“他就在我住的麓山屋的花園里。我在想他是不是也是來這里學(xué)習(xí)的。我真希望他是。要是有這樣一只鸚鵡和我們同住就好了。在假期做功課就夠無聊了，如果有只鸚鵡氣氛就活躍多了。”

菲利普上學(xué)期患過猩紅熱，緊接著又染上麻疹，因此錯過了一大部分的功課。他的校長給他的姨父和姨媽寫了封信，建議他去一個老師家里待上幾個星期，補(bǔ)習(xí)落下的功課。令菲利普厭惡的是，他的姨父居然立刻同意了。這樣，菲利普在暑假期間就只好補(bǔ)習(xí)代數(shù)、地理和歷史，而不是和妹妹黛娜在海濱的陡峭山莊的叔叔家度過美好時光了。

他喜歡老師羅伊先生，但討厭另外兩個男孩。他們也是因?yàn)橹吧÷湎铝斯φn，現(xiàn)在要接受羅伊先生的指導(dǎo)，跟著他死記硬背。其中一個比菲利普大得多，另一個則是個可憐的抱怨鬼，他總是對菲利普一直在收集或搶救的各種昆蟲和小動物感到恐懼。菲利普非常喜歡動物，并且有一種讓它們都信任自己的不可思議的本領(lǐng)。

現(xiàn)在他急匆匆地走下山坡，急切地想看看是不是有別的學(xué)生參加了這個小型的男孩暑期補(bǔ)習(xí)班。如果那個新來的男孩有鸚鵡，那他會是個有趣的人，比那個傻大個山姆，還有那個哭哭啼啼的抱怨鬼奧利弗有趣多了。

他打開花園門，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花園里有個小女孩，年紀(jì)不大，大概十一歲。她長著一頭卷卷的紅發(fā)，還有一雙綠色的眼睛，皮膚白皙，臉上是密密麻麻的雀斑。她正盯著菲利普。

“你好，”菲利普說，他很喜歡這個穿短褲和運(yùn)動衫的姑娘，“你是新來的嗎？”

“算是吧，”女孩笑著說，“但我不是來學(xué)習(xí)的，我是來陪杰克的。”

“杰克是誰？”菲利普問道。

“我哥，”女孩說道，“他必須接受輔導(dǎo)。你真該看看他上學(xué)期的成績單，門門墊底。他真的很聰明，但就是不在乎這些成績。他說要成為一個鳥類學(xué)家，所以學(xué)習(xí)歷史日期啊、海角啊還有詩歌一類的東西能有什么用？”

“你剛才說的那個詞是什么意思？”菲利普問道，他在想這個女孩的鼻子上怎么會有這么多雀斑。

“鳥類學(xué)家？嗯，就是一個熱愛研究鳥類的人。”女孩說，“你不知道吧？杰克對鳥簡直太著迷了。”

“他應(yīng)該來我住的地方，”菲利普馬上說道，“我住在靠海的一個非常開闊而荒涼的地方，那里有許多稀有的海鳥。我也喜歡鳥類，但我對它們了解不多。我說，那只鸚鵡是杰克的嗎？”

“是的，”女孩說，“他已經(jīng)養(yǎng)了四年了，她的名字叫琪琪。”

“是你哥哥教她說那些話的嗎？”菲利普問。他覺得杰克雖然門門功課墊底，但他在教鸚鵡講話方面絕對算得上名列前茅！

“哦，不是的，”女孩微笑地說，綠色的眼睛閃閃發(fā)亮，“琪琪是自學(xué)的——她學(xué)我們伯父說話。我覺得，我們的伯父稱得上是這個世界上脾氣火暴的老頭了。我們的父母已經(jīng)去世了，所以我們在假期就歸杰弗里伯父管，可是他并不喜歡我們。他的管家也不喜歡我們，所以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教琪琪說話。但是只要杰克陪在我身邊，杰克有他心愛的鳥兒們，我們就很高興了。”

“我想，杰克應(yīng)該和我一樣，是被送到這里學(xué)點(diǎn)東西的。”菲利普說道，“你很幸運(yùn)——在我們煎熬地上課的時候，你可以玩，散步，做你喜歡做的事。”

“不，我不會。”女孩說，“我喜歡和杰克待在一起。這學(xué)期我們沒在一起，所以我很高興在假期的時候可以和他在一起。我認(rèn)為他非常了不起。”

“好吧，我妹妹黛娜可從來不會這么看我，”菲利普說，“我們總是吵架。嘿——那是杰克嗎？”

一個男孩正朝菲利普走來。他的左肩上坐著鸚鵡琪琪，她用嘴輕輕地蹭著杰克的耳朵，低聲說著什么。男孩撓撓鸚鵡的腦袋，用和他妹妹一樣的綠色眼睛盯著菲利普。他的頭發(fā)比他妹妹的更紅，臉上也滿是雀斑，以至于都找不到一個沒有雀斑的地方，因?yàn)槿赴呱厦嫠坪踹€長著雀斑。

“你好，‘小雀斑’。”菲利普說著，咧嘴一笑。

“你好，‘草叢頭’。”杰克也咧嘴一笑。菲利普舉起手，摸摸像草叢一樣，總是翹起來的劉海。他無論用多少水，梳多少次，都不能讓他的劉海長時間保持服帖。

“把你的腳擦干凈。”琪琪嚴(yán)肅地說道。

“琪琪沒事就好，”女孩說，“她不喜歡去陌生的地方，我覺得這就是她飛走的原因。”

“她并沒有飛遠(yuǎn)，露西安，”杰克說，“我敢打賭，如果這位‘草叢頭’在山坡上聽到琪琪說話，一定會嚇一大跳。”

“我的確是嚇了一大跳。”菲利普說。然后他就把之前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了他倆。杰克和露西安都大笑起來，琪琪也咯咯笑了起來，那笑聲簡直就像是人類發(fā)出來的一樣。

“天哪，我真高興你和露西安來到這兒。”菲利普說。他感覺已經(jīng)有好多天沒有這么開心了。他非常喜歡這對紅頭發(fā)、綠眼睛兄妹的長相。他們會成為好朋友的。他想給兄妹倆看看他養(yǎng)的寵物，還想和他們一起散步。菲利普覺得杰克大約十四歲，比露西安大幾歲，也比他自己大一些。遺憾的是黛娜不在，不然自己就有三個年齡相仿的玩伴了。黛娜十二歲。只是她是個急性子，又容易和人爭吵，可能會惹出點(diǎn)什么事兒來！

菲利普心想：“露西安和杰克的關(guān)系，與我和黛娜的關(guān)系真是不一樣。”露西安顯然很崇拜杰克，而菲利普簡直無法想象黛娜像露西安對杰克那樣，對自己言聽計從，成天圍著自己打轉(zhuǎn)，為自己干這干那。

“好吧，人和人還真是不同。”菲利普心想，“不過，黛娜還算是個好妹妹，即使我們有時會爭吵和打架。沒有我，她在陡峭山莊的日子肯定過得很煎熬。我打賭波莉姨媽正監(jiān)督她努力學(xué)習(xí)呢。”

對菲利普來說，這真是愉快的一天：喝下午茶的時候，他坐在那里欣賞杰克肩上的鸚鵡，時不時地發(fā)表自己的評論；他還能看著露西安眨著亮晶晶的綠眼睛，去捉弄笨笨的大個兒山姆，招惹抱怨鬼奧利弗。現(xiàn)在氣氛開始活躍起來了。

杰克和露西安的確使氣氛活躍多了，暑期補(bǔ)習(xí)班因?yàn)橛薪芸撕吐段靼驳呐惆樽兊酶佑腥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