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凌寒臉色淡定，笑道：“我倒是聽說過一句話，叫事出反常必為妖，大人讓南宮小姐去往我住處為我下面之時，好像我跟南宮府上的每個人都素不相識。想來想去在下一沒錢二沒勢，除了這張臉還說得過去但也不值得南宮大人這般青睞，想來想去大概與我那失蹤的...爹娘有關不成？”

說起“爹娘”這兩個字的時候，凌寒的話明顯頓了一下，有些不習慣這兩個人出現在自己嘴邊，更是不習慣說這兩個字。

南宮正華點了點，說道：“你倒是個聰明人，越是這樣我就越覺得你當初入贅怕是另有目的，如果不是知道你還什么都不清楚，我都要為你這入贅的舉動叫聲好了。”

凌寒表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是好奇無比：“那大人，知道我爹娘的事情？他們現在在哪？”

“在哪，在做什么，我都不能告訴你，如果你猜到了，也不要說出去。”南宮正華好整以暇地提起水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淡淡說道：“我做的這些事情，也都是我自己的事情，頂多跟你有關，卻與你爹娘無關。”

“那我就猜一猜。”凌寒笑道：“大人如今是揚州城五品長史，地方上的文官之最，想要高升就得先調回太安城，難不成我爹娘當年上京趕考，當了大官，所以大人想通過我，跟我爹娘套上近乎不成？”

南宮正華哈哈一笑，手里端著的茶水險些灑出來，望著凌寒笑道：“前半句說對了，后半句說錯了。”

“前半句是到哪里？”凌寒也淡淡笑道：“是‘太安城’那里，還是‘當了大官’那里？”

南宮正華沒有回答他，只是將手中茶水淺飲了一口，對著他笑道：“那你覺得，我是為了最后一句話嗎？”

“不是。”凌寒果斷搖頭：“小子雖然年齡小，但也覺得大人不是那樣的人。”

“那么前半句是哪里就不重要了。”南宮正華呵呵笑道，站起身來走到門口，背著雙手迎著陽光望著冬日里慵懶的庭院，緩緩說道：“我南宮正華出身貧賤，一步一個腳印走到這里，不求聞達于諸侯，只求一個心安。為官這么多年，我自認為官清廉，也從未阿諛奉承，要說拿自己閨女換前途，那不是要折辱我南宮正華這四個字？”

凌寒坐在那里，沒有說話。

“只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不愿摧眉折腰事權貴，便也做好了我這三個子女平凡一生的準備，只是若是有大禍臨頭，我也不愿看著自己的三個子女因為我白白地牽連進某些禍事，甚至送了性命。”

凌寒心里暗暗嘆了一口氣：“果然如此。”

哪有那么多天上掉下來的美事。想當初南宮樂那般容顏的小美人頂風冒雪地上門要來給自己做飯的時候自己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只是想想自己一窮二白，能再撿回一條命就已經是賺大了，便也沒什么可怕的，便也無所謂地讓南宮樂進門了，現在聽這老頭的意思，怕是自己已經被牽扯進他嘴里的這件禍事了。

揚州乃是重鎮，能讓揚州五品長史都忌憚的事情，還有可能搭上南宮家上下老小...

凌寒扯了扯嘴角，冷不丁地問了一句：“大人打算造反？”

南宮正華轉過頭來，眼神定定地望著凌寒充滿玩味：“你覺得呢？如果是，你怕不怕？”

凌寒想了一下：“看情況吧，怕倒是不怕，還挺有意思...但是這種事情，得先有把握，我還是勸大人不要沖動，徐徐圖之...”

南宮正華望著凌寒一陣無語。

聽你這意思，難不成你早就有想法了？還徐徐圖之...

南宮正華剛想到這里突然一愣，望著眼前這個坐在那里的年輕人心思急轉。

難不成這個年輕人已經是...他的部下？所以他入贅秦家是為了秦家的錢糧不成？

凌寒坐在那里并未回頭，卻如同猜出來了南宮正華的想法一般搖了搖頭出聲說道：“南宮大人莫要多想，在下什么也不是，當年入贅秦家真的只是家道中落，每日無以為繼而已。”

南宮正華大吃一驚，望著這個年輕人半晌說不出話來，過了好一會才緩過神來緩緩搖頭低聲道：“你與你父親，果真是一般人物，原本我在你身上下注，只是想碰碰運氣，說不定能為我南宮府留下一絲生機。現在看來，我倒是沒找錯人。”

凌寒再次搖了搖頭輕笑了一聲說道：“南宮大人太看得起我了，嘴上說說誰不會，都是我瞎猜的，我看大人府上家庭和諧，公子之間相處融洽，所謂家和萬事興，大人還是好好過日子。”

南宮正華也輕輕搖了搖頭，一邊緩步走回原位坐下，一邊緩緩說道：“燁兒此人，才學是有，可惜人太老實，容易認死理，讓人放心不下；風雅孩兒年紀尚幼，多些活絡心思比之他大哥要聰慧許多，但是性子太急，也極容易被人蒙蔽利用...”

說到這里，南宮正華坐下，望著凌寒認真地說道：“所以，我找上了你。如果有一天，我南宮家真的到了生死關頭，我不要求你出手相助，只希望你能看在今日情分以及樂兒的份上，留下他二人性命。”

凌寒大吃一驚，心想怎么就嚴重到這種地步了，臉上倒是失笑了一聲搖了搖頭說道：“大人太看得起我了，我一個白身贅婿，可沒那么大本事，秦家也未必肯聽我的。”

南宮正華聽到他說到秦家，嘴上不屑地冷哼了一聲，說道：“區區秦家，跳梁小丑，難入大雅之堂...你有多大能量，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先要你一個承諾而已...”

說完，南宮正華看著凌寒坐在那里沒有說話，便也自顧自地沖著院外大聲喊道：“你們都進來！”

話音剛落，便有一個身影瞬間沖了進來，正是急沖沖的南宮風雅，只見他剛剛站定便臉上帶著驚喜焦急之色沖著南宮正華問道：“怎么樣了，爹，談妥了？我是不是可以出去開酒樓掙銀子了？”

“胡說八道什么？”后邊跟著的南宮燁也正好進門，聽到南宮風雅說的話后不悅道：“這是我們府上的大事，怎么被你說的跟做生意一樣？”

南宮樂跟在后邊最后一個進門，臉色紅紅地沒有說話。

凌寒一陣無語。合著你們就是覺得我今天是來上門提親的是吧...

不過今天好像確實是在談這些事情...

“樂兒，你過來。”

南宮正華抬起頭，笑呵呵地喚過自己的寶貝女兒，拉著她的手拉到自己身邊，把她抱在懷里仔細端詳了她一陣，倒真像是一個即將送女兒出嫁的老父親一般，把南宮樂看的渾身不自在。

“爹...”想到現場還有一個外人坐在那，南宮樂有些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身子，害羞地說道：“爹，你干什么呢。”

南宮正華呵呵笑道，抬頭指了指桌子另一邊坐著的凌寒，笑著對南宮樂說道：“你看，這是你爹為你挑選的夫婿，你覺得如何？”

凌寒坐在那里臉色尷尬，南宮樂更是羞紅了臉，哪還敢轉頭看向凌寒，只能不依不饒地捶打著南宮正華：“你說什么呢，爹...誰說要嫁給他了...”

南宮正華不以為意，牽著南宮樂的手，走到凌寒的身邊，凌寒急忙起身，在不解的眼光里望著南宮正華拿過自己的手腕，與他另一只手上牽著的南宮樂的手輕輕地放在了一起。

南宮樂大概是剛剛曬過太陽，熱乎得很，手心軟軟的，拿在凌寒手里猛地一顫，好像又變得有點僵硬，卻也沒有躲避，任由南宮正華牽著她將自己的手放在另一個人的手掌心。

這是她除了父兄弟之外，接觸過的第一個男人。

“凌寒，婚禮可以改天再辦，但是今天，我就把我的女兒交給你了，你可要好生對待，切莫忘了，我跟你說的事情！”

說到后邊，南宮正華一臉嚴肅，盯著凌寒定定地說道。

“爹？”南宮樂驚呆了。她有想過有一天，她即將出嫁，她的父親會以這種方式將她交到另一個男人手上，但是沒想到真的到了這一天，南宮正華的話會說的這么隨便，更何況眼前的人，大概都沒見過幾面，父親就好像認定了他一般。

凌寒苦笑一聲，沒有說話。

南宮燁和南宮風雅這才感覺屋里的氣氛好像有點不太對勁，而且父親想來以克己守禮而著稱，為什么今天就急著把自己閨女，交到這個陌生男人的手上？

南宮燁著急道：“父親，好像有點不妥...”

“妥不妥當我用的著你來教我？”南宮正華面無表情，撇了一眼自己的大兒子南宮燁，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一樣，又喚過南宮風雅二人說道：“還有你二人，如果哪天家里出了大事，我又暫時不在的情況下，莫要沖動胡來，一定要跟凌寒商議，明白了嗎？！”

南宮家兄妹三人終于感覺到今天的氣氛有些不對勁了，向來和藹的父親雖然偶有嚴厲，但也沒有這般這樣嚴肅，更何況還這般特意囑咐他們，有大事要找一個外人商議？

“爹？你怎么了爹？”南宮風雅皺著眉頭說道：“怎么感覺你在托孤似的。”

“風雅！你再胡說我就要罰你了！”南宮燁喝問道，但是眼睛卻是在看著自己的父親，顯然也是有疑惑沒有打消。

凌寒苦笑了一聲：“南宮大人怕是太看得起我了，小子何德何能能讓大人這般信任？”

南宮正華也笑了，看了一眼疑惑的兄妹三人，最后看向了眼前的凌寒，笑瞇瞇地說道：“我當然不能很相信你，但是我相信另一個人。”

“你們姓凌的，一般都不會讓人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