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廣場上難得地架起了木柴，點燃了火焰。

重語看著火勢越來越大，慢慢阻斷了她的視線。

月影躺在火中，被火焰所吞噬。

重語閉上眼，只覺得一股腥甜之氣直沖喉嚨，忍不住吐出一口血來，然后昏迷過去。

“大師姐！”

方才與墨離對戰(zhàn)后，重語傷勢極重，未來得及好好休養(yǎng)，現(xiàn)在終于壓制不住傷勢，爆發(fā)了出來。

重語醒過來時，一眼就看到葉白坐在旁邊。

“師妹醒了。”葉白立刻坐到榻邊，扶起重語，喂了她一個藥丸，“先把藥吃了。”

重語順從地吃下。

“有沒有好些？”葉白關(guān)切道。

“好些了，讓師兄擔(dān)心了。”重語低了頭。

葉白摸了摸她的腦袋，“我一不在，你就把自己搞成這樣，真是讓人不放心。”

“師兄。”重語抬頭喚了一聲。

“嗯？怎么了？”葉白笑道。

“你……你不怪我嗎？”重語小聲說道，“若不是我，也不會有這么多事。你的仙體也不會……也不會這么毀了。”

葉白溫和說道，“此事天道也在背后推波助瀾，云夢大陸注定有此一劫，并不能全怪你。而我先前也說過了，我既能飛升成仙一次，再飛升第二次又有何難，師妹不必放在心上。”

重語低低地嗯了一聲。

“我知道你是想與我早日相見，待那具身體完全恢復(fù)后，再讓我回去。”葉白溫柔地說道，“不過人算不如天算，天道既然想讓它毀了，那便毀了吧。”

“我還勉強你做了那么多你不想做的事……”重語囁嚅道。

葉白扶住她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沒有的事，你想做什么，我便陪你去做。況且我當(dāng)時也有恢復(fù)自己記憶的私心，還封了你的記憶，一直瞞著你是我不對。”

“謝謝師兄安慰我。”重語垂下眼眸。

葉白輕嘆一聲，將她攬入懷里。

“我知道月影的離去對你也是一個打擊，你將責(zé)任全都攬在了自己身上。但是你想，月影最大的愿望不就是守護凌微閣嗎？我們替他報了仇，以后要做的便是好好振興凌微閣。”

“況且天道選人，自然要有一番考驗。云夢界的這些實在不算什么，你也隨我在空海界經(jīng)歷過更多的磨難，不應(yīng)對此執(zhí)著。”

重語悶聲問道，“那天道不是選了宣然嗎？為什么劫難應(yīng)在凌微閣頭上？”

葉白拍了拍她的背，“并不只是凌微閣的劫難，你看天吾宮折了掌門，踏云殿現(xiàn)在也被此事困擾，便是青山派自己，也損失了不少人。”

“可是我們損失最大。”重語悶悶不樂，從葉白懷里坐起來。

“那你想阻止更多的損失嗎？”葉白溫聲問道。

“阻止？”重語不解。

“空間之門即將開啟，灰月將要出現(xiàn)。”葉白解釋道，“此事還沒有完結(jié)，到時還有一番波折。”

重語頓時緊張起來，“會有什么波折？還有什么損失？”

葉白緩聲道，“你不必如此緊張，此事應(yīng)在青山派。”

“師兄怎么知道這么多？”重語撇嘴道，“定是蘇鏡海與你說的。哼，他這個人，什么都不跟我說，只告訴師兄。”

葉白不由得失笑，“并不全是。進入空無境后，上感應(yīng)天道，下感悟自身，你以后便知道了。”

重語嘟囔道，“又嫌我修為低。”

葉白伸手捏了捏她的臉，“又胡說。”

重語拍開葉白的手，“好了好了，師兄還是說說怎么阻止吧？”

葉白微微一笑，“不用阻止，此事成不了。青山派若真要開輪回之門，生魂數(shù)量遠(yuǎn)遠(yuǎn)不夠，只能去凡間。然而他們現(xiàn)在也是損失慘重，并無人手顧及此事。”

“師兄你耍我！”重語抬手就想去拍葉白，被葉白輕松抓住了手。

重語悻悻地縮回手，“青山派怎么損失慘重了？不就沒了一個心魔，心魔本來也就不是他們青山派的。”

“青山派的蕭煥掌門和諸位長老已然隕落了。”葉白說道。

“什么！”重語一驚，“是誰？”

“心魔。”葉白解釋道，“在與你們對戰(zhàn)前，心魔已殺了他們。”

重語沉默了一會，說道，“青山派如今還沒有消息傳出來，想必是被蕭梓曦封鎖了，她現(xiàn)在恐怕也是一籌莫展。”

葉白拍了拍她的手。

蕭梓曦此時的處境沒人比重語更清楚了。

當(dāng)年的她，比蕭梓曦更加無措。

好在葉白一直陪在她身邊。

重語忽然開口問道，“空間之門和灰月又是什么？”

“灰月其實就是空間之門開啟時的異象。”葉白說道，“被空間之門選中，就能直接飛升上界，不用等到合道境再離開。”

“上界……”重語問道，“是空海界嗎？”

葉白點頭，“應(yīng)當(dāng)是。”

重語猶豫了一下，“那師兄要回去嗎，離開靈水閣這么久……”

葉白溫柔地打斷了她，“師妹在哪，我便在哪。”

“可是我……”重語一時有些說不出口。

“師妹想留在凌微閣？”葉白笑起來，“我覺得云夢大陸確實不錯，凌微閣也很好，與師妹一起留下來也是不錯的選擇。”

“但云夢大陸最高只能到合道境。”重語急道，“合道之上還有渡劫、大乘與飛升成仙，師兄若是不去空海界，這輩子便只能止步合道境。待壽數(shù)一到……”

“師妹。”葉白拉起重語的手，止住了她想說的話，溫言道，“我已是飛升成仙過的人，對此再沒有什么可遺憾的。我此生唯一所求，便是與你在一起。”

“若是離開你去了空海界，那往后千年萬年，又是與以前一般孤寂，你讓我又如何承受？”

重語看著葉白，鼻子一酸，難過道，“對不起，師兄，不是我不想跟你去空海界，只是，只是我實在對他們愧疚太多……”

無論對凌微閣還是對葉白，重語都有所愧疚，補償哪一方，都注定是對另一方的虧欠。

葉白明白她所想，無奈地笑道，“我知道。師妹不必難過，我也沒有說我要去空海界。你忘了我當(dāng)初怎么來的云夢大陸？”

“師兄不想為天道做事。”

葉白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是啊，我當(dāng)初既然選擇了這條路，那現(xiàn)在為何還要回空海界重走一次自己不想要的結(jié)果呢？”

重語怔了怔，“師兄不是安慰我？”

“自然不是。”葉白傾身吻了吻重語的額頭，“你安心留在凌微閣就是，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

青山派。

安夏從靈泉出來后遇到了雪姬。

雪姬頓了頓腳步，“安師弟能否借一步說話？”

安夏點頭，“自然。”

兩人走到一處寬敞的平臺，此地不會有人偷聽到。

雪姬單刀直入，直奔主題，“安師弟可知我妹妹吳月嬌被單野所殺害一事？”

安夏微驚，“我聽說了吳師姐隕落的事，卻不知是單師叔所為。雪姬師姐這消息可確切？”

“月嬌是我妹妹，我怎么會拿她的事來與你開玩笑。”雪姬冷然道，“我聽說你與她關(guān)系匪淺，就是不知你可愿為她報仇了。”

安夏微微挑眉，“我也聽說之前雪姬師姐與單師叔關(guān)系匪淺，莫非因為如此，師姐不忍自己下手，才要借我之手，對單師叔出手嗎？”

“你誤會了。”雪姬緩和了語氣，“我是想與你聯(lián)手。他是太靈境，光靠我一人，不是他的對手。”

“師姐也知單師叔是太靈境，你我均為太虛境，要如何勝過他呢？”

“我聽聞之前他受了內(nèi)傷，遲遲沒有恢復(fù)完全，我們可趁此機會下手。”雪姬拿出鳳羽珠，繼續(xù)說道，“我有鳳羽珠在手，你有鳳凰羽，你我聯(lián)手偷襲的話，未嘗不能一戰(zhàn)。”

安夏沉默片刻，“此事我需要考慮下。”

雪姬也不催促，只說道，“單野的內(nèi)傷拖不了太久，若是錯過了，可就沒這個機會了，還望安師弟好好考慮。”

安夏點頭，“我知道。”

而后與雪姬告別。

雪姬看著安夏遠(yuǎn)去，輕聲說道，“能與月嬌交好的人，你是第一個。我想月嬌看人不會有錯，希望你別讓我失望。”

安夏告別了雪姬，卻是去找了蕭梓曦。

“少掌門。”安夏行禮道。

蕭梓曦含笑應(yīng)道，“你的傷都好全了吧？”

“是，還要多謝少掌門。”

“不必客氣，這是應(yīng)該的。”

安夏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有一件事，想請教少掌門，不知少掌門可否為我解惑？”

“你說。”

“少掌門也知，我與吳月嬌師姐交好，但之前吳師姐無故隕落，少掌門能否告知我原因？”

蕭梓曦微微變了臉色，仍是淡定道，“此事你以后便能知道了，現(xiàn)在何必強求。”

安夏堅持道，“古人說，士為知己者死。我既將吳師姐視為知音，她隕落如此大事，我若是全然不知、不能為她報仇，又有何面目對得起她對我的信任？”

蕭梓曦一窒，嘆了一聲，“你容我想想。”

蕭梓曦總覺得安夏是知道了什么，這是要她做出選擇了。

在青山派的立場上，是選擇安夏，還是選擇單野。

安夏見她如此，便覺得雪姬的話可信了幾分，當(dāng)下問道，“可是單師叔所為？”

蕭梓曦一聽，果真如此，便說道，“你也知道單野是門內(nèi)大師兄，若是你對他出手，不見得就能全身而退。”

安夏見蕭梓曦沒有否認(rèn)，便確認(rèn)了此事，回道，“只要少掌門應(yīng)允不管此事，我自有辦法。”

蕭梓曦沉默下去。

就在安夏以為會沒有結(jié)果的時候，蕭梓曦開口了，“安夏，你可知這個請求意味著什么？”

安夏行禮道，“自然，意味著青山派從此損失一個太靈境高手，實力減弱了不少。”

“不過我既然得了鳳凰羽，自然會一直在青山派。有鳳凰羽的認(rèn)可，我想少掌門也無需懷疑我的天賦。”

良久，蕭梓曦點頭，“好，我答應(yīng)你。”

如今青山派再也經(jīng)不起折騰，與其讓單野不知何時再惹出麻煩，不如現(xiàn)在就將這個隱患除去。

安夏一喜，“多謝少掌門。”便要離開。

“等等。”

蕭梓曦既已下定了決心，接著說道，“以往但凡處置門下弟子，掌門都會賜予清靈露，你帶去找單野吧。就說是我讓你給他的，他自然知曉。”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