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不濟的情況也就是判斷楠木是自殺，不對尸體進行進一步檢查。而如果對尸體進行檢查，那么嫌疑人肯定也清楚這個針孔也一定會被發現，真正的死因會被暴露出來——這不是惹火上身嗎？

想到這里，鄭晨仁似乎又有些迷惑了——難道這些都是兇手的有意安排？那目的是什么？

思緒很快就被對方的狂轟濫炸打斷了，拿起手機一看，原來是被拉進來一個用來晚上聚會的群里。

聊天界面被飛快地更新著，鄭晨仁冷冷地看著他們，帶著局外人的上帝視角。老實說，在上學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自己的格格不入了。

高中時候的他因為成績一般，人也長得不夠帥，一直是班里的小透明。沒有在球場俘獲芳心的本事也沒辦法演技校草學霸的橋段，本來就內向的他變得更加沉默了，就算到了高考結束這個人人都會變得瘋狂的時間段，他竟然連一句“我喜歡你”都不敢和一起做了三年的同桌說，只能默默地躲在一旁看班里那個最愛出風頭的男生給她送去紀念冊。所以在受到這次同學會邀請的時候，他還挺驚訝的，而且他也挺想看看那個他暗戀了三年的同桌長成什么樣。

瞟了一眼日程安排——再開一個會，差不多可以出發了。

等他到那個小酒館的時候，他發現里面塞滿了自己不認識的人，但他們似乎都相互認識的樣子。酒杯高舉著，里面各色的液體在昏暗的燈光下折射出不同的顏色，伴隨著酒杯主人們的歡呼，在酒館的上空交織出一副閃閃發光的圖景，這讓他想起日本街頭的霓虹燈。

恍惚之間他突然忘記了自己是來干什么的，就像是闖入了兔子洞的愛麗絲。

“小鄭，你來啦！”遠遠地傳來一聲招呼。過了十秒鐘鄭晨仁才看清說話的人是誰——郝實，那個和他一樣曾經被人當作小透明的前桌。那時的他身材矮小，剃著平頭，說話時常常低著頭，如果對方是女生，那么他的臉就會變得鮮紅滾燙。兩個靦腆的人就像是一見如故，竟成了好朋友。只不過高考之后他就和郝實漸漸失去聯系了，無意間聽說他成了一名醫生——這倒是令鄭晨仁頗為意外。

“我還以為你又向上次一樣不來了呢。”郝實一把摟住了他的肩膀。但因為兩人的身高差過于明顯，這個動作讓郝實看起來有些滑稽，“快來，我給你重新介紹一下。你好久都不露面了，是不是把我們這些老同學都忘啦。”

“沒沒，就是這陣子有點忙?！编嵆咳屎π叩氐椭^——如果他審過的犯人都能看到他這幅樣子，想必是怎么樣都不敢相信的。

當初嚴肅的班長已經嫁作人婦，成了一個嚴肅的媽媽，當年宿舍里偷偷選出的溫柔女孩成了雷厲風行的外企主管，那個最受女孩子歡迎的籃球隊隊長也在分分合合之后牽起了另一個女孩的手。要說到沒什么變化的，也就是他鄭晨仁了——就連看起來最瘦小的郝實都成了妙手回春的大夫。

“誒，你現在在哪家醫院啊。”趁著交談的空隙，鄭晨仁推了推郝實的胳膊肘，“什么時候哥幾個有病上你這看去？”

“好說好說，你打車去紫荊小區，就說要找郝醫生，門口保安立馬能把詳細地址給你說出來。”郝實自信地說道，“人稱郝好醫生！”

紫荊小區——腦子里像是串過一陣電流，這不是楠木的小區嗎。

當郝實忙著和周圍的人解釋自己為什么不在正規醫院的時候，鄭晨仁打了個寒顫——這么巧？

“好像不流血了?！碑斔氐郊以俅螜z查自己的護墊時，向丑鬼報告到。

“那不是挺好的?！?

她走出衛生間，把單子從包里掏出來，像楠木一樣塞進了自己的枕頭套里，再用力地拍了拍松軟的枕頭，“這幾天要早點收拾行李，早點離開這個破地方?！彼瓷先ビ行┎粷M，眼神里充滿了疲倦。

“還是再等等吧，如果警察找不到你，反而會加重你的嫌疑?！背蠊碛挠牡貜乃念^上飄過。

“你怎么老和我唱反調??？”她翻了一個白眼，心里卻默默贊同它的說法。但是警察真的會找上門來嗎？自己真的什么也沒干。

“關鍵是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你。”丑鬼看了她一眼，趴在了她的身邊。

“什么證據，無非就是動機罷了。”

“那你說，你和諾拉兩個人，一個是求好不成的情人，另一個人被劈腿、被騙感情的正室，都有殺人動機的兩個人，為什么警察偏偏開始懷疑你，而不是她？”

照它這么說，確實是這樣，那個鄭晨仁到底掌握了什么證據呢？

她想著，目光落在了桌上的相片上——那是他們三個去迪士尼的合照，楠木在最左邊，諾拉站在中間，元逸穿著白色襯衫和橘黃色的針織背心站在最右邊。當初諾拉把相片洗了出來，特地買了相框裝起來送給了她和楠木。不過她突然想起來，上次諾拉借去的這件背心還沒有還給她，想必是要不回來了。

要不打個電話問問？倒不是想要回毛衣，只是想知道諾拉最近怎么樣了。畢竟作為楠木的女朋友，她一定也不好過。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伴隨著電話里的嘟嘟聲一起跳動著。

“喂？”諾拉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慵懶。

“是我，元逸?！鄙ぷ雍孟癖皇裁礀|西黏住了。

“我知道，有事嗎？”

“嗯...就是我在收拾的時候突然想起來我是不是還有幾件衣服在你那？”她一邊咒罵著自己的小氣，一邊心驚膽戰地問道。

“哦，那件橘色背心和紫色的沖鋒衣嗎？背心我可以寄給你，紫色的那件外套可能和楠木的東西不小心收拾掉了，我重新買一件給你好了?！敝Z拉的聲音聽起來像是來自上個世紀。

“啊...沒事，不用買了?！?

“你不說我也正想著把衣服寄給你。地址還是原來的吧？”

“嗯...”

“好的。”諾拉掛電話時總是這么干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