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在初中就認識了。那時她是班里成績最好的學生，就是那種會被同齡人討厭但奈何老師喜歡而享受許多特權的人。而諾拉則是她的反面，她叛逆，帶著與生俱來的自信，那是優渥家境和姣好的面容賦予她的權利，雖然成績不好，但因為開朗大方，她身邊從不缺朋友。

就是這樣兩個截然相反的對立面，成了相互吸引的兩極，能分享生活中最私密的事情。

她還記得某天晚上，她在迷迷糊糊中接到諾拉打來的電話，還沒等她開口，諾拉就在電話那頭哭得歇斯底里。她像見了鬼似的從床上一躍而起，努力問出了原來是她當時的男朋友在半夜闖進了她家里，因為屁大的一點小事就想打她。諾拉拼命掙扎才跑進了另一個房間，反鎖了門，但那個男生還不依不饒地坐在她家的客廳里，等她出來。

她只說了一句“等我過來”，就掛了電話，下床開始穿衣服。

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做什么，也不知道那個男人會不會連自己一起收拾了，但一想到諾拉蜷縮在房間角落里流淚的樣子她就受不了。

當時她還和楠木在一起，當她在路上和楠木打電話時，楠木還小聲地勸她算了，生怕她也一起出什么事。但她還是毅然決然地去了，什么也沒想。因為她知道如果她們位置互換，諾拉也一定會這么做。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現在從自己的生活中徹底消失了。想到這，她隱隱地有些恨諾拉。但就算她想沖過去和她撕破臉，現在似乎也沒有辦法了。

鄭深坐在她的旁邊，似乎看出了她的猶豫，握住她的手。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嗎？”

“聽說是中毒，但我也不是很清楚。”鄭深說道。

她點點頭，繼續保持著沉默。這個時候，丑鬼也罕見地一聲不吭呆在一旁，沒有發出動靜。

等到車駛到家里樓下的時候，她才清醒過來，像是做了一場夢最后回到了現實世界一樣，迫不及待地沖下車，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鄭深也跟著下車了，讓司機等在一旁，像是不打算久留，“你需要我幫你什么嗎？”

她沒說話，用力地搖搖頭，這個時候她只想自己一個人呆著。

像是預料到了一般，鄭深點點頭，拍了拍她的背，“有什么事情的話及時打電話給我。”說完后便上車離去了。

回到家之后，她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看著眼前零散的箱子，嘆氣了一口，事情又會往什么方向發展呢？

丑鬼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走是走不了了，不如把事情解決了再說吧。”

“那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吧。”她說完便閉上了眼睛，想要逃離這個世界。

第二天睜眼時，當初失去楠木的不真實感又一次涌了上來。但這一次，卻不知道為什么竟有些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電話向往常一樣響了起來——自從楠木出事之后，電話就好像沒有停過。

“元逸，起床了嗎？阿姨給你買了一點水果，又燉了魚湯，現在給你送過來哈。”鄭深聽上去溫柔而冷漠的聲音再次從屏幕那邊傳過來。

她剛想拒絕的時候，電話已經掛了。她朝丑鬼的方向看了一眼，兩個人都聳了聳肩。

說是從她那送過來，其實過了五分鐘之后就到了。鄭深知道她打算把孩子留下之后，就把楠木的房子租下來住進去了，反正那么不吉利的房子，房東正愁找不到租客。至于在家那邊開的店，鄭深請了娘家的姐妹幫自己顧著，營業額三七分賬。

“難道她一開始就在樓下等著你？”門鈴響起的時候，丑鬼神神秘秘地朝她笑了笑。雖然是句玩笑話，但她覺得非常有可能。

一開門，鄭深的臉上就出現了笑容，如果自己觀察的話，能把她嘴角揚起來的過程看得清清楚楚，“快，這個蹄子要放進冰箱。”她的話語里帶著過春節般的熱情，再加上她手上提著的紅色豬肉，讓她突然有種回家的感覺——這么過下去也不錯吧。

鄭深帶來的魚湯和她小時候喝的魚湯味道一模一樣。“楠木以前也喜歡喝魚湯，所以我總是把湯熬得濃濃的，把湯給他喝，最后只能吃點魚渣。”鄭深看著她喝湯的樣子，托著腮幫子，眼神有些放空。

楠木...吃魚嗎？她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似乎產生了一些疑問，在她的印象中，楠木出門吃飯時從未主動提出過要點魚，或是和她提起魚湯。

盡管她對這個女人有很多疑慮，而鄭深身上也有很多謎團沒有被揭開，但看著她的樣子，元逸還是有些難過——畢竟白發人送黑發人是一件殘忍的事情。她突然想起了諾拉，諾拉的父母也會像是這個樣子的嗎？她打算等鄭深走之后打個電話給她父母。

“哦對了，我從鄭警官那打聽到了，諾拉是氰化物中毒，死亡時間大概是昨天晚上六點到九點，反正不會超過這個時間。”鄭深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主動說道。

六七點，那個時候她正好在審訊室里。

“那是同一個人做的嗎？”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這兩個人的關系很難不會想到是同一個人殺的吧。”

“應該吧，不過我也不清楚。”鄭深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別怪阿姨說話太直，不過你得明白，如果真的要算起來，你是最有嫌疑的。”

其實就算鄭深不說，她也明白，畢竟一對情侶雙雙死亡，作為第三者，很難撇清關系吧。

“所以鄭晨仁很有可能會再來找你問話，你要學著聰明點，不能掉下他的陷阱。”鄭深突然坐直了，嚴肅地說道。

“你說的聰明點，是什么意思？”她不自覺間握緊了拳頭，冰涼的指尖蹭著自己的皮膚。

“就是說，他下次問你話的時候，你要考慮清楚后果才能回答。”鄭深一本正經地看著他。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上次在審訊室里說的那些話，看著鄭深再一次揚起的嘴角，不自覺往凳子里縮了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