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了吧，小時候的事情或許對你來說已經很遙遠了，那個板凳一直出現在我的夢里。
月亮以什么軌跡運行著？我看著它在夜空中緩緩挪步，那晚的月亮或許仍然停在散落的塵埃中。于是，我總是想起，就在眼前。老家的院子里堆放著剛剛收下的玉米。月亮停在鄰居家的屋頂。奶奶不斷丟掉剝落的玉米皮。我在收集嫩綠色的玉米須，把它當做胡子或假發。那板凳就在那里陪著月亮陪著我們。后來月亮掛在院子中間，那個香椿樹的最頂端了。我們睡在炕上，夢見那板凳向月亮在講述著什么快樂或悲傷的故事。
太陽掛在頭頂的那天，奶奶坐在板凳上跟我講著故事。也許是那晚板凳向月亮講的，又講給了奶奶。我聽了，快樂也悲傷。
太陽聽不聽得見板凳的故事呢？還是月亮告訴它的。快樂著，悲傷著，便向西邊去了。又去講給誰聽呢？我睡在炕上，聽見星星唱著快樂又悲傷的歌謠。
我坐在教室里了，燈懸在頭頂，也發著光。不知板凳在家里向誰講述那個悠長的快樂又悲傷的故事呢？他們都認識它嗎？竟都聽過那個快樂又悲傷的，悠長的訴說著過去的故事。又聽到很多，也許是其他板凳講給其他人的奶奶聽的，同樣快樂又悲傷的故事。燈光滅了的時候，便睡在床上了。夢里有好多板凳，還有那個老板凳在給我的老奶奶講那個老故事。有時間得回到老家，再聽一聽，坐在老板凳上的老奶奶講那個老故事。
住在宿舍的時候，月亮和太陽不斷輪換著。燈不斷開了又滅，黑了又亮。再沒有人講述那個快樂的，悲傷的，訴說著過去的故事。我也再沒有時間去重溫那個悠長的，快樂又悲傷的訴說著過去的故事了。那個板凳在一個角落里，再沒有人去聽它講那個快樂的，悲傷的，帶著月光和日影的故事。
臺燈關閉的時候，我睡在床上，夢里的板凳也睡著了。它在的那個角落沒有月亮，也沒有太陽了。
后來，我變成奶奶的樣子的時候。月亮和太陽還在天上輪換著，燈也開著滅著。那板凳又開始給月亮和太陽，還有更多的人，講那個快樂又悲傷的，訴說著一年一歲的老故事。到再也不會夢到那個板凳的時候，那個板凳也許還在講那個快樂又悲傷的訴說著快樂和悲傷的過去的老故事。
月光和日影停在塵埃里，你我都化成塵埃，在月光和日影里講著那個快樂又悲傷的訴說著有我們影子的過去的老故事。
這個故事，是聽那個板凳講的。
謹以此篇，送給每個人的童年。
歲歲年年花開了又落，人去了又來。時間過著，留不住要離開的人，而有些關于過去的關于我們的或他們的古老的童謠留下了。我們聽過，又去講述，一代一輩，年年歲歲。那咿咿呀呀的，訴說著過去的，有所有人的影子的古老童謠流傳著，生存著，留在所有人對過去的幻想中，對未來的向往中。講述著每個人的童年，每代人的記憶。
我們便在咿呀傳唱的古老童謠中，在對過去的懷念中一路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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