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七年元月二十七，一大早，馮建安便聽說平陽投降了。

接著，馮建安便收到了楊蠻子從武州傳來的消息:

在楊蠻子打著大順旗號來到武州城下的時候，一群人簞壺竭漿，大開城門，喜迎王師！

“這……怕不是真的吧？”馮建安捏著信紙，不敢相信。

“大王，此事倒有九成是真的！”范唯賢上前說到：“若楊將軍說他浴血奮戰才拿下武州城，說實話，卑職是不大敢信的?？伤热淮蛑箜樀钠焯枺蔷投喟脲e不了啦！”

“大順的旗號，真這么好使？”馮建安還是有點懷疑。

“好使，好使著呢！”薛信上前說到：“別的地方我不清楚，但在這山西地面，大順的旗號管保好使！”

馮建安呆了半響，又是喜又是憂。

“大王，長官，咱們這就去武州？”王之邦喜形于色，頗有些躍躍欲試。

“好，咱們去武州！”馮建安很快做了定議。

反正是要拿下武州的，用什么手段不重要。

不是有人說過嗎，刀是沒有對錯的，有對錯的是拿刀的手。

……

武州城外五里許，有一個茶棚。

馮建安決定在這里休息一下再進城，順便讓人去城里再看看情況。

一個一身破布襖的老頭子戰戰兢兢地走上前來：“客……客官，你要吃點什么？”

“你這兒有什么？”馮建安問到。

“板……刀面！”

“喲嚯，看不出來你這兒還是個黑店！”馮建安驚訝地問到。

那老頭子哐當一聲就跪了下來，“客官，誤會，誤會??！小店確實賣的就是板刀面，也不知倒了什么霉，被一個破落書生寫進了話本……”

“算了算了，你起來！”馮建安趕緊將他叫了起來。

這年頭，看過《水滸傳》這個話本的人還真不多，不過梁山好漢的招牌在普通人心中倒是響亮。李自成麾下，便有許多人自稱“走山虎”“草上飛”“混世王”什么的，包括馮建安自己，不也被手下攛掇著要取一個“安天王”的綽號嗎？只不過被他給一票否決了！

“那就板刀面吧，給我來……”馮建安看了一下左左右右的人馬，這一番開銷可不??！

“大王，我們不吃，我們不餓！”薛信趕緊站起來說到。

“對啊，我們不餓！不餓！”范唯賢、王邦之都趕緊站了起來。

“開什么玩笑，走了這么遠的路，哪兒能不餓呢！每人一碗板刀面，快端上來！”馮建安覺得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摳摳搜搜的人??？怎么自從來到了大明，就變得吝嗇起來了？想當初自己收房租的時候，就經常很大方地讓租戶延遲個一天兩天緩交房租??？

老頭子忙不迭地叩了兩個頭，自去準備下面去了。

過了不久，一個小孩子吊著鼻涕端上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面，面上蓋著幾片綠綠的菜葉。

熱氣熏到小孩子的臉上，他哧溜一聲將鼻涕吸了回去。

“客官，你的面！”

馮建安撿起筷子，正想開吃。

卻不料這時從棚外沖進幾個兵丁來，不由分說便開始趕人。

“走開，走開，都走開！”

“憑啥啊？”馮建安挑起面還沒放進嘴里，心中有點生氣。

“憑啥？你說憑啥？”那兵丁一臉倨傲，將一柄帶鞘彎刀拍到桌面，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罢J識這不？”

馮建安見那人衣裝整齊，雖然沒有著甲，但傻子也看得出來他們是官軍。

“這里不過是個茶棚，你們吃你們的，我們吃我們的，憑啥要咱們走開？”馮建安不忿地說到。

這時，那個穿破襖的老頭子靠了過來，扯了扯馮建安的衣服?！翱凸伲麄兪枪佘?，惹不起的！行行好，走吧！”

“不是，我這面都還沒吃上呢？我憑什么走？”馮建安坐了下來，挑起一筷子面繼續吃。

薛信和范唯賢、王之邦三人坐立難安，不住地對著馮建安使眼色。

可惜馮建安視若不見。

“有種！喲呵，有種！”一個穿著半身皮甲，戴著紅纓笠盔的男子走了過來?！袄献訌木I走到這里，還沒見過這么有種的好漢，來，讓我見識見識你的脖子硬不硬！”

刷地一聲，他抽出了雪亮的刀來。

“你要干什么？”馮建安站了起來，探手抓住腰上的刺劍劍柄。

“有刀？哪只隊伍，報上個名來聽聽？”那紅纓笠盔的男子問到。

“老子……”，馮建安想了想，事到如今，只有扯張虎皮了。“慶成王府麾下！你是哪路的，報個名來給老子聽聽？”

山西王府眾多，太原城里晉王招牌太大，不好攀附。

汾陽城里的慶成王是個好幌子，而且聽說慶成王有好幾百個兒子，自己隨便攀附一個，料想對面一時半會也查不出來！

馮建安倒是打的好算盤！

可惜，對面一聽，頓時那五六個官兵都轟然笑了起來。

“哈哈，慶成王！慶成王！”那紅纓笠盔的男子笑夠了，面色一收，問到：“你知爺爺是什么路數不？”

馮建安有些懵，敢情對面連王府都不放在眼里？

“說出來嚇死你！你給老子聽好了！”那男子將刀插入鞘中，想來是用不著了。

“論身份，老子是定遠侯世子，你是個什么廝鳥？”

“論差事，老子提著三千營左哨出征，你又是個什么勾當？”

“休說你只是慶成王不知那一位公子的屬下，便是慶成王當面，老子也不怵他！”

“不妨再告訴你，還有片刻，欽差大人就要路過此地，老子奉命驅趕閑雜人等，你說老子管不管得了你？”

紅纓笠盔的男子連珠炮一般的話說罷，也不再看馮建安一眼，將他那一碗還沒來得及吃的面端了過來，自個兒挑了一筷子，就要往嘴里送。

“管不了！”馮建安輕輕地說到。

那男子一愣，挑面的手連抖都沒抖一下，舉起另外一只手隨意朝馮建安指了一下。

便見得他身后的士兵獰笑著拔出刀來，不由分說地朝著馮建安砍去。

那賣面的老頭早拖著孫子躲到不知道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