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再說一遍！”許茂抓住前來報信的斥候雙肩，厲聲喝問到。

“大人！”那斥候不敢掙扎，跪下說到：“左寨同右寨在許家溝火并，左寨全軍覆沒，寨主楊盛戰死了！”

“不可能！”許茂將那斥候摜到在地，厲聲斥到：“胡說八道！胡說八道！你這廝謊報軍情，該當死罪！”

“大人，屬下親眼所見，不敢欺瞞大人啊！”斥候慌忙大哭到。

“混賬！”許茂將桌面的酒壇摔在了地上，陶片濺了一地。“我問你！左寨有一千多人馬，更有騎兵二十多，那右寨不過是百多名傻子，如何能戰勝得了左寨？”

“大人，火槍隊火力兇猛，屬下在遠處看著，只見左寨人馬如同被割麥子一般倒下，不過頃刻間就全軍覆沒了！”

“你在遠處看著？你為何不參戰？你是臨戰逃脫是不是？”許茂厲聲問到。

“大人，屬下是斥候，無須參戰……”

“混賬！混賬！”許茂怒到，“你這廝謊報軍情，是也不是？”

他看著分列在自己兩側的十多名屬下，不氣反笑到：“我們在許家溝事先設伏，人數比他多，兵器比他好，地形又有利于我們，兵書所謂天時地利人和，我們全都占了，這廝居然說我們全軍覆沒了！你們信嗎？信嗎？”

眾人皆是啞口無言。

就是斥候到來之前，他們剛剛盟誓要殺入前寨，只等楊盛領軍回來，就能席卷五寨堡。

烈酒剛飲下，熱血還未冷。

“大人，我再去探一探！”一人出聲到。

說罷便朝門外奔去，許茂也未出聲阻攔。

許茂背朝眾人，久久無言。

“起來吧！”眾人只聽得許茂咬牙切齒地說到：“等厲一刀探查回來，你若真謊報軍情，即便你是那陸順風的義子，我亦必將你千刀萬剮，凌遲處死！”

許茂酷毒陰狠，眾人都是心中一寒。

沒過兩息，卻見剛才那個奔出去的厲一刀，步履沉重地走了進來。

“大人！”

“怎么？這么快就探出來了？”許茂面沉如水。

“大人，無須再探了！”厲一刀讓開身子。

只見他的身后，露出一個瘦瘦小小的男子出來，一眼便能識別出，是前寨礦上終日勞作的礦工。

瘦小男子懷里抱著一個木盒子，再厲一刀讓開身子之后，他便跪了下來，掀開盒蓋。

里面一顆白發蕭疏的人頭。

許茂蹌踉著上前兩步，又后退了兩步。

捏緊了拳頭，嘆息一聲，再次轉過身去。

屋子里死一般安靜。

“大人，士兵們都集合好了，還在門外等著呢？”另一人上前提醒到。

許茂一拳砸在桌上。

“狗日的大順軍誤我！狗日的陸順風誤我！”

眾人一個個都面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楊盛的人頭擺在這里，左寨全軍覆沒已成既定事實！

沒有了計劃中的一千多大順軍的奧援，光憑后寨自己的力量，自保尚且艱難，更別說統一五寨堡了！

誰能料到那什么火槍隊有如此威力？

簡直……匪夷所思！

“陳剛讓你來，可還有什么話說？”許茂問那名抖抖索索的礦工。

“大……大人，”礦工害怕地說到：“是東……東大人派我來的！”

“東……東平安？”許茂驚疑地問到。中寨東平安與胡昭同為百戶，只是近來總是胡昭出面，東平安很少出現在眾人視線中了。

“是。”

“他還有什么話說？”許茂沉著臉問到。

“東大人說，中寨的鐵器兵甲都仰賴前寨，前寨每日還給中寨十貫錢的人工勞務費，請許寨子看在五寨兄弟情分上，不要斷了中寨的財路。”

“兩個狗日的，果然勾結在一起了！”許茂聽完就火冒三丈，又是一拳砸在桌子上。

東平安的話說得稍顯委婉，可是這年頭，還有什么比斷人財路更嚴重的？

中寨擺明了是要和前寨站在一起了！

“大人，陳剛派人送了一封信來！”從門外傳來一個聲音。

許茂一皺眉，預感到不會有什么好事。

“拿進來！”

一個漢子走進屋子，將信遞上。

許茂展開，只見信上寫到：“許兄，我事務繁忙，不便親至，有一件事得說與許兄知曉，左寨楊盛，勾結流賊，背叛大明。流賊譴使陸順風，許之以武州兵備。許兄世代忠良，大明宿將，宜當自抉。”

陳剛的字寫得難看，但意思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許茂按捺住心中震驚，稍一思索，便明白了陳剛的意圖。

這年頭，又哪有什么好人！

什么“世代忠良，大明宿將”都是假的，他們要的，是維持住五寨堡現有的局面！

前寨、右寨和中寨，已經從彼此合作中嘗到了甜頭。堅守大明或者投降大順，這兩個選擇其實無關緊要。緊要的是，誰也不能攔著他們造兵甲、種番薯、壯大自身！

此時唯有與楊盛決裂，才能維系住“兄弟之情”，繼續成為五寨堡的一份子！

若照此行事，的確可將自己從“叛賊”的身份中摘取出來，并和其它人維持住表面上的和睦關系。

只是，這種箭在弦上，卻又不得不生生憋了回去！這種感覺，實在是很令人不爽啊！

他左右掙扎了良久。

“大人，我們當速做決斷啊！”厲一刀沉著臉提醒到。

許茂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

再拖延下去，說不定中寨和前寨都聯合攻過來了。別看東平安和陳剛話里說得堂堂正正，威脅之意卻是撲面而來。

自己想吞并別人，別人也是恨不得要吞了自己！說不定，他們正在等這個借口呢！

算了，等大順軍真打過來了，到時候再說吧！

他當下不再猶豫，帶著幾個人闖入后室。

藍衣小胡子正在自斟自飲，見許茂進來，忙喜迎上前問到：“許兵備，可是準備好了？”

卻低頭看見許茂將一柄漆黑短匕送入了自己腹中。

“許兵備，這是……為何？”

“怪只怪你大順軍來得太晚了！”許茂嘆了口氣，說到。

若此時大順軍已兵臨太原，許茂想，拼著得罪整個五寨堡，他也要率眾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