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馮建安你這個大傻子！”

“你爹留給你的家當，都要被你敗光了吧？”

“開門！讓老子看看，你整天躲在院子里干什么鳥？”

姜大牙在馮建安的院門外跳著腳大罵。

大門突然被拉開，他拼命砸門的拳頭猝不及防擂了個空，一個趔趄栽進了門去。

“大牙叔！”

馮建安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一邊，看著他摔倒在地上。

“你狗日的在家刨土嗎？怎么弄得一身都是泥？”姜大牙爬起身來，疑惑地看著他。

“不是……栽了幾顆樹……”，馮建安解釋到。

“那些人呢？”

馮建安指了指大堂上。

那些女人一個個面目呆滯地坐在地上，跟泥塑木偶一般。

姜大牙在地上抄起一根樹枝就打了上去。

那些女人也不閃躲，也不吭聲，任憑樹枝抽打在身上，臉上……

“大牙叔！”馮建安沖了上去，將他攔了下來。“大牙叔，都是些可憐人，你打她們干什么！”

“盡是些浪費糧食的東西！看著就來氣！”姜大牙扔掉樹枝，抖了抖批在身上的羊皮襖，“安娃子，現在山外面，一斤麥子就能換一條火槍！她們一頓飯吃掉的糧食，能將她們自個兒買兩次，還搭個小的……你這樣養著他們，合算不？”

“大牙叔，咱們是官軍啊！”馮建安低聲說到。

姜大牙張了幾次嘴，最后還是什么話都沒有說。

他轉身就走，走到門邊又調轉回頭來。

“官軍也是人，也是要活命，是這個理不？”姜大牙沖到馮建安的面前，問到。

“是，官軍也是人！”

“如果你大牙叔明天就要餓死了，跟你借兩天糧，你借不借？”

“借！”

“可是你把糧食都給她們吃完了，拿什么來借給你大牙叔！”姜大牙狠狠地擲下一句話，也不再聽馮建安解釋，扭頭就走，哐當一聲帶上了院門。

馮建安在他身后，想把他叫住，可最后還是沒有出聲。

過了一會兒，趙婉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

在馮建安的身前跪下，說到：“大王，我試過了，那個東西能吃，沒有毒！”

“當然能吃！”馮建安苦笑了一下。“能煮著吃，能烤著吃，能生吃，還能曬干了吃……”

……

這是馮建安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五天。

這幾天里，寨子里幾乎每個人都過來將他數落了一遍。

傍晚的時候，陳剛來到了馮建安的院子里。他希望將這一批女人賣出去，好讓寨子能度過這個寒冬。

“可是，百戶大人答應了的，這一批女人交給我！”馮建安拒絕了他。

陳剛是前寨里僅次于百戶桂平的二號人物，祖上做過岢嵐州千戶的，只是這兵荒馬亂的年月，他承襲千戶的命令始終沒有下來。

“哼！”陳剛冷哼了一聲，“你爹的面子，可以給，也可以不給！你自己想清楚！”

馮建安愣了一下，但還是淡淡地說：“明天我去找百戶大人解釋！”

“給臉不要臉是吧？”陳剛皺眉到。

“不給！”馮建安懶得和他廢話。

“你……！”陳剛怒視著他，捏緊了拳頭，“那借幾個人給弟兄們，總可以吧？”

“不借！”馮建安搖了搖頭。

“為什么？”

“陳總旗！別忘了，咱們是官軍，不是山賊！”馮建安正色說到。

“官軍！官軍！這年頭哪兒還有什么官軍！官軍也要活命！官軍也要吃飯！你將糧食給了她們，我們又吃什么？”

“我用的是我自己的糧食！”

“你寧愿將糧食給她們，也不給咱們這些兄弟？”陳剛怒到：“這一群無恥流民，從大同光著腳走路也要走過黃河，你以為他們是要干什么？他們是要和流賊一起來打我們！來殺我們！來搶我們的東西！”

“陳總旗！”馮建安厲聲說到：“其它的我不管！反正我是大明的官兵，要我殺流賊，殺建虜，馮某人絕不皺一下眉頭。要我對自己治下的百姓動刀，馮某做不到！”

“你……！”陳剛怒不可遏，指著馮建安連說了幾句：“你給我等著……你給我等著……”

然后他就怒氣沖沖地摔門離開了。

第二天，馮建安便發現在堂屋里住著的人少了幾個。

“趙婉？趙婉？”

他連叫了幾聲都沒人應。

“趙婉呢？”他拉住一個女人問到。

那女人跪下來，口頭如搗蒜，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倒是她身邊的一個孩子說到：“昨晚來了幾個大王，將她帶走了！”

“啊？怎不來叫我？”馮建安昨晚忙著擴大自己臥室里的地窖，到了后半夜，睡得人事不知。

小孩子一臉茫然，顯然認為大王們拉走幾個女人，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也沒什么值得要稟報的。

“那人長什么樣？”

“絡腮胡！”

馮建安一聽，就知道趙婉和那幾個女人，是被總旗陳剛給拉走了。

他拔腿便沖了出去。

沿著記憶中的道路，一路小跑奔到陳剛的住所門前。

只聽得院子里傳來男人們放肆地大笑著！

門也沒鎖，也沒人看門，他推開院門就走了進去，發現正對門口的大堂上，幾個批著羊皮襖的男子，正對著桌案上擺著的一排女人聳動著屁股……

大堂角落里傳來骰盅嘩啦啦的聲音……

男人們低沉的怒吼和放肆的叫囂充斥著耳膜……

女人們尖利的哭嚎聲此起彼落……

“安娃子來啦，一起來快活快活啊！”

“哈哈，他家里有好幾十個呢……”

……

“夠了！”馮建安一聲怒吼，將那個光屁股的男人推了一個趔趄。“滾！”

他將案板上麻木的女人給一個個拉了起來，“給老子滾回去！滾回去！”

女人們瑟縮著蹲在地上，抽泣著，不知所措。

“馮建安！你來我這里抖威風不是？”陳剛從角落里站了起來，拋下手上的骰盅。

骰子在地上滾落得四處都是。

“陳總旗！”馮建安看著他，“我來將我的人帶回去！”

“你的人？”陳剛歪著頭看著他，笑了一下：“弟兄們拼死拼活搶回來的，怎么就成了你的人？”

“百戶大人給我的！”

“就算是百戶大人給你的……”陳剛不以為然地說到：“咱們兄弟平日里打生打死地，借來玩玩又怎么啦？你算老幾？關你何事？你老爹的面子，給你那叫面子，不給你又能奈我何？”

陳剛挑釁地看著他。

馮建安毫不示弱地迎著他的眼神，咬著牙說到：“軍營之中，禁賭，禁女人，我爹是五寨所的軍正，你說關不關我的事？”

軍正就是軍法官。

陳剛皺了一下眉頭。這才想起來，五寨所似乎還真有軍正這種東西，只不過從來沒見起過什么作用。

“關你鳥事！”剛才那個被推開的漢子站了起來，提好了褲子，一拳朝馮建安砸了過來。

馮建安聽得風聲，回頭一拳對了上去。

兩拳恰好在半空中撞在一起。

那漢子吃痛慘叫了一聲，“啊！兄弟們一齊上！”

“打！”

“敢來咱們地盤上鬧事！”

大堂上頓時噼里啪啦地響做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