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來的紅夷大炮？”桂平問。

“給我十斤糜子，就有！”馮建安說到。

“哈哈，濫好人一個！”劉漢不屑地說到。“馮建安，那群流民就是豬羊一般的東西，你救他們做甚！”

“他們不是豬羊！”馮建安怒吼了起來：“他們同我們一樣，是人！是人！”

眾人都被馮建安突然地爆發驚住了。

“你怎么了？”桂平再次問。

“我沒怎么，我很好！”馮建安說到：“我只知道他們是人，不是豬羊！我寧愿他們成為流賊，我寧愿他們拿著刀成為我的敵人，我也不愿意看見他們像現在這樣！”

馮建安淚水簌簌而下。

“吃得太飽！”劉漢不屑地扔下一句話。

馮建安撲了上去，抓住劉漢就打。

兩人翻滾在地。

馮建安揮拳全無章法，很快便被劉漢壓在了身下，動彈不得。

“我沒有十斤糜子！”桂平說到：“但你要能說出怎么搞到紅夷大炮，這里的兄弟，每人出一斤給你！”

劉漢也覺得欺負失去理智的馮建安沒什么意思，哼了一聲站起來，任由馮建安躺倒在地上。

馮建安挨了兩拳，疼痛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中寨有！”馮建安說到。“我們去把中寨的紅夷大炮奪過來！”

屋子里一靜，旋即響起一陣嘲諷。

“我還以為真有什么好主意呢！”

“異想天開！”

“算了算了，別管他，還是驅趕流民攻寨吧！”

“這小子是不是小時候日子過得太好了？”

馮建安坐了起來，任由他們嘲諷。

等到周圍的聲音都消停了些，才說到：“咱們這里有兩百五十多人，只要打開了中寨的寨門，拿下中寨輕而易舉！中寨外圍有一個小山，山上有一個炮臺，與中寨里的兩處炮臺互為犄角。我們只要拿下外圍山上的炮臺，調轉炮頭，就能轟開中寨的大門！”

“無稽之談！”“異想天開！”“癡人說夢！”

眾人紛紛斥責到。

中寨外圍山上的炮臺，常年駐守著兩個小旗，至少有二十人！

外圍山三面絕壁，只有一條羊腸小路通往山頂。山路狹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要拿下這個炮臺豈是容易？

更別說，中寨不可能任由別人奪取這個炮臺。當寨內的兩座炮臺是擺設？

“你們想過沒有，在我們進攻左寨的時候，中寨是不可能袖手旁觀的！如果不先拿下中寨，我們進攻左寨的時候，中寨攻來怎么辦？”馮建安反問到。

“哈哈！”劉兩斤笑了起來：“中寨強是強在城墻高，大炮猛，它要敢出來打，爺爺我可不怕它！”

“還敢主動進攻中寨，那是找死！”

“沒錯，沒錯！進攻中寨，想多了！”

屋子里沒有一個人認可這種方案。

“我們并不需要強攻中寨，我們只需要拿下外圍山！即使不去打中寨，抬著紅夷大炮去打左寨，也比驅使流民去沖寨要強吧？”馮建安說到。

“你準備讓我們死多少人？拿下外圍山？說得容易！”劉漢說到。

馮建安站了起來，冷冷地說到：“如果你們都不去，我就一個人去！”

屋子里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算了吧，建安兄弟！”東平安走了過來，拍了拍馮建安得肩膀，說到：“為了一群流民，不值得！”

馮建安側開肩膀，躲開了東平安的手，看著他說到：“值不值得我自己清楚！只要給我十斤糜子，今晚上我就去奪外圍山！成了你們就多一門紅夷大炮，不成……也就死我一個而已！”

“我只有五斤糧食，全部給你！”桂平突然說到。

馮建安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拿來吧！五斤糜子買我一條命，你不虧！”

桂平不再說話，轉身出去。不多久就拎著一個布袋子走了進來。

“兄弟們有誰愿意再多給一點的？”馮建安接過桂平的布袋之后，問到。

沒有人應聲。

白胡子的楊老爺子出聲說到：“若是你自己吃，我可以給一點出來。但你要給那群流民吃，我沒有！”

馮建安等了一會兒，沒有等到其它回答，便轉身走了出去。

他回到流民營內，發現火堆已經熄滅了，鍋里的面湯已經燒干了。

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還是沒有人前來領食。

他想了一下，將布袋放在地上，又轉身出去抱了一堆柴火進來，重新燃起大火。

將鍋里的面湯重新灌了幾大捧雪燒開，移到另一邊，又去外面找了個大鍋過來。

桂平送給他的布袋里居然都是小米！他想了想，只倒了一半進去，剩下的依然裝在布袋里，扎好口子，隨手放在了一邊。

然后他便坐在火堆邊，看著橘紅的火焰歡快地舔舐著鍋底。

沒多久，鍋內便響起了咕嚕咕嚕沸騰的聲音。

米飯煮好之后，他先給自己舀了一碗。

吃了幾口，他將碗端在一個躺在地上望著天的中年漢子身邊，強行往那漢子的嘴里灌了一勺子。

那漢子翕動了一下凍得烏青的嘴唇，眼珠子終于轉了一下，看著他。

“有什么用……難道……我明天就……不用死了嗎？”那漢子用虛弱的聲音問到。

“只要你能站起來，就不用死！”馮建安回答到。

那漢子閉上了眼睛，轉過頭不去看馮建安。

馮建安將那一只碗塞進他攤在地上的手里，站在火堆邊大聲地喊了起來。

“你們是人，不是豬羊！沒有誰能肆意剝奪你們的生命！”

“食物就在這里，只要你們自己想活，就能活！”

“明天你們不會去沖擊城墻！后天也不會！從今往后，沒有誰敢再驅趕你們去沖擊城墻！”

“如果有人要那么做，你們要起來反抗他們！用你們的拳頭和牙齒，告訴他們，你們是人！是人！不是別人驅趕的豬羊！不是別人的食物！”

……馮建安聲嘶力竭地咆哮了好一陣。

但卻依然沒有人動彈。

孩子的哭聲響了起來。

那個女人搖搖晃晃地牽著孩子來到他的面前，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地對他說：“孩子還小，就讓他以后跟在大王身邊吧？大王要打他要罵他……都隨意……”

馮建安愣了一下。

一腳踢開了那個女人。

“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養活！”

說完他便扔下了自己的棉衣，沖出了柵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