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小販們已經開始招呼顧客,昨日街道上的雜亂已經被重新洗凈。
對常駐于此的人來講,每日醒來看看自己的妻兒子女,想想昨日的生意或傭作也算不錯,在稍稍洗漱后吃上些家常飯,雖然知道今天未必會多好,但心里還是不由得念一句早上好。
之后,伴隨著早已熟悉的事物和場景,心情也會在踏出門后有所變化,但無論怎樣,今天又總歸是開始了。
人間一大家,紅塵皆作客,思過來想過去,滾滾逝水,留不住存不得。
嬉笑怒罵,悲苦默言,戲子唱臺,判官拍案,駐幾人消遣,黃粱夢,蝶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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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靜了有段年頭后,這座小院近日也是繁忙了起來,至于為什么,只因該動一動了,而這一動,也算是驚動了諸方。
許巍再低調,他也是官身,各家和朝廷分設天下,伸出的胳膊或長或短,或粗或細,耳目都是有一些的。
況且,許巍可不是什么俗人,文武雙全更不是說說而已,雖然兩頭通吃是不可能,但也皆有些干系。
要不然,別看那些通商的往來凈河很簡單,其實不僅有軍方把控,南國的每一道也會再次進行查檢。
像許巍這樣的,來往雖然也需要通報,但有關系自然能通行的順暢些,路上也省的出現些麻煩事。
另外,這倒不是為了查劉燦二人,是屬于較為正常的情況,至于大能方面則后說。
劉燦所在。
其揉捏著一株花草,看著小石頭在地上,嗯?應該是在玩耍。
或許是沒了束縛,即使小石頭依舊留存著石人的大部分習慣,可慢慢的,在和外界的接觸中,也多了些,自由的味道吧。
“不小心”的將小石頭絆倒,他的眼里多了些曾經沒有的情緒,來表達自己的不滿,而在之前,劉燦還記得,他只會繼續下去,就算劉燦接二連三,小石頭符文一般的眼睛中,也沒有漣漪。
做完這些后,劉燦將補償給他,用中食二指拍拍了他的石頭腦袋,并且接受了他的回饋,因為小石頭覺得,劉燦給的多了。
回到劉燦左前方。
蘭色的花瓣上彌散著極細的粉紅,隨著食拇二指輕輕的搓轉,使花蕊不可抵抗的朝向劉燦,然后又被堅韌的莖身帶回,往復。
不知道有什么吸引力,劉燦在此盤坐許久,也玩弄了這株希蘭許久,而希蘭作為一種較為常見的植株,淡雅的花香和嬌嫩的外表,以及破土長成的恰意時季,讓它很受一部分人歡迎。
當然,更多的是它好養活,不似外表那般脆弱,尤其是這樣一個地方。
稍稍,帶著些本地的水土味,小風從劉燦的指縫和鼻尖清晰的劃過,同時不安分的來回吹過,將劉燦身后的黑發挽過肩頭。
上方的天空中,云氣開始積聚,讓光亮淡了下去,也讓下方的環境多了幾絲悶氣。
回到原處,可能是風兒讓劉燦收了心思,終于放過了那朵翹楚,而劉燦在起身后下意識的拍了拍身上,卻也沒去管小石頭,看了眼后便向著許巍的書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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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挲和外界小小的雜亂交集,無章卻又涇渭分明,就像大世界和小世界一樣,碰撞和共存譜寫了時代。
下一刻,卻又有新的事物來了。
古青抬眉一看,發現是劉燦便繼續低下了頭,并順著手中書籍的頁緣,手指將其劃開,借著縫隙從而攬向一旁。
劉燦倒是沒有收斂感知,在古青抬頭的同時,面龐正好對其示意,微笑而過。
沒有打擾,因為劉燦此次來是為了許巍,想要請教一些東西。
悄聲的往里走了走,劉燦便看到,許巍左手托著四冊,右手拿著一本泛黃的薄本,然后小心的將其放入自己特制的木箱中,可抵御外物侵染,雖然主要是防潮、防蟲。
待劉燦走到近前,許巍這才抬起了頭,有些驚咦,但手上不停,放置好后才起身,并好似不經意間看了眼劉燦的后方,同時,嘴上的言語也隨之而出。
“哦,可是有什么事情?”
“嗯,的確是有些事情,想問一問先生您。”劉燦看著許巍將書箱提起放到一旁,作了一學子禮。
許巍淺笑嘆息,像是在緬懷些什么事情,然后才道,“當年我也曾和你一般,不曾想,今日卻又一番光景。”
隨后搖了搖頭,“跟我來吧。”
兩人從后門走出,來到了后院,而這里便是許巍常住的地方。
一出來,劉燦便大致掃視了一遍,倒沒有提前窺探。
發現,這處院子,其實還沒有他和古青那處大,且因為位置特殊,甚至有些偏僻的感覺。
即使稱得上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可也僅僅如此了。
地上的花草很隨意,只是簡單進行了修繕,在上面放置最好也不過是一石磨,三石座,其它的,劉燦只能說,那新鮮的鳥糞不要太精準就好。
不過劉燦也算曉得了,這附近為什么鳥禽偏多,也難怪了。
身前,許巍帶著劉燦理所應當的到了石座旁。
坐下后問道,“覺得如何?”
劉燦微微皺眉,有些不明白,許巍問的是什么,卻聽許巍又道,“隨便說說就好。”
再看了這周遭一眼,劉燦這才對著許巍說道,“正常,但又很不正常。”
“繼續。”
“深山應有猛獸詭秘,河流應有鱗珍怪石,你這里也一樣。”
劉燦繼續道,“打破和陷入只在一念間,種種…”
看著劉燦似有所思,許巍也借劉燦展示出的本事想起了過去,所謂的,世人傳言中的仙緣。
回憶轉瞬而過,許巍輕聲道,
“是啊,踏出去和走進來,真的只是在一念間,你又何必煩惱呢?”
“武道,有心意和身神,乃是意與身合,心神與共,妄執則為意氣連身,心惑神迷,還是再多走一走吧。”
言至于此,許巍起身離開,來到了石磨旁,念叨二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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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普通的艷陽天,少年額頭上的汗水隨著磨子滾落,口鼻自然的呼氣吸氣,盡量調整著呼吸。
黝黑的皮膚下,那偏瘦的身軀中透著一股韌勁和倔犟,但在看到不遠處剩下的工作時,少年也會下意識的咽一口干涸的唾液,承受嘴中的苦澀。
其目光依舊顯得炯炯有神,不過也許再過幾年,少年的青稚逐漸褪去后,又會是另一番面容了。
不過,那墻外行人的三言兩語,還是給這個年紀的少年心中增添了些許趣味,至于偶爾漫步墻頭的野貓,那便是驚喜了。
少年心里也有著打算,趁著節季很不錯,把這活兒忙完了,也要考慮考慮之后山野里的那幾個地方是不是又要換了。
一段時間后,看著差不多了,少年這才歇息,但也不敢歇的太長,自己的弟弟許巍也快從學堂回來了吧。
許毅這般想著,嘴角勾起,心里突然暖了起來,但眼中卻不像從前般泛起淚花,這或許便是身份的轉變吧。
——
等劉燦回過神,許巍已經離開,不過也沒必要了。
潮起潮落,對劉燦來說是一個很中肯的評價,封印的“祂”也好,靈光一體的紀史也罷,甚至做為天修的自己,這些都足矣讓劉燦的不得不改變認知,改變自身。
同時,他也不得不被動的去接受某個,他不喜歡的真相,哪怕只要接受它就可以平復心湖的一切波瀾,反正也抵抗的很無力。
對自己嗤笑一聲,安撫了一下鏡花和水月后,劉燦也隨之離開。
書屋內三人很默契,各做各事,劉燦呆過一會兒后,又回到了再之前那處小院兒。
一入內,順著感應,眼一瞥,便看到了小石頭忙出來的東西。
“石人陣么。”
“可能,我也應該學習一下。”念叨著,劉燦拿出樂老所贈,心里也響起另一聲音,“是預料,還是注定。”
望向西北方向,“天法有術,世人自身皆為道跡,每個人都不一樣,無論是事還是本身的意,可終有一條痕叫做常,而常的另一面雖也是常,兩者間卻多了某個介質,化,化而變之,曰:變化,也作,造化。”
想到這里,劉燦不禁感嘆,“皆言圣人有大神通,可斡旋造化,當真是玄奇,可惜…”
劉燦突然輕笑一聲,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