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匆匆闖進屋里，果然看到床上已經空無一人了。她咬了咬后槽牙，大師兄何時這樣幼稚了，跟一個失憶的人計較。

此刻，天心派正堂，一眾長老坐在紅木雕花圈椅上，堂外里三層外三層圍著許多湊熱鬧的弟子。

他們一開始有多期待，現在真真見著人了就有多失望，甚至有些迷惑不解。

起先還有一眾人驚艷于他的容貌，紛紛贊嘆，可看見他手里的竹杖，又見他有些畏縮的腳步終于注意到那波光瀲滟的眸子竟然是空洞無神的。

“他是瞎子！”一人心直口快脫口而出。緊接著議論聲如同潮水涌來，隱隱能聽出都在講什么。

“大師兄怎么收一個瞎子為徒？眼睛看不見就算天賦再高也不可能有大成就了。更何況你瞧啊，他哪像個有內力的人！”

“除了那一副好皮囊，沒有一處好的。瞧模樣，估計還抱病在身，連尋常人都不如。”

“我昨兒可看見了，他是慕容小師妹帶回來的，你們小點聲。”

慕容卿的右臂被藥老拿竹板固定得死死的，半分動不得，此刻攏在寬大的袖中，無力地垂著。左手撐著竹杖，步子邁得很小，走得極慢。雖是看不見，但他目視前方，每一步都走的很穩，衣角輕揚，氣度卓絕。

他聽著那些嘲諷的話，心里卻沒有什么波瀾。仿佛擾人的螻蟻在耳邊嗡鳴。

腦海中突然浮現了一幅畫面，他高坐上首，眾人在下躬身行禮，口中高呼：“恭迎宗主，千秋萬代！”

不等他深思，腦中又是一片空茫，眼前漆黑沒有盡頭。

江懷谷聽著外頭的吵鬧聲皺起了眉頭。他倒沒料到他們天心派中人也如此市儈，毫無修養：“諸位若有異議，大可站出來。這般吵吵嚷嚷，還不如山下的集市老婦！”

“師侄，我瞧著，他確實難當大任……這拜師一事，就此罷休吧。”一位長老從位子上站了起來打圓場道。

江懷谷性情仁厚，卻也不是沒有脾氣。看著一臉冷淡，兩眼空洞，慢慢挪過來的慕容卿，心中那一抹憐憫一不留神占了上風。

哪還記得自己收徒最初的目的是搓磨他。這會兒就開始護徒弟了。

“師父閉關前將宗門事宜全權交于我，此事我意已決，不容再議。”江懷谷少見的語氣強硬，直接從堂屋走了出去，扶住了方向偏了的人，“他慕容卿，從今往后就是我江懷谷的首徒。”

慕容卿沒有說話，卻是耳朵動了動，轉頭“看”向了某一個方向，淺淺地露出了一個微笑。

那笑意柔柔的，狹長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反射著陽光璀璨的光芒。就像春風拂過山巒，盛開了漫山紅花。

眾人安靜下來，呼吸聲都顯得分明，只有遠處傳來一道少女欣喜的聲音：“卿卿！”

慕容靖奔過來，毫不避諱地將自己大師兄擠到一邊，自己挽住了慕容卿的左手：“卿卿，昨天才叫藥老看過你的傷，他說最好要臥床休養，你怎么到這兒來了。”

“怎么樣，傷口疼不疼。昨天你昏過去以后藥老幫你重新接骨了……”

“疼。”他嗓子眼里冒出來一個字，想抬起右手卻動不了，弱兮兮又補了兩個字，“手疼。”

大師兄江懷谷沒想到這人恩將仇報，故技重施又擺了他一道。看著小師妹甩過來的不善的眼神，他真想一巴掌把他新收的徒弟扇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