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周末，獵兒睡到了自然醒。起來洗漱了一下，喝了一杯柳橙汁就要出門了。今天的事兒不少，他一早就要陪著風去逛逛琴行，挑一架鋼琴，捎帶著調調手里拿的貝斯。

周末的清晨，街上的人沒有那么匆忙了，慵懶地打著哈欠，手里提著油條豆漿，或者東瞅瞅西看看瞎逛，海叔拄著拐杖也在東瞅瞅西看看，站在大院門口準備過馬路。

海叔老伴幾年前去世了，現在他一個人生活，經常出去買些生活用品，周圍的年輕人經常給他幫忙。

“海叔，你要去忙什么？”獵兒跟他打了聲招呼。

“呵呵，小伙子，這幾天我身體不太好，醫生給我開了單子讓我去買藥，我正想去藥房呢，捎著買點日常用的，唉……”海叔望著自己的腿嘆著氣。

“我去吧。”獵兒拿過他手里的東西。

“哎！你這孩子，自己去忙吧，不用管我，人啊，不能太矯情！”海叔咂著嘴說道。

“你去張叔那兒去坐會兒吧，我一會兒就回來。”獵兒從海叔手里拿過那張清單揮了揮手說道。

海叔看了看他的背影，只好蹣跚著去找傳達室老張。

獵兒從藥店出來以后就去給海叔買日用品，在小超市門口里看到一條掛件，獵兒定金一看是一只工藝制品，應該是手縫的，很精致，“這么藝術，買下來回去掛起來一定不錯，會不會很貴？”

獵兒心里正想著，剛伸手摸到東西，湊巧另一只手也伸了過來，劈頭把東西搶了過去，獵兒轉頭一看，是一個伶俐的女生，正結賬的空擋，剛好也看到了。

“喂！這是我先看到的。”獵兒沒好氣嚷道。

“嘻！誰先拿到就是誰的。”女生一臉的不屑。

“別欺人太甚，這是我的東西。”

“好女不跟男斗，這東西是我的。”女生把掛件抱在胸前，扭著腰斜了獵兒一眼。

獵兒急赤白臉的剛想發作，只聽電腦后的老板來了句“沒給錢還是我的東西。”

“多少錢？”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不賣！我也是出去旅游時買的，掛這里好看，自己還沒喜歡夠呢，要不你們自己上網淘淘？”

“……”兩人面面相覷。

“老板……”女生抱著東西趴在柜臺上嘟嘟起了嘴。

“賣萌也沒用。”胖老板說完叉著手坐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反正是買不成，獵兒幸災樂禍地打量起女孩。

“看什么看，沒見過美女？”女孩白了他一眼。

“美女見過，就是沒見過你這樣的猛女，小心嫁不出去，嘖嘖！”獵兒訕笑道。

獵兒等著她出窘，禁不住吃吃笑了起來。

“哼哼，真不好意思，追本姑娘的人都排著隊呢。”女孩定定地看了他一會，淡然一笑，伸手拔了一下獵兒的購物袋“還有啤酒呢，早晚喝出啤酒肚，然后謝頂成大禿瓢兒。”

“你，你看……”獵兒趕緊摸了摸自己六塊肌肉的寶貝肚子，卻意外發現扣子還扣錯了位置。

“不賣拉倒，對不起寶貝。”女生把東西摸了摸又放回柜臺上。

“傻笑什么？死胖子！”女生一回頭看見胖胖的店主正在低頭笑忍不住喝道。

“這妞真厲害！”留下兩人大眼瞪小眼“哎，小姐找你的零錢……”

“你看她那樣，不知道她得意什么，小心別摔著。”獵兒狠狠道。

“就是，就是。”小店老板笑道。

“哎喲……”女孩還真的一個趔趄跌在路邊。

看著女生崴了腳，獵兒嚇得撒腿就跑。

“這是哪跟哪兒啊，莫名其妙的一件事，自己還得罪了一個陌生女人，一點道理都沒有。”獵兒路上邊跑邊搖頭。

想來自己跑什么啊，怕她？我去，怕她個球……

琴行在一條斜著的路上，就像波特先生常去買東西的那種巷子，占了兩間店面，分上下兩層。風正在門口打電話。

“怎么才來？我讓你九點之前來，這都快十點了，我店里有的是活兒。”看見獵兒來了，風埋怨了句就往琴行里走。

“讓點破事給絆住了，你挺忙啊？生意不錯。”獵兒歉意地眨眨眼。

“嘖！要不你來幫我？我給你分紅。”風的長發飄著，她伸手按了按不離身邊的棒球帽，好像等的時間長了會讓空氣吹走了似的。

“嘿嘿！我這人看著挺好，用久了你就知道未必是你的菜。”

琴行里正放著鋼琴曲《夢中的婚禮》，整個空間給人一種悠閑雅致的感覺。琴行老板是個年輕人，看見他倆急忙過來打招呼。

“您也過來了？二位需要什么樂器，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琴行老板看了看獵兒手里的貝斯包微笑著點了點頭。

“哦，這東西讓我碰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調不大準音了，你給看一下吧。”獵兒說著把東西遞給琴行老板。

“陳師傅！”琴行老板喊了一聲，一個中年人出來把琴接了進去。

“知道你們這里鋼琴口碑挺不錯的，我們想挑一架鋼琴，你給推薦一下吧。”獵兒放眼打量著里面的一排排鋼琴。

“好，這邊請，你們是買回去做什么用的，是家用還是用來教學，有喜歡的品牌和型號嗎？”琴行老板伸手請他們到里邊看。

“哦，我們是酒吧現場演奏用的，有時候客人也會彈兩首，你知道的可能會被粗用，因為場合原因，需要氣派一點的，品質也要好，不能讓人笑話。”

“這架怎么樣？新到的斯坦威，古典風格的代表之作，造型華麗，做工精致，你再聽聽音色……”

“這架太貴了，預算有限，還有，我們想要架三角鋼琴。”風隨手彈了彈，音質天籟，又拿起琴蓋上的標簽瞅了瞅。

琴行老板沉吟半餉，看了看他倆。

“噢！我建議你們看看這幾架鋼琴。”

繞過兩架豎琴，又碰響了幾臺架子鼓，琴行老板扯下了一塊遮塵布，眼前是兩架三角鋼琴，一架是雅馬哈，另一架是卡瓦伊。都錚明瓦亮，深邃冷峻的黑色鋼琴漆流露出濃厚的藝術氣息。

“正真的好東西，先聲明——這是二手的。”琴行老板略帶得意地說。

“等等，你說是二手的，這……完全看不出來啊！”獵兒有些不敢相信。

“呵呵！這是我壓箱底的，價格也不貴，要不是冬蟲夏草老韓那幫朋友介紹的我還不舍得拿出來呢。”

“老板，這琴多少年了？是從哪里流過來的？不會是走私的吧？”風的言語充滿質疑，內心卻無法抑制對這兩架鋼琴的喜愛之情。

“放心，如果你要的話，我會提供正規的進關憑證，而且跟其他新琴一樣享受三年質量擔保，免你后顧之憂。”琴行老板接著說道，“這兩架鋼琴都是從國外的闊富家庭轉出來的，工藝精湛，保養也很到位。都有十年以上的歷史了，那架卡瓦伊更長，得有二十年了。還有一點很重要，那就是音質，新鋼琴的音質未必是最好的，好鋼琴都是彈出來的，它用的木材需要長時間的共振沉淀才能逐漸擺脫單薄、蒼白達到完美水準。”

風最青睞這架卡瓦伊，打開考究的琴蓋，映入眼簾的是縞瑙玉潤的黑白鍵，中央的鍍金銅牌雖歷經歲月仍舊熠熠生輝毫無滄桑斑駁之感，散發出無法抗拒的魅力。

風趴下來，鉆到琴底，翹著屁股查看著琴況，像買車時驗收車底盤一樣，獵兒也轉圈看了看，支起了蓋子觀察發音機構，直到確定沒有瑕疵為止。

“那什么，前面有客人，你們先看著，過會兒再招呼你們。”琴行老板笑著點了下頭就去忙活了。

“聽聽音吧，我彈一首試試，這蒙不了人，一聽就知道。”獵兒在琴凳上坐下彈了一曲《藍色狂想曲》，聲音凝重，沒有一絲雜音，比新琴更多了幾分深沉和洗練。

“呀！我試試。”風急忙搶過去，一首《一千個傷心的理由》的伴奏曲傾瀉而出，聽得別的顧客都駐足觀望。

好的東西往往有讓人一鄭千金的魔力，這架二手鋼琴就是如此，雖然還是有些超預算，但風覺得物超所值。

付了款，辦好了送貨的相關手續出了門，風請客吃飯。

“現在辦酒吧條件就要高一些，情調確實很重要，要是沒有現場演奏都不好意思跟客人打招呼，哼哼！正所謂沒有現場演奏的超市不是好飯店。”

“還別說，幸虧有你們這些個文藝青年捧場，我也混個樂在其中。”風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去哪里吃，你說。”

“難得你請客，得好好宰你一頓。”獵兒的話讓風一臉質疑地翻了個白眼“呵呵！吃自助餐吧，要有海鮮。”

“嗯！讓我想想……”風歪著頭仔細打量著車窗外一家一家的餐廳。

“事情辦得真順利！今天中午我請客。”出租車的radio突然放出的餐飲廣告吸引了倆人。

“好啊！我們去哪家酒店？”

“當然要選格調清新高雅，星級服務的酒店了，最好價格實惠一點，用餐時還能欣賞海光山色。”

“你說的是不是XX大酒店頂樓的銀河旋轉餐廳啊？”

“對！就是銀河旋轉餐廳，他們月月都有美食節，每天推出一項特價服務，周一半價優惠；周二女士半價；周三葡萄酒免費限量贈送：周四家庭、朋友聚會四免一；周五、周六和周日免費贈送無限量本地啤酒，還有三文魚等海鮮供你品嘗，而且特別提供了Brunch早午自助餐呢。”

“挺不錯嘛！那么價格會不會很貴啊？”

“不貴！價位適中，套餐才XXX元和XXX元一份，營養又實惠！”

“那還猶豫什么，現在就去……”

“有三文魚，師傅就去這家酒店，如果是挪威的就更好了。”獵兒說道。

獵兒和風乘坐室外百米高的觀光電梯直達頂樓的環形自助餐廳。廳內360度旋轉的圓形觀光設計，高雅宏麗，聆聽著風的低吟，極目遠眺——極目遠眺——天、海、山色在玻璃墻外消融合一，如詩如畫。浪花在沙灘上輕輕涌動，風光無限。

“您好！請問幾位？”身著燕尾服的服務生微笑著來到他們面前。

“就兩位。”

像在沙灘上一樣撐著白陽傘的餐桌上已經準備好了刀、叉和餐盤，還有那首老掉牙的詩。

請不要問我需要什么

請不要給我端來法國紅酒

請不要上意式的精致美食和土耳其烤肉

請不要讓服務生打擾我

也許泛黃的我也不會打擾你

根本不必去華美的套房

就在電梯間、長廊、大廳的沙發上

或許是地下室的停車場里

來解決我的困惑、失眠

還有無盡的夢魘

“吃點木瓜吧，有助于美容。”獵兒給自己夾了三文魚、意大利面還有鐵板燒，又指了指沙拉檔對風說。

“嗯，我更喜歡草莓和獼猴桃，特別是在吃完牛排以后味道更好，耶！這扇貝真肥。你來點西紅柿吧，那個你懂得。”風莞爾一笑，夾了菌類及蔬菜，又拿了一個全麥包輕輕抹上一層黃油。

“謝謝——也給你倒點西柚汁吧，開胃。”獵兒拉長了聲音晃了晃杯子。

“哦，我還是喝菠蘿汁吧，你不喝啤酒？”

“我吃自助餐從不喝啤酒，漲得什么也吃不下了，要喝去你店里喝。”獵兒笑道。

“……”風無奈地搖搖頭。

“最近跟家里聯系過嗎？”獵兒將一片三文魚放進蘸料里。

“嗯，常聯系，早就不反對我了。只是我媽嘮叨依舊，總是提醒我一個女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大城市開酒吧也不安全，也不合適，你說這有啥不安全，不合適的？我有你們這一大幫子狐朋狗友幫襯著呢，哧哧哧……”風瞥了獵兒一眼，詭異地笑起來。

風的父母都是一個二線城市的退休公職人員，風大學畢業后父母已經為女兒安排好了單位，但風不愿過計劃好的生活。想過無拘無束的日子，在這個大城市一個女孩子靠自己的能力開了一個圈兒里小有名氣的酒吧。獵兒經常光顧她那里，為她的酒吧裝修設計，情調布置出了不少主意，就是在這時候成為了朋友。

“不過煩人的是他們最近老提自己朋友同事的孩子，誰誰結婚了，誰誰生了大胖小子了，還拐彎抹角地套我對男孩子有什么要求。”

“哦，那是要給你相親啊！”獵兒笑道。

“天哪，救命啊！”風苦著臉搖了搖頭。

“要不我說有些事要趁早，等你結婚生了孩子，黃臉婆一個，什么也做不了了。樂隊的事兒，我看你就從了我吧？”獵兒笑道。

“在這里等著我呢，你才黃臉婆，我才不急結婚呢，酒吧每天那么忙，組樂隊的事情我還是再考慮一下吧？唔。”風接著說道，“對了，我最近酒吧供客人上網的那些電腦需要有人維護，你有沒有這方面的人脈給我物色一個網管，男女不限。”

“那幾臺電腦還得雇專人伺候啊？”獵兒訕笑道。

“嗯，除了懂電腦還要在店里高峰的時候兼職waiter，我出高薪。”

“好的，葉老板娘。”

“對了，你住的那里怎么樣，那小兩口沒再影響你吧？”

“搬走了，說在一個新小區買了套房子，已經裝修好了。”

“呵呵呵！想不到你還有聽墻根的劣習，真讓人難為情。”風訕笑道。

“是他們叫喚聲音太大，不過人還不錯。”獵兒吃完了盤子里的東西，喝了口西柚汁若有所思“差點忘了來點燒烤，他們這里的烤肉可是特色，廚師說是用蘋果木烤的，吃起來會有蘋果的香味。”

“嘖……”風翻了翻白眼，撅著嘴，一副不可置否的神情。

“我去給你拿一點。”

這時風的手機響了，是琴行打來的，說半小時后鋼琴就會送過去。風低頭看了一下腕上的panerai luminor 1950 gmt 8 days腕表。這只采用p.2002自制手動八日鏈機芯，具有橫排直線式動力顯示和兩地時顯示功能，三明治式黑色表盤，復古拱形表鏡，44mm的標志性椅墊造型的軍表就像表行的朋友說的那樣——你戴這表，感覺真帥。

“時間不早了，我得先走了，琴行讓我回店里接貨。”風胡亂吃了幾口獵兒遞上來的烤羊肉，拿上東西。“明天晚上店里有朋友來，還有冬蟲夏草樂隊的人，你也來玩吧。”

“沒問題。”

“服務員，買單。”

“好了，別喊了，我已經買了。”獵兒揮了一下手。

“不是說好了我請嗎？你啥時候買的？”

“剛才拿燒烤時買的，我一大老爺們還真能讓你請啊？”獵兒用餐刀切開烤肉用叉子忙不迭地送進嘴里“嗯，口感不錯。”

“……”風不屑地撇撇嘴“明晚八點，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