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亞杰在劇組的生活一天不如一天，水里一陣，火里一陣，不是在泥里打個滾，就是在威亞上翻跟頭，每一場戲下來都慘不忍睹，又累又渴，空頂著一個大咖的名頭，一個助理沒有。不是蹭劇組工作人員的遮陽傘，就是蹭別人私助帶的飲料零食，沒幾天就成了劇組最討嫌的人，連以前的小迷妹都對他粉轉黑了。

哎，不說了，說出來都是辛酸淚。

第五場第十七鏡，Action！

街角，一家毫不起眼的店面，周北低頭看看心理醫生溫行給他的卡片，又抬頭看看木制匾額上用隸書從右向左規規矩矩題著的三個字“歲月行”，確認自己沒有走錯，便大踏步走進去。

店里陳設不像是銀行，反倒像一家傳統老式的電影院，又像一家經營不善的游戲廳，柜臺后坐著一個打扮入時的長發女人，兩只媚眼正盯著天花板上的北斗形鐵藝吊燈，妖艷的紅唇念念有詞，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對燈念什么咒語，施什么妖法呢。

后面某個房間里傳來一陣陣抽泣的聲音，音調拖得很長，仔細辨認，又好像是在吃吃地笑；另一個房間里發出咚、咚、咚的聲音，一下，兩下，三下好像鐵刀剁骨頭的聲音，只是聽起來總感覺拿刀人在發泄莫大的仇恨。

周北吞了下口水，硬著頭皮走到柜臺前問：“請問，這里是歲月行嗎？”

過了好半天，女人才把視線從吊燈上移到周南臉上，“溫行介紹來的？”

“是的，我去做心理咨詢，溫大哥說我太閑了，介紹我來這里工作。”

“哦。”女人無所謂地邊涂指甲油邊喊一聲，“戚老大，溫神又給你騙來一個。”

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從里面左邊的房間里走出來，邊拿袖子擦著眼角，邊說：“讓我看看今天來的孩子資質怎么樣。”

說完沖周北看過來，周北只感覺那眼神仿佛帶著刺一樣，透過他的眼睛直射進他的腦海，仿佛一眼能將他的前世今生看穿。

可能是他的錯覺，男人看到他后竟愣怔了一下，然而瞬間就收斂了一切情緒，笑呵呵地走到他身邊問：“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周北心中直打鼓，很想奪路而逃，這里處處透著詭異，可仿佛冥冥之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驅使著他停留下來，想搞清楚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安慰自己，哪個騙人的單位會直接把“騙”字掛在嘴上？

“我叫周北。”

“周北，哦，好名字。”男人深思熟慮半天，發出這句話很水的點評，然后開始自我介紹，“我叫戚感，憂戚的戚，感傷的感。”

“哦，好名字。”周北照貓畫虎發表評語。

“好，現在我帶你熟悉熟悉咱們這里。”戚感一邊引路，一邊介紹，“這邊是接待柜臺，坐在那里中看不中用的妖女，是顧悠；這后面左手第一間是我的辦公室。”

周北往里瞅了一眼，看到一個碩大的電影銀幕，播放的竟是《歡樂喜劇人》，這個，很好哭嗎？

“左邊第二間，是我們的廚房。”戚感推開門，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們咣咣剁豆腐。

“右邊第一間是行里的賬本，從幾千年前到現在的都有。”話是自矜傲嬌的，可怎么聽起來這么傷感悲情呢？

“右手第二間是我們的工作室，你可以進來看看。”

周北一步跨入，以為瞬間誤入了VR體驗館，只見幾個人正坐在特制的體驗機上，每人頭上戴著一頂特制頭盔，遮住了頭臉，只露出鼻子和嘴巴，有人嘴角微微上翹，笑得甜蜜蜜，有人牙齒咬得緊緊的，仿佛正在經受著巨大的折磨，有人甚至有淚水從臉頰上滑下來，滴到衣襟上。

“這是干什么的？”周北忍不住開口問道。

“收賬啊！”戚感看著周北的眼睛，幽幽地道，“收回那些欠下的時光。”

“咔！”導演打個手勢，這一鏡頭一條過關。

羅亞杰泥鰍一樣滑到椅子上坐下，拿起小風扇就對著臉吹。今天沒有了余淮的陪伴，他越發孤單，喃喃道：“我是不是也該招個打扇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