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露足尖輕點老槐，借這一點之力，騰躍而起，飛起一丈多高，衣袂翻飛間眼看就要闖入天宸殿，走在最后的道士感覺到一陣氣流波動，猛地定住腳步，屏氣凝神動了動耳朵，頭也不回，揮起拂塵便朝陳露飛來的方向甩去，陳露雖然倉促間輾轉騰挪堪堪躲過了這一擊，但道士片刻不停，緊接著出了第二招，拂塵似幻化成一團光影，將地上的寒雪紛紛卷起，形成一個飛雪漩渦，將陳露團團包裹起來，置身其間，陳露仿佛置身于暴風雪之中，左隳右突，渾身被雪片的鋒刃割的生疼，卻怎么也出不了這陣。背上的隱身符很快被刮得七零八落，陳露漸漸現出了身形。

道士看著飛雪陣中一襲白衣，頭豎高髻、眉清目秀的女孩，輕嘆口氣，搖了搖頭，前面的道士突然回頭，幸災樂禍地道：“江雪師兄，你的好徒兒又來搗亂了。”

“她也是嚴冰你的徒弟！”江雪沒好氣地說。

“是露兒嗎？”殿內一個蒼老的聲音傳出，“進來吧？”

陳露掛著一身細細的血口子挪步進了天宸殿，四名道士像隱身了一般不見了蹤影，殿里的光線極為昏暗，讓她嚴重懷疑自己的視力出了問題，空氣中有一種常年揮不散的濃烈腥味，即使屏住呼吸，仍能感覺到那種濕重的粘稠從四面八方包抄過來，滲入她的四肢百骸，這種滋味似曾相識，竟讓她有一種本能的厭憎和畏懼。

幾個閃著磷火的念靈在大殿穹頂盤旋不去，一陣陣似笑非笑的奇怪音節傳進陳露的耳朵里，尖銳刺耳，陳露正欲捂上耳朵，忽聽得前方那個蒼老的聲音再一次傳來：“怎么這么久才回來？可曾尋到凝靈草？”

陳露想起背囊里的那株紫黑色的植物，一遇念靈便仿佛活過來一般，瞬間變成赤色，仿佛流動著鮮血的經脈。難怪念靈不管離她多遠，都好像在她耳邊吶喊一樣，聲嘶力竭，歇斯底里。

“到我跟前來。”前方的帷幔忽然揭開一條縫，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我的小公主。”

陳露下意識地觳觫起來，但還是勉強移身上前，伸手撩開褐色的帷幕，像揭開一段沉重不堪的真相。

帷幕后是一個巨大的法陣，四道士分別占據東南西北四個方位施法，霜、雪、冰、霰四道靈流緩緩注入陣中央懸著的一口琉璃棺內，棺下乾、震、坎、艮、坤、巽、離、兌位上都是七八歲小兒閉目端坐，他們個個胸口處殷紅一片，藍色的念靈在頭頂徘徊，似乎只等心頭血枯竭，便會飛入棺中獻祭。

陳露心中閃過幼年時的場景，冰天雪地里，四位師傅將她困在陣法中，將怨氣最重的濁念靈生生打入她的心魄中，逼迫她聆聽解讀一個又一個濁念靈的心聲，大海撈針般搜尋凝靈草的位置。

念靈的嘶吼哀泣回蕩在耳際，貪嗔怨憎充斥于胸間，她覺得自己快要痛死掉了，父皇將刀架在母親的脖子上，陰沉著臉站在她面前，開開合合的唇一遍一遍地問：“找到凝靈草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