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華這幾天車輪滾滾，悄然地來往于市場、醫(yī)院和常娟之間，沒想到常娟今天跟他攤牌了，其實也是在他意料之中，出乎意料的是沒有想到，常娟要他給她賣一處房子。理由是她已經(jīng)懷孕了，是他的孩子。她要等待這個新生命的出生，說此話時常娟眼中流露著母性那深情的愛和無情的自私。夏華初聽心里一驚，不可能，我是一個不能生育的人，怎么會有孩子？但這話不能跟常娟說，驚喜和震驚之余，夏華想如果真有孩子，也必須做掉。他就和顏愛語地哄著常娟，搜腸刮肚找些好話說明這孩子不能要的理由，死磨硬泡也沒法讓常娟放棄要房子的念頭。什么現(xiàn)在錢不應(yīng)手，時機還不成熟，自己還不能跟現(xiàn)在妻子離婚等，嘴干舌燥。常娟聽得不奈煩當即翻臉，說：

“據(jù)我所知你們家有上千萬，賣一個破房子還這么難，要是不愿出錢的話，我就把咱們的事捅到市場上去。”

還說她有秘密武器，一盤記錄著他倆風流戲嬉的光碟。夏華怎么也沒有想到一個放浪溫柔、千嬌百媚的女人，一下子變成冷酷兇惡、無情寡義的悍婦，而且她還留有這么狠毒的一手。他只能再次安慰常娟，又答應(yīng)給她買戒指買項鏈的，常娟總算不鬧了，自己怎么走出門的，他都記不得了。他茫然無助，更手足無措，開車闖了紅燈，滿腦子裝的都是常娟那嬌美面孔與那惡狠形象的切換圖像，但他心里不得不承認即使常小姐的悍婦形象也有特別的動人之處。他一時難以找出太好的解決辦法，一個小房子也得個十多萬元錢，再說他根本就不想給她買，她不是想得太美了吧？小錢可以弄出來，這么一筆錢是怎么也騙不了白歡的，就算騙了，自己也不甘心。他想起了滿財，就把車停到了一個停車場上，給滿才打了個電話，得知那面沒有外人時就把常娟和他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說了。滿才顯出很驚訝的口氣，停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說：

“你艷福不淺哪！小姐多的是，你惹她不是捅了馬蜂窩了嗎？但事情已經(jīng)出了，躲是躲不了的。怎么辦呢？這個小騷蹄子也太黑了，我看這么辦吧，你不用給她賣房子，她的身體也不是金子做的，給她幾個錢算了。”

夏華聽這話，心里立刻像吞進一團冰塊，感到非常地痛快。

“彭大哥，你看給多錢好呢？”

夏華小心翼翼并輕聲地問。又過了一段時間，才聽滿財說：

“給她媽的什么錢，我看甩了算了，她那還不是啞巴吃黃連有苦也說不出嗎？”

“不行呀，她手中有光碟，就是我們倆那個的光碟。”

“那就麻煩了，你也太不注意了，這個丫頭騙子，還真有心眼。”

“那怎么辦呀！”

那面沉默了片刻，深沉而陰晦的聲音又傳到夏華的耳鼓里。

“你要想再玩下去，就先給她點錢，要是不想玩了，就一次給她幾萬元錢也就算了。”

夏華一聽幾萬元錢，心里立刻緊縮起來，說：“大哥，你跟我說過，跟小姐玩最多也不就幾百元嗎？怎么能幾萬。”

那邊的語氣明顯地有些煩燥了，“老弟呀，幾百元錢那都是什么貨色，人家是主持人，那長相、那身條、那個頭、那聲音、那皮膚、那年齡你上哪里找去，能跟你玩也算你的福氣，花點錢算什么，我還得不到呢？”

夏華的心蹦蹦地跳，聲音有些發(fā)顫地問：“那得幾萬呀！”

那邊又沉默了，好像在認真地思考，

“從她讓你賣房子來分析，怎么也得拾萬捌萬的，這個數(shù)常小姐還不知滿意不滿意呢，我還得厚著臉皮跟她說好話，那是看在我們多年的交情上。”

夏華心里立刻罵了起來，什么他媽的狗屁交情，無非是你開通午夜情話熱撥電話的服務(wù)員，也是給你掙黑錢的妓女，還他媽地跟我裝大尾巴鳥。他仿佛清醒地意識到那天喝的酒一定有問題，怎么現(xiàn)在連那方面的事想都不想呢？

找滿才這條路行不通，夏華心煩意亂。如果常娟沒有那張碟事情就好辦了，給不給，給多少還不自己說的算，這樣的事多了，愿那告那告去。再說她肯定也不能告，如果有那碟，想辦法給毀了，好像這個辦法也不靈，要的錢少還可以答應(yīng)她，要是像她說的數(shù)，就必須有個萬全之策，怎么辦呢？他開車又差點撞了紅燈。他想起那次他開車追尾時，前面的那個司機讓他包賠車的尾燈，他找了正在此路段值班的自己的一個當交警的同學，結(jié)果那個司機因為手續(xù)不全而被扣車，自己不但沒有包賠損失還出了氣，這樣的好事真是太難遇了，如今此事看來誰也幫不了忙了，但常娟的聲音好像長在他的耳邊，揮都揮不去。

“我不會把孩子做掉，你跟不跟你妻子離不離婚我不管，但你必須給我們娘倆一個安身之處。”

如果她說的是真的話，證明我沒有病，那毛病肯定出在白歡身上。現(xiàn)在我們要是離婚的話我可以得到一半家產(chǎn)，可還不十分把握，常娟要是真能嫁給我多好呀！肯定不能，她懷孕的醫(yī)院證明是真是假誰也不清楚。領(lǐng)她上醫(yī)院檢查又怕被別人發(fā)現(xiàn)。當務(wù)之急跟常娟的事絕不能暴露。滿財會不會說出去？白歡可不是省油的燈，弄不好就會雞飛蛋打。他由于心煩，就打開了車上的收音機，里面?zhèn)鱽砹艘皇桌细瑁吆哐窖降模氖恰澳氵@愛情的騙子，騙走了我的心，騙走了我的錢，而我偏偏喜歡被你騙，愿你接著騙接著騙，我心甘情愿，因為我擁有你的愛。”

夏華心想，都唱些什么，真都是愛情的騙子。綠燈了，收音機里傳來了一個女主持人的聲音，

說：“隨著當今經(jīng)濟的發(fā)展，一些城市的弱勢群體也發(fā)生了變化，其中在歌廳從事服務(wù)的一些服務(wù)小姐們，由于她們文化程度不高，來到城市找工作又都非常地困難，有的就出賣色相賺錢，錢雖然賺得很多，但危險也與之產(chǎn)生。據(jù)公安部門統(tǒng)計，近幾年歌廳小姐被殺事件時有發(fā)生，已占刑事暴力案件的百分之三左右。夏華聽著，不覺地吸了一口冷氣，自己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問自己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

白欣實在忍不住了，她預(yù)感到白歡的生意可能出現(xiàn)了什么問題，如果坐視不管，任其發(fā)展下去自己不僅對不起父母，更對不住自己的親妹妹。雖然我一再地阻攔，白欣還是固執(zhí)地撥通了白歡的電話，因為她怕她預(yù)言的事情會這么快到來，那媽媽的病怎么辦？爸爸住在哪里？如果生意真的有大的閃失，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現(xiàn)在自己必須盡棉薄之力給予最大地幫助。電話那邊響了很久才被接起，白欣說：

“我是你姐，我猜想你在生意上可能遇到了什么問題？如果不是那樣的話，怎么連咱媽的住院費你都想一拖再拖呢？甚至還要賣房子。對于這一切我并不反對，如果賣房子能對生意有益的話可以這樣做，只是你心中必須有數(shù)，如我能幫助你什么？盡管說。”

其實白欣說的心中有數(shù)是指市場上生意上相互競爭的事。話筒那邊傳來了白歡毫不客氣的話：

“媽住院的費用你也有一份，別看你現(xiàn)在不干了，我能拿出一萬你也應(yīng)當拿出一萬，等有一天媽她們要賣房子的話，你還得出一半。”說著就把電話掛斷了。

白欣氣得嘴唇發(fā)紫，身體都顫抖了，什么話也說不出來。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白歡簡直是瘋了，她把利益看得太重了。我說對呀，你不太看重利益，所以才輪到今天你企求人的地步，你不是喜歡叫真嗎？你能把咱媽的治病錢叫來才算你有能力。白欣說我不是企求她，而是可憐咱媽，媽今天這地步也算是對她偏心的一種報應(yīng)吧。誰讓她把一切都給了白歡，自己不留一點積蓄，現(xiàn)在還難為我這無用的人。白欣分析說：

“白歡肯定在生意上遇到了困難，否則她絕不會這么狠心，連媽都不管了。我想幫助她，沒想到惹一身不是。”

我說：“別做夢了，你家白歡連自己的母親都不管了，還讓我們出錢看病，我才是冤大頭呢？什么光也沒借上岳母的，你在市場這些年也一文沒有，如今還讓我出錢，我告訴你，我可一分都沒有。養(yǎng)活兒子都費勁呢，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該怎么辦吧，但前提是我們沒有錢。”

白欣立即翻臉了，說：“孝順父母是子女應(yīng)盡的職責，你也有份，這跟你繼承沒繼承家產(chǎn)無關(guān)。”

我義憤填膺說：“愿怎么樣怎么樣，就是一分錢沒有，告到我哪里我都奉陪。”

這是我第一次對孝敬產(chǎn)生的懷疑，對不孝有了一定的理解，如果孝敬只問心的話，我實在說我是孝敬的，但現(xiàn)實告訴我孝敬還需要錢來證實，我確實做不到孝，因為岳父岳母他們有那么多錢，卻一分也沒有給我。一氣之下，我立刻離開了醫(yī)院，心想還是照顧我的兒子吧，我還有母親呢？憑什么照顧你的母親而忘記了我的母親，這也太不公平了，我母親還給我?guī)讉€錢呢，你母親把一切都給了別人，自己混到今天給兒女添事的地步，還要讓我出錢，天下真是沒有講理的地方了，別在講那么怎么孝敬的空洞的大道理了，真是貧賤夫妻百事哀呀！在回家的公交車上，我想起了一副對聯(lián)：百善孝為先，原心不原跡，原跡貧家無孝子；萬惡淫為首，論跡不論心，論心世上少完人。現(xiàn)實生活中想做一個即貧又孝的人真是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