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春的林溪鎮，多少還是有些涼爽。石榴巷口的老槐樹已經發了新芽。

郵遞員的自行車停在了槐樹下，朝著周記小籠包的店里吼了一聲，“周敬業，有你的信到了！”

包子鋪上午的時間客人并不多，從里面沖出來一個身影，“來了來了！”

周敬業滿臉笑意地結過那封信，跟郵遞員道了聲謝，看著郵遞員的自行車走遠后，他坐在槐樹下的板凳上，拆了那封他等了一年又一年的信。

他掏出胸前口袋中的照片，和信封內剛剛收到的新照片擺在一起。照片中的少年又長高了不少，和去年的照片略有不同的是脖子上多了一條紅領巾。

他滿心歡喜，直奔后院的臥室，找到鋼筆在新照片的背后寫下了幾個字。然后將舊照片放進了一本相冊中，把新照片放進了胸前的口袋中。

再回到店里已經到了午飯的時間，店里的人開始多了起來。周敬業和陳平經營這家店已經有七年了。因為陳平的手藝好，讓這個小店在鎮子上小有名氣。大家都知道這家包子鋪有一位能干的老板娘，老板姓周，大家都叫他老周。是個老好人，見人總是笑嘻嘻的。

兩口子前年養了一只貓，給它起了個名字叫“藍眼兒”。藍眼兒每天就趴在店門口的老槐樹下打瞌睡，等著到了飯點老周給它端飯。

這天，老周還是照例給它準備了一盆貓糧，兩條魚干。

藍眼兒吃得太香了，完全沒發覺一雙眼睛在不遠處緊緊地盯著它……

2

中午的時間，老周兩口子忙得不可開膠，誰也顧不上外面的那只貓。

等都忙完了，老周才想起來把藍眼兒的飯盆收了。他走到門外的槐樹下，可傻了眼，就見藍眼兒癱在地上，一只前腿還淌著血。

“哎呦，這是怎么了？”老周趕快把藍眼兒抱起來，輕輕扶著它那條受傷的腿。

“喵～”藍眼兒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了，頭上和身上的毛被撕破了好幾塊。

老周抱著藍眼兒走到后院，把它放在了藤椅上。匆匆忙忙從房間里拿出了一個急救箱。

“怎么了？”陳平看著老周慌慌張張地進了后院，趕緊過來問。

“這是怎么搞的？”看到藍眼兒搞成這樣子，陳平可心疼壞了。兩口子半輩子沒個孩子，前年養了這只貓，夫妻倆照顧地很用心的。怎么今天一不留神，給它搞得一身傷。

“應該是這前腿被咬斷了，估計是對面街心花園里面的野狗干的。”老周開始給藍眼兒包扎。

“這倒是新鮮了，野狗怎么就來招它了？”

好好的一只貓，剛讓他們養的肥了點，就被咬斷了一條腿。

“喵～”藍眼兒疼得直叫喚，可是也沒辦法，老周手頭上也沒有麻藥。

陳平走到巷子口的槐樹下，看到藍眼兒的那個飯盆，被打翻在一邊，旁邊還有藍眼兒留下的一灘血。

她向周圍看了看，彎腰撿起飯盆，看了看對面街心公園。

轉身回到后廚，打開冰柜取出一塊排骨，揮起菜刀把它剁成小塊，放進一個不大不小的盆子里，轉身到了后院的廁所里。

老周只顧著給藍眼兒包扎，沒看清楚陳平手里拿了個什么東西，就匆匆忙忙地又出去了。

3

天氣一天天熱起來，藍眼兒的腿也快好了。只不過它不敢再窩在那顆槐樹下打盹兒了。

午后雨又停了。

老周抱著藍眼兒坐在后院的躺椅上，昏昏沉沉地打瞌睡，藍眼兒就窩在他腿上打盹兒。

店里沒客人了，陳平就一個人在后廚忙活著，準備晚上的食材。右腿的膝蓋隱隱做痛，讓她有點站不住了。年年如此，就好像在提醒她，梅雨季節快要來了。

“還是我來吧，你去休息一會兒。”老周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默默走進廚房了。

“不行，你趕快出去，刀具你不能碰！”陳平難得嚴厲地對老周說。

“沒關系，我小心點兒！”老周笑呵呵地說。

“不行不行！”陳平堅決不讓。

老周只能坐在一邊洗洗菜。

“這幾天下雨，晚上一定要用熱水捂一捂腿。”老周坐在一邊看著陳平一瘸一拐的右腿。

“行，等晚上忙完了，我就捂。”陳平笑著回了一句，“其實也沒什么事兒，也都習慣了。”

午后的陽光不算刺眼，可也照的這家小店里亮堂堂的。

一直忙活到深夜，客人走光了。

陳平回到房間內，老周早已經幫她準備了熱水，她把兩條腿放進水盆中。

老周一個人在前面的店里，藍眼兒趴在桌子上打瞌睡。

“怎么今天就你自己了？小陳呢？”隔壁水果店的老楊，每天關了店都要找老周來喝兩杯。

“老楊啊，店里關門了？”老周見他手里還拎著一瓶酒，趕忙讓了座，到后廚把陳平準備好的下酒菜端上來。

“你看看，這是小陳給你準備的吧？”老楊語氣中透露著羨慕，他一直都羨慕老周。娶了陳平這么個能干有年輕的媳婦，兩口子除了沒孩子，這日子過得太舒服了。

老周也不說什么，笑呵呵地和老楊坐下開始推杯換盞。中年男人的一壺酒，就是人生百味。

“你們兩口子啊，真是讓人羨慕。”老楊一杯酒下肚，開始訴苦，“我那個老婆子，天天在家啥也不干，就知道找她那幾個老姐妹打牌，我一個人起早貪黑地忙活。”

老周給他倒滿酒，聽著他還是老一套的牢騷，不時安慰幾句，“嫂子在家照顧孩子也很辛苦的。”

老楊冷哼一聲，又喝了一杯酒，“你倆的歲數也不小了，真不打算領養個孩子嗎？”

老楊端起酒杯喝了一杯，笑嘻嘻地說，“這件事我聽小陳的，她說養就養，她不想養我也無所謂。”

陳平在后廚切水果，聽見老楊提到她，端著一盤水果放到了他們桌子上。

兩個人抬頭看了她一眼，陳平笑呵呵地看了老周一眼，對老楊說，“我們不要孩子，養這只貓解解悶兒就行了。”

“喵～”藍眼兒像是聽懂了陳平的話，隨聲附和的叫了一聲。

陳平走過去抱起來藍眼兒，用手輕輕地撫摸了兩下它那條受傷的前腿。抱著它向后院走去。

老周又喝了一杯，輕撫了一下胸口，臉上的笑意略顯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