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李謙知道嗎？”

“那孩子從懂事開始一直好奇自己的父親是誰。過去的事情對小云來說是一段揮之不去的陰影。假如李謙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強奸犯，他又拿什么樣態度來面對自己？”

一個強奸犯的犯罪事實，讓他來到了這個世界上，不論是誰都很難平靜地看待自己的存在。

“大概是在那個孩子初中畢業的時候吧，小云來找過我一次。她說那個孩子自己去濱海找了趙海鳴，他以為趙海鳴是自己的父親。小云很擔心他會找到周敬業，特意來告訴我，千萬不要告訴有關周敬業的事情。那孩子從小個性內向，內心非常敏感脆弱。小云擔心他肯定承受不了這些的事情！”

李白云的擔憂還是很有道理的，畢竟李謙也確實是一個包藏太多心事的年輕人。這些他始終無法解開的心結，也確實讓他患上了心理疾病。不論李白云對李謙的死是什么樣的態度，但母親就是母親，始終是最了解他的人。

“趙海鳴覺得小云背叛了他，孩子的存在讓他無法面對小云。可小云也是受害者！他居然跟那個孩子說了實話，還添油加醋地誹謗小云。李謙從那之后，對待小云的態度就變了，開始變得叛逆。他一天天的長大，話也越來越少了，誰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陸鳴的聲音已經沒有了底氣，越說越喪氣，越說聲音越顫抖。

“終于，他還是發現了小周的存在。他找到了周敬業的地址，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找到的，居然還真的就去了。”

“他去找過周敬業？周敬業人在哪里？”

“周敬業從看守所出來后就回老家了，老家就在林溪鎮。”陸鳴把手里的相冊向后翻了幾頁，然后遞給袁楓。

袁楓翻開相冊，里面全部都是李謙的照片，就站在樓下的那顆洞庭皇前面。從出生到長大，一張張記錄著男孩成長的歲歲年年，一共18張。

袁楓翻看完最后一張后，抬頭看了看陸鳴，“這是李謙的相冊？”

“我每年都會給他照張相，寄給小周。他不敢來看孩子，更不敢再打擾小云的生活了。”

“當初的周敬業，犯得是強奸罪，為什么只判了兩年呢？”

“哎！這是老李的意思，也是小云同意的。這事兒如果宣揚出去，小云和老李在養和醫院都抬不起頭了。”

女兒比不上自己的體面，這個李院長可真夠可以的！

“那后來周敬業出獄，也沒有再當醫生了嗎？”

陸鳴搖搖頭，“有了犯罪記錄，哪還有醫院敢用他。”

“那后來他人去哪里了？”

“后來他回老家開了一間小餐館。”

“李謙是什么時候去找他的？”

陸鳴有點猶豫，“大概就是在高考之后吧！”

“高考之后？”那也就是在離家出走之前，時間點吻合。

陸鳴深吸一口氣，面色凝重地看著袁楓。

袁楓不明白這老爺子是怎么了，就靜靜地看著他，等他先開口說話。

“其實……”陸鳴開口了又停住，“其實，也就是那個暑假吧！我收到了小周的死訊。”

袁楓豁得一下瞪大了眼睛，周敬業死了？還是在李謙找過他之后就死了？

“您的意思是？”袁楓沒敢直接說出自己心中的疑問，怕像上次一樣觸怒了陸鳴。

陸鳴又在袁楓面前轉了兩圈，依舊面露難色，“小周的再生障礙性貧血雖然控制住了，可是凝血依舊是有問題的，他不小心劃破了手臂大動脈，失血過多，等被鄰居發現的時候都已經是第二天清晨了，人早已經不行了。”

“您懷疑李謙殺死了周敬業？”

“不可能！”陸鳴極力地否認，“他們素未謀面，不可能一見面就發生這樣的沖突。不可能的！即便是李謙去找他，也不過是好奇自己的生父到底是什么樣的人而已。”

陸鳴這話，倒像是在說服自己。

假如真的是李謙殺死了周敬業，那么他的死也很有可能和當年周敬業的死有關系。

“您知道他家里還有什么人嗎？”

陸鳴搖頭，“那時候他給我寫信說他結婚了，那姑娘是他以前的病人，對他很好。兩個人沒有孩子，小周過世的事情，也是小周的同學告訴我的。”陸鳴嘆氣，“我每年都會給他寄去一張李謙的照片，從那年之后我就沒在寄過了。”

陸鳴回憶起這些事情實在是有些傷神，白發人送黑發人讓這位老人哀傷。

“陸大夫，這本相冊我們能借用一下嗎？”

“你們拿去吧。”

幾個人和陸鳴道別后，跟隨陸斌下樓走出小院子。走出巷子，袁楓的手機又響了，這次他盯著手機屏幕遲遲沒有接電話。

“怎么了，楓哥？接電話啊？”小滿好奇地問他。

袁楓皺著眉頭，猶豫著要不要接電話。

小滿和梓博俯身看到手機屏幕上的名字——“鄭英”。

“這……怎么辦？”小滿愁得笑臉皺成一團。

“要不，別接了？”梓博小聲說。

袁楓嘆了一口氣，還是硬著頭皮接了，關鍵是他真不敢不接。

“英姐”

……

“哦，好的。”

……

“沒問題，我準時到。”

……

“好的，晚上見。”三言兩語，袁楓就掛斷了電話。

“楓哥，我媽今天過生日！”梓博不等袁楓開口，搶先說了一句。

三個人都愣在原地，死死地站定在小巷口。

2

清晨的一段手機鈴聲吵醒了宿醉的袁楓，他沒好氣地接了電話，“喂！”

“袁警官，是我！”一個女孩子的聲音。

袁楓抬頭看了一眼陌生的電話號碼，“你是？”

“我是劉思思，我……我想問一下李謙的案子有進展了嗎？”劉思思的口氣還是有些卑微，小心翼翼地問。

他恍恍惚惚之間，想起來昨晚在鄭英家喝酒，英姐說目前李謙的墜河案和海鳴醫藥沒有關系了，可以批準重審。

“哦，劉小姐，目前案子已經開始調查了。但是我們還需要一段時間。”

“這樣啊！”電話那頭有些沉默了。

袁楓做起身，甩甩頭，使自己清醒一點。其實這幾天，他也想過找劉思思了解一下李謙生前的事情，一時忙碌就給忘了，今天她自己倒是主動打電話來了。

“劉小姐，其實我們還有一些情況需要跟你在核實一下，您看方面來一趟岷江派出所嗎？”

“可以的，我今天剛好休息。”劉思思答應的很爽快。

下午三點，劉思思準時來了。

“那時候我還是剛剛畢業的大學生，負責接待廣告公司的工作人員，那也是我第一次見李謙。”坐在那間她曾來過一次的審訊室內，緩緩地說著她和李謙的過往。

“你們兩個是怎么在一起的？”

“其實剛開始的時候，他很嚴肅，我很害怕他。”劉思思笑著說，“不愛笑，跟他說話也愛答不理的。我當時剛剛畢業，正在實習期，生怕沒有招待好他們。”

“當時公司只有他一個人嗎？”

劉思思搖搖頭，“還有他的合伙人，江姜和他的助理陳雪莉。”

袁楓看了一眼小滿，小滿撇撇嘴。

點點滴滴都是兩個人在一起的甜蜜回憶，劉思思娓娓道來，不時哽咽難言。

“大概三個月前，我們一起去了濱海海洋館。他說他很喜歡大海，唯一的遺憾是沒有學會游泳。他好像很喜歡鯨魚，在鯨魚館的時候，他跟我說鯨魚生于海，死于海，鯨魚離不開大海，從未想過離開大海。”劉思思拿出當時的那張合影，已經被做成了明信片。

袁楓結果照片，看著兩個人的照片，那是的李謙也很清瘦，和劉思思站在一起，一個笑的燦爛，一個表情嚴肅。明信片的背面寫了一句話，“鯨落入海，深情相擁！”

“那天晚上，他說了夢話，一直喊著‘血，好多血！’。我當時很害怕，叫醒了他，問他怎么了？他沒說什么，只說讓我自己先睡，就一個人出去了，我很擔心！第二天回來，他就悶悶不樂。回來后沒多久他就說要分手！”劉思思的聲音開始哽咽。

“他為什么要分手？”

劉思思搖頭，“我……我不知道！”

三個月前，突然提出分手。又在三個月后準備復合。

這三個月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兒？

“他跟你說過他家里的事情嗎？”

“他很少提到家里的人。只有一次，他說平時媽媽總是很忙，小的時候都是在一位爺爺家長大的。

“那他父親呢？”

“他父母在他沒出生的時候就分開了，他說他只見過父親一次。父親給他做過一頓飯，很好吃，是他喜歡的小籠包！”

袁楓瞬間驚醒，小滿梓博也打起精神來了。

“什么時候的事兒？”

劉思思沒想到他們的反應會這么大，瞬間有點緊張，“他沒說。那時候他說，他父親已經過世了。”

她這句話驚到了三個人。

李謙不僅見過周敬業，還知道周敬業已經過世了！

這不對啊！陸鳴是肯定不會告訴他。

他怎么知道周敬業已經死了？

除非，那唯一一次的見面，他就知道周敬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