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江姜廣告公司位于A市開發區的創業園，一棟獨立的三層建筑內。如果說老城區是一位智叟老人，那開發區就好比一位朝氣蓬勃的少年。
袁楓低頭喝了一口茶，擺弄了一下放在面前的腿部按摩器，看了看牌子，是個很名貴的日本貨。環視江姜的辦公室，寬敞明亮，還擺放著幾件奢侈品擺件。和李謙辦公室的簡約相比，這間辦公室裝修風格大不相同。
“這就是他定制的腿部按摩器。”
墨綠色的襯衫，映襯著江姜的霸氣。說話語氣十分霸氣，他一直都對警方草草結案不滿意。
“我一直都不認為他會自殺，現在也依然堅持我的看法！如果不是看到了他出事兒前的監控，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信的。”
“原本這個案件沒有任何可疑之處，可最近有了一些新線索。對于李謙，我們需要跟你做進一步的了解。”袁楓做了簡單的解釋，然后直接進入主題。
“當然可以，你們有什么問題盡管問！”
“他出事前有沒有什么異常？”
江姜搖頭，“他出事前，一切正常，而且我們接下來有一個重要的大單，為了這個單子我們花了很長時間。”
他越說越激動，這家公司不單單是他一個人的心血，公司能夠有今天這樣的規模，更是兩個人共同的結果。可偏偏在公司馬上就要展露頭腳的時候，李謙居然出事兒了。
“你們是大學同學？”
“是的！”
“那你對他應該很了解吧？”
“當然，我們同窗四年，畢業后又一起創業。”
“那你了解生活中他嗎？”
江姜皺眉，“你們到底想知道什么？”
“他的一些……生活習性！”
“生活習性？”江姜反問。
“對，就是他的一些……與眾不同的生活習性。”
“他……性格是孤僻了一點。平時除了工作以外，基本沒有什么社交。公司的應酬他能不去就不去，大小客戶都是我和其他的部門經理當掉，他只管廣告創作。”江姜頓了頓，接著說，“他生活很簡單，但畢竟是搞創作的，壓力比較大，睡眠不太好。”
“睡眠不好？”
“他出門出差對酒店的環境要求比較高，必須是四星級以上，而且要環境幽靜的。”
“他有夢囈的習慣你知道嗎？”袁楓直接問。
江姜似乎是有點兒意外，抿了抿嘴，“知道。”
“什么時候知道的？”
江姜沉默了一會，猶豫著有點兒說不出口，但最終還是嘆了口氣，開口說：“其實，人都已經走了！這些事兒，是他的隱私，我不應該再提。但如果對你們查案有幫助，倒是也沒什么。”
他嘆了一口氣，站起身走到窗邊，“上大學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愛說夢話。大概是大二的那年夏天吧……應該是2012年的夏天，那時候我們還在濱江上大學……”
青蔥歲月的往事，娓娓道來……
大學的男生宿舍就是臟亂差。要是把屋頂掀了，用衛星地圖觀測，幾乎和印度的貧民窟是一樣的。
到了夏天，各種蛇蟲鼠蟻也是免不了的。蚊帳就變成了一個必不可少的東西了。雖然只是一層網紗，也能隔出一塊自己的空間。
沉寂的午夜把微弱的聲音都放大了，六個人的寢室內，那晚只有三個人，李謙、孫海洋和他。
這個孫海洋習慣通宵打游戲。那天的他也還是如此。
可就在江姜馬上要入睡的時候，突然被孫海洋的一聲驚呼吵醒。
他做起身就想罵人，透過月光，孫海洋的床邊映照出一個人影……
江姜瞇著眼睛，乍一看見那個人影也下來一跳。
就聽見孫海洋顫抖著聲音問了一句，“誰？”
那個人影沒什么回應……
“干什么？”他的聲音微微顫抖。
還是沒有回應……
“別TM鬧了！江姜？”他大膽猜測一下這人的身份。
江姜也嚇傻了，剛想反駁不是他。就聽見一個那個人影發出來詭異的聲音～
“你是不是故意的？說！”聲音有點耳熟，但是口氣確實在學一個女人。語氣非常兇狠！
“媽媽，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這次是學小孩說話，好像在哭泣！
“你撒謊！你就是故意的！”
“媽媽，我再也不敢了！別打我了！”
“你要是再尿床，用手術刀給你切掉，以后都別尿了！”
……
接著又是一段哭聲……
來來回回地學著母子倆的對話。
江姜聽傻了！這聲音太熟悉了！難道是……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時候，那個身影緩緩走向對面的床鋪，掀開蚊帳，躺了進去。
時間仿佛靜止了一分鐘，孫海洋掀起蚊帳走過去，看了看對面的人已經入睡了。
“哎！哎！”他低聲叫了孫海洋兩聲。“什么情況？”
孫海洋木訥地走過來，“我TM怎么知道？他干什么？”
“夢游嗎？還是故意嚇你？”李謙一直很反感孫海洋半夜打游戲，他睡眠本來就不好。
“看著不像故意的！”孫海洋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他成心嚇唬人，可是剛才去他床邊看，他也是真的睡熟了。
那夜過后，江姜和孫海洋都沒有跟李謙提起那件事兒。李謙也是照常吃早飯上課下課。
一天午后，江姜和李謙吃過午飯回到宿舍，走到門口就聽見屋子內的人在放聲大笑。
李謙從不參與他們的談笑，仿佛那些有趣的事情都跟他沒有關系，不是談論美女就是談論游戲，或者是一些網絡八卦。
當他們推門進去，那震耳欲聾的笑聲嘎然而止。
江姜和李謙都不知道，孫海洋已經把那晚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跟其他人講了又講。
孫海洋略帶挑釁地眼神，從上到下的打量了李謙一遍，然后學著那晚李謙的口氣說，表演了一段小話劇：
“你是不是故意的？說！”
“媽媽，對不起！我錯了！我不是故意的！”
“你撒謊！你就是故意的！”
“媽媽，我再也不敢了！別打我了！”
“你要是再尿床，我就用手術刀給你切掉，以后都別尿了！”
孫海洋的話音未落，李謙已經從背后將他踹到在地上，整個人坐在他身上，對準他的頭一陣狂揍。其他的人沖過去拉架，誰也沒想到平常看起來瘦弱斯文的他，那天的力氣是驚人的大！
江姜講到這里，深深嘆了一口氣，“上大學的男孩子，看著像個人樣了，其實內心還是個沒馴化好的猴子。開玩笑總是欠點兒底線。”
“后來呢？”
“后來，李謙很快就搬出來宿舍，在學校旁邊租了一間房子。”
“那你們是怎么一起開公司的呢？”袁楓問。
“畢業之后，我就開始創辦公司，我千方百計說服他加入……”
“他一直在接受了心理治療，你知道嗎？”
“知道，他的心理醫生還是我幫他找的。”江姜臉色突然有點不悅，“周婷是我高中同學的姐姐，是濱海較有權威的一位心理醫生。大概一年前，也就是接到那個避孕藥廣告的單子之前，他的壓力非常大，臉色也不好，經常不回家通宵達旦在公司加班。后來他終于扛不住病倒了，我才知道他失眠已經非常嚴重了，就幫他找了這位心理醫生。”
江姜喝了一口水，繼續說：“周婷告訴我，李謙的心理壓力很有可能是源于他童年的經歷，但是基于醫生的職業道德，她并沒有跟我多說。”
2
這間規模不大的公司，只有不到十個員工。袁楓帶著小滿和梓博走到門外，看到李謙的助理陳雪莉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手里還端著一個巨大的整理箱，緩緩地走出來。
”需要幫忙嗎？”袁楓問了一句。
梓博小滿轉頭看到陳雪莉精致的妝容上，微微笑著，“謝謝，我自己可以的！”一句話就拒人千里之外了。
“要去哪里？我們可以送你一程。”小滿看她這身裝束，估計沒有開車。
陳雪莉遲疑了幾秒后，回了一句，“那……謝謝了，我正好回舊城區。”
略顯尷尬的車內，四個人唯一的共同話題自然是李謙。
“這是要去舊城區送東西嗎？”小滿問。
“不是，我今天辭職了。”
袁楓微微揚了揚眉。
“為什么辭職？”
“想休息一段時間。”
車內更加的安靜了，袁楓從后視鏡看了看這位女秘書，精致的妝容，一身修身的職業裝，襯托出凹凸有致的身材。
“你和李謙共事多久了？”袁楓開口問。
“快兩年了吧！我從畢業實習就跟著李總，一直到現在差不多兩年了。”
“怎么突然想要辭職呢？”
陳雪莉盯著窗外的雨，沒有馬上開口，但出于禮貌還是簡單的回答了一句。
“道不同不相為謀。”
“能跟我們在說一說關于李謙的事兒嗎？”
提到李謙，陳雪莉的神情略有沉痛和哀傷，“說什么？”
“他是個怎樣的人？”
“他，不太愛講話！”她似乎是不愿意多說。
“他出事前，有什么異常嗎？”
“沒有，他的心情不錯，我真的沒看出來他會……”
透過后視鏡，袁楓看到陳雪莉泛紅的雙眼。
“聽說之前因為避孕藥廣告案的事情，有人找過他的麻煩？”袁楓岔開話題。
“哼！”陳雪莉冷哼一聲，緊緊抿起雙唇。
“你知道這事兒嗎？”
“這個廣告……他原本是不想接的……”陳雪莉憤怒地低下頭，似乎不想再提起這件事兒了。
“他為什么不想接？”
陳雪莉沒有說話。
“我只是想知道，他的死和這件事兒有沒有關系，沒有其他的意思。”
陳雪莉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他很少會拒絕江姜，不管江姜的要求有多過分。可這個廣告案他一開始就非常抵觸，江姜卻從來不考慮他的感受，一意孤行。”
“李謙不想接這個廣告？”
陳雪莉點頭，“他好像很不喜歡這個案子，提都不愿意提到，一提起來，就變得很煩躁。”
她眼眶不由地泛紅，“似乎，他早有預感這個案子會給他帶來麻煩！如果當初不接這一單……”
她的聲音變得哽咽起來。說起李謙陳雪莉的聲音都變得溫柔起來，完全不像剛才談起江姜時候的冷言冷語，這個女人似乎是對李謙有特別的情感。
臨近傍晚時候，雨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來。
“這個女秘書暗戀老板。”小滿八卦地挑起話題。
“她比劉思思漂亮！可惜了，這個李謙喜歡蘿莉范兒。”梓博打趣地說。
“陳雪莉年紀不大，但看著蠻高傲的。”小滿撇嘴。
“你們不覺得陳雪莉的氣質……有些似曾相識嗎？”梓博又說了一句。
袁楓聽著兩個人的對話，皺著眉頭瞇著眼睛。
“熟悉？難不成是像你的前任嗎？”小滿挑挑眉頭，沖著梓博說。
“去你的！”梓博接著說，“高冷，得體！”
“這種氣質一般不招同性待見。”小滿作為唯一的女性，給出了非常中肯的評價。
“女生都不喜歡比自己好看的！”梓博譏諷小滿。
“膚淺！”小滿狠狠地翻了一個大白眼兒。
袁楓嗤笑一聲。
這個女人確實是漂亮，肯定是對李謙有意思。
但剛才她說李謙對這個廣告案很反感，一開始就不想接，可是卻被逼無奈接了。
他為什么會對廣告案這么反感？他真的認為這個廣告案會帶來麻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