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萌生了念頭,可是茫茫人海想要找到一位不知姓名小女孩,無疑于大海撈針。我那澎湃的血液隨之而降了溫度。
“月月,小明,你們陪少爺先聊著,陸伯去給你們沏茶。”
雞眼明見陸伯離去,用力拍著我的肩膀:“老衛(wèi),你可要老實交代,船上那位日本妞兒是誰?”
雞眼明的手沒輕沒重,疼得我倒吸著涼氣:“還是那么沒輕沒重,下次再敢這么用力,當(dāng)心我拔了你的胡子。”
雞眼明已經(jīng)說不出話,因為他的脖子上已經(jīng)橫了一柄短匕“快給我三哥道歉。”聲音很冷,而此刻的雞眼明就像墜入了冰窟,整個人從頭涼到腳。
冷月還是那么護(hù)著我,玩笑可以開,我不生氣也就罷了,我若是生氣,冷月第一個就會站出來。
雞眼明也是受夠了冷月,忍不住怒道:“你個小丫頭片子竟敢拿刀指著我,明爺殺人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冷月的眼神已經(jīng)暴露出,她確實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兒。
“月月,不要胡來。”
雞眼明的脖子已經(jīng)現(xiàn)出了血痕,我若是再慢上片刻,很有可能會失去一位好兄弟。
冷月很聽我的話,動作也很麻利,一柄短匕很快被她藏入衣袖,就身手而論,雞眼明還真就未必是冷月的對手,因為沒有人會比我更了解雞眼明,他可是和我光著屁股長大,小時候只要被欺負(fù)肯定會報出我的名號。
“老衛(wèi),你這個妹子忒潑辣,以后可得嚴(yán)加管教。”
雞眼明摸了摸脖子上的血印,真是啞巴吃黃連。
我笑了笑,先是脫去風(fēng)衣,露出精致的馬甲,掏出我賴以生存的寶貝——百變精鋼筆,隨后輕輕放在桌上。
我這支筆可非比尋常,無數(shù)次的將我從死神手中奪回,可以說是一道護(hù)身符,具體作用恕我暫時賣個關(guān)子。
當(dāng)我掏出勃朗寧手槍時,雞眼明已將我的風(fēng)衣掛好,目光灼灼的望著兩件寶貝,良久才道:“你這次去日本是否找到那樣?xùn)|西?”
我嘆了口氣,目望著櫥柜聲音有些低沉“沒有,無意中幫人化解了一場危機(jī)。”
雞眼明當(dāng)然了解我,索性不再多問,而是將我的兩件寶貝放好,或許是見我情緒低落,雞眼明居然掏出一個彈夾“老衛(wèi),你可別忘了,兄弟我這里永遠(yuǎn)為你備著一個彈夾。”這句話雖然聽了很多年,但是百聽不厭,這其中的含義實在太多,恐怕也只有咱們兄弟才懂。
回到家的感覺就是輕松,陸伯的一杯綠茶也徹底洗去一年來的疲勞。
冷月不知什么時候已悄然離去,這個小丫頭還是那么神神秘秘,就像那見首不見尾的神龍。
雞眼明和我聊了很多,其中一部分有關(guān)于衛(wèi)家,還有一部分是關(guān)于龍城。
這一年間,龍城新增了兩大家族,聽說是從外地而來,很快便與當(dāng)?shù)氐拿T望族打得火熱,甚至還入了商會。
當(dāng)然,這些事我并不放在心上,也不想知道,因為我不擅于經(jīng)商,根本不可能和他們打上交道,所以這個話題干脆繞開。
雞眼明這個人總是喜歡刨根問底,很快把話題又扯到那個日本女人的身上。
我只能說,和她連朋友都算不上,只是有過數(shù)面之緣。可雞眼明卻不這么認(rèn)為,而是直接抓住我的把柄,上岸之時刻意往船艙望去,甚至說成是個致命的漏洞。
我也沒向他解釋,因為這種事屬于人之常情,只是到某些人的眼里卻成了齷齪的想法,甚至拿來小題大做。
雞眼明壞壞地笑著,故弄玄虛:“你不覺得家里還少了一人?”
我猛然一顫,這才想起確實少了一人,馮若琳壓根兒就沒有進(jìn)屋,這可不是她的性格。
正當(dāng)我沉吟之時,門外傳來一陣馬車的聲音。
“呦!說曹操曹操到。”
雞眼明笑著將門推開,只見馮若琳從馬車上躍下,也不知和車夫說了些什么,接著便有隨車之人往下搬東西。
“馮大法醫(yī)真是有錢居然買了這么多奢侈品,將來若是哪個男人能娶了你,那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從雞眼明的話中不難聽出馮若琳的用意,然而接下來一幕卻令我甚是歡喜。
也不知馮若琳用的什么辦法,那些被三叔當(dāng)?shù)舻墓磐嬗衿骶尤挥殖霈F(xiàn)在櫥柜里。
說起馮若琳,其實我也不知道她的家境,因為她壓根兒就沒有提過,總之給我的印象總是有花不完的錢,這和她法醫(yī)的職業(yè)倒有些不符。
我和她相識還要追溯到三年前,當(dāng)時龍城出了一宗密室殺人案,死者又是一位政界人物,上頭逼得很緊,而負(fù)責(zé)偵辦此案的是我一位同學(xué),眼看期限將近仍是毫無頭緒,我這位同學(xué)便登門拜訪,其實我也不想插手這件事,后來還是架不住老同學(xué)的軟磨硬泡,就這樣,在辦案過程中結(jié)識了馮若琳這位法醫(yī),后來一起出生入死,逐漸成為我的好友。
“馮大法醫(yī),你到底花了多少錢?”
雞眼明所問也正是我想知道的,因為這些物件可都是有些歷史,尤其是古玩玉器,拿到當(dāng)鋪也許未必會值錢,一旦到了收藏家的手里可就是無價之寶。
“若琳,謝謝你!”
馮若琳根本就沒有看我,而是催促著雞眼明干活,完全把我當(dāng)成了空氣。
一個女人若是生氣,那就說明她很在乎你,而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讓她開口,也好知道什么原因,然后對癥下藥。
雞眼明將一切收拾妥當(dāng),彎腰捂著肚子離去。其實我知道,他是故意走開,目的就是為了給我們騰出空間。
屋中很靜,甚至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我們就這樣望著,彼此嘴上不說其實心里都明白,這正是朋友間的默契,無聲勝有聲。
“那個女人是誰?”
寂靜中,馮若琳終于問出了和雞眼明同樣的問題。
“她叫上杉美,上杉家族最優(yōu)秀的女人,我所了解的只有這些。”
馮若琳笑了,這個遲來的笑容真是闊別已久。我也終于明白,她為什么會成為龍城公子哥心目中的女神,因為她的笑容就像一汪春水,即便是冰封已久的心,也會隨之而融化。
“最優(yōu)秀的女人,這句話能出自衛(wèi)先生口中可真是難得。”
我心平氣和道:“整個東京都是這么說的,當(dāng)然,她優(yōu)不優(yōu)秀與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
“那你們怎會在一起?”
我看著她的眼睛講述了東京所發(fā)生的一切,一直說到贈送禮盒。
想要在馮若琳的面前撒謊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就像先前所說,咱們奇異齋經(jīng)常有編故事的人,目的就是為了騙取一塊大洋,至于判斷真假這方面,正是由馮若琳負(fù)責(zé),她不僅是名法醫(yī),還是一位心理學(xué)教授,也是一位測謊專家。
其實測謊最簡單和直觀的辦法就是看對方的眼睛,而且要一直盯著眼睛看,如果真的說謊還是可以看出蛛絲馬跡。
我之所以看著她的眼睛講述,其實就是想告訴她,我沒有撒謊。
果然,馮若琳的臉上閃過一抹喜悅,不過很快便一臉肅然:“你別誤會,我只是很討厭日本人,總覺得這個女人有些蹊蹺,就算送禮物的話也不必一路跟隨,難道在東京就不能送么?”
這也是我感到疑惑之處,還好禮盒尚在,也許在這里能找到一些答案。
我和馮若琳望著精致的禮盒卻遲遲沒有拆開,或許真的是心有靈犀,咱們竟然同時伸出雙手,無巧不巧的碰在一起,那種涼滑細(xì)膩令我頓時臉紅:“對……對不起,是我不好。”我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孩子,垂下頭等待著大人的懲罰。
馮若琳則是若無其事的拆開盒子,里面一個精致的懷表,一張折疊的羊皮,以及一小塊獸骨。
或許是職業(yè)的原因,馮若琳最先拿起的是那塊不起眼的獸骨,仔細(xì)端詳片刻,喃喃道:“這是甲骨文,奇怪,這塊骨頭倒是很像一把鑰匙。”
我一聽說甲骨文忙湊了過去,果然如馮若琳所說,這塊獸骨上似乎刻著文字,仔細(xì)一看,正是商朝晚期王室用來占卜和記事契刻在龜甲獸骨之上的文字,民間稱之為“龍骨”,甚至被無知的百姓拿來入藥。
“這日本人怎會有龍骨?”
馮若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而我也不再多問,則是拿起百變精鋼筆,又找了一張紙,同樣把精力放在龍骨上。
“你能看懂上面的文字?”
我沒有說話,而是按照龍骨上所刻,最后留在紙上四個字“天降星火”。
天降星火!
馮若琳當(dāng)然相信我的能力,可是這天降星火又能說明什么,難道是商朝所記錄的一次事件,可歷史上卻并未記載這個天降星火。
“古人看到奇怪的天象總以為是改朝換代或是遭到天災(zāi),其實以現(xiàn)在的角度來看,只不過是場流星雨而已。”我的話音剛落,拿著放大鏡的馮若琳又有了新發(fā)現(xiàn),只見她木然的站在原地,一臉驚愕:“不可思議,真是不可思議,人怎么可能沒有頭骨!”
我根本沒有考慮,而是直接從她手中搶過放大鏡,仔細(xì)的觀察了一陣,只見獸骨一端確實刻有一張臉,而且還是張女人的臉,她的頭頂完全凹陷根本就沒有頭蓋骨,看上去陰森恐怖。而就在這張臉的旁邊,一顆顆燃燒的石頭從天而降,正應(yīng)了“天降星火”這四個字。
我的思路很亂,這到底是古人憑空想象還是親眼所見,到底是哪位能工巧匠,居然能刻出肉眼無法看到的人臉。還有,這張人臉如果是憑空想象也就罷了,如果真的是人,怎么可能沒有頭骨!這會不會是上杉家族搞得惡作劇?
“天佑,這件事有沒有興趣?”
多么熟悉的稱呼,僅憑這一聲“天佑”我就可以斷定,馮若琳已經(jīng)原諒我的不辭而別。
對于這種事,我衛(wèi)天佑要是沒有興趣,那這奇異齋也可以關(guān)門了。
“你怎么看?”
我的分析只有兩個結(jié)果,古人是不可能說謊,何況我也觀察過,就算這張人臉是上杉家族搞的鬼,也不可能瞞過我的火眼金睛。那么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古人憑空想象,還有另一種可能,這是古人所供奉的神靈,關(guān)于這天降星火,可以理解成神靈現(xiàn)身之時,恰巧天降星火,所以才由古人所記錄。
“你真的相信神靈一說?”馮若琳帶著調(diào)侃的意味,而我則是輕輕一笑,關(guān)于神靈一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在我的經(jīng)歷中,關(guān)于神靈一事有的無法解釋,有的卻被揭開了謎團(tuán),當(dāng)然這是后話。
“上杉家族想拿這件事做餌,他們就可以坐享其成,我才沒那么笨。”
“就算你真的解開這個謎團(tuán),他們又會有什么好處?難道會是一筆寶藏?”馮若琳將龍骨拿在手中,越看越像一把鑰匙。
“鬼才知道。”
我拿起一塊懷表,剛啟動開關(guān)便傳來一陣美妙的音樂,懷表內(nèi)側(cè)刻有日文,正是“昭和”兩個字。我迅速將懷表合上:“若琳,我也沒什么好送你的,這塊表全當(dāng)做送你的禮物。”
馮若琳眉頭微皺:“你不喜歡的東西就要送我,你把我當(dāng)成了什么?何況這是上杉家族所送的禮物,這么做不合適吧!”
馮若琳雖然嘴上這么說著,其實心里還是很高興,因為這塊懷表可以說是人生中的第一個禮物。
我知道這么做不對,可我是真心想送給馮若琳一些禮物,畢竟人家?guī)土诉@么大的忙,光是贖回這些東西就不是一塊懷表所能相抵,可是除了這塊懷表,我再也拿不出什么值錢的東西。
就在我手捧懷表愣神的功夫,只覺得手上一輕,馮若琳已將懷表拿走,迅速裝進(jìn)兜里:“不拿白不拿,反正你欠我的也挺多,就當(dāng)作抵債了。”
我如釋重負(fù),只要她肯接受,我這心里也就踏實了許多。
馮若琳那白嫩的面部已經(jīng)飛起了紅霞,為了掩飾羞澀,毅然拿起第三件禮物,一張羊皮。
而我則是盯著那張紅霞滿布的臉,眼前甚至出現(xiàn)了幻覺,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分明就是丁詩怡,她是我這一生中最愛的女人,是她給了我動力,是她改變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