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身體在哪里?”中天問道。
“就在后面的屋子里。”
“真的?”我激動地要跳起來,“我們要見見媽媽!”
爸爸悠悠地看了我一眼,“好吧,跟我來。”
那是一間很小的房間,開著一扇窄小的門,墻上嵌著塊很大的玻璃。爸爸把我們帶到玻璃前,透過玻璃可以看到房間內的情形。
一個消瘦的女人闔著雙眼,靜靜地躺在那里。她身上連接著一些電線,旁邊的機器上顯示著她的生命體征,心跳、血壓都十分平穩,幾乎沒有任何波動。
這就是媽媽嗎?看起來如此陌生。我在腦中搜尋著關于媽媽的形象,卻無法和眼前的形象重疊。我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竟發現她的皮膚表面似有一層冰霜,睫毛上也有微小的冰珠。
“阿程必須待在低溫的環境里,這樣對她身體的損害是最小的,所以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打開那扇門。”爸爸解釋道。
“那她日常怎么進食?”中天問道,這也是我心中的疑惑。
“角徵有一種藥丸,喂下去可以管半年。”
“那個角徵在哪里?”我們三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
“他······死了!”爸爸頹然地垂下了頭,這是我們見面以來,我第一次看到他露出這種神色。
“死了?莫非是一年前?”趙睿澤反應很快,我卻茫然地看著他,不知他這推測從何而來。
“是的,一年前,死于雪崩。”爸爸簡短地說著。
死了?天哪!
“還有其他人嗎?能做意識喚回的事?”中天問道。
“這一年來,我拼命地打聽,都沒找到。”爸爸臉上的神色愈加悲傷。
我突然明白了,為什么這一年間,爸爸的外貌就發生了那樣巨大的變化。這都是因為角徵不在了,爸爸失去了依靠和希望。等等,爸爸說過角徵幫他做過意身分離,莫非這意身分離還有駐顏的功效?
我望向玻璃窗對面的媽媽,的確,她看上去也就四十來歲的樣子。
我們心情沉重地回到了前面客廳中。
中天想了想,問道:“角徵的藥丸還有多少?”
“只剩一粒了!”爸爸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像被扎了一刀,臉都有點扭曲了。
“不要緊,爸爸,”中天有些拗口地說出這個稱呼——大概是太久沒叫的緣故吧——“我們已經掌握了不少情況,肯定有辦法的。”
中天簡明扼要地說了我們從林春生那里了解到的事情,如果林春生所說的都屬實,阿丱教會了他喚回意識的方法,大可以讓他一試。
“嗯,”爸爸沉吟著,“我聽說林春生死了,原來還有這些事。現在也只有這個辦法了。”
“但是,如果林春生說的都是瞎掰的呢?”趙睿澤雖然沒見過林春生,但顯然對這個人毫無好感。
“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中天說,“或者我們還是先找雷老師商量商量看。”
“雷老師?”爸爸第一次聽說這個名字。
于是中天又把雷老師的情況介紹了一下。
不知不覺中,窗外已經暗了下來。
“你們餓了吧?我去準備點吃的。”爸爸說著站起身來。
“我來幫忙。”我也跟著站了起來。
爸爸看著我溫和地笑著點了點頭。
我雖然有很多話想跟爸爸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只好沉默著。爸爸也沒有開口。我們就這樣默默地準備著飯菜。等到我們把簡單的飯菜端進客廳的時候,中天和趙睿澤已經商量好了接下來要進行的工作。吃完飯后,趙睿澤主動提出洗碗,留我們三人在客廳里。
“媽媽的身體盡量不要搬動,”中天說,“爸爸熟悉這里的情況,還是留下來守著媽媽。我們回去找雷老師商量。”
“我也要留下來守著媽媽。”我說出了內心的想法。
“你可以嗎?公司那邊沒有意見?”中天問道。
“已經辭掉了。”
中天有點驚訝,但隨即就說:“也好,雷老師不是說媽媽的意識可能存在你體內嗎?那么你留在這里,媽媽的意識和身體靠近了,說不定對重新結合有幫助。”
我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
這么決定了之后,我覺得心中長久以來的塊壘似乎松動了不少。我們沒有找酒店,決定就在小屋中休息。
不知怎么的,我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很想再去看看玻璃窗里的媽媽。我披衣起身,輕輕地走到玻璃前面,怔怔地看著。良久之后,我忽然覺得胸口憋悶,很想去室外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可是,在我向大門挪去的路上,我感到腳步越來越沉重,終于支撐不住,昏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