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過年去哪過啊？”母親問。

離過年不到一個星期了。

楚治雄想了想，笑著回答，“外婆家。”

“前幾年不都在你媽那里過了嗎？”父親聽了不高興，看向母親，表情嚴(yán)肅的說，“今年去我媽那過。”

楚治雄故意將筷子狠狠插進(jìn)飯里。

“去把弟弟喊回來吃飯。”母親說卻轉(zhuǎn)移話題。

楚治雄應(yīng)了聲，跑了出去，走的時(shí)候聽到父母在為去誰家過年?duì)幊巢煌！?

其實(shí)去哪里過都一樣，就算去外婆家過年，爸爸也不來，最多吃頓飯就去奶奶家。

“小熊——小熊——”楚治雄邊走邊喊，“回家吃飯了。”

弟弟叫楚大熊，明明她也有個雄字，雖然是“雄”，不是“熊”，可偏偏父母喊他叫小熊，只喊她全名。

楚治雄找了許多地方，最后在小賣部門口看到蹲在地上的弟弟和其他小朋友，看看左右車輛，連忙跑過去，湊上前就瞧見其中一個胖乎乎的男孩子，突然站起身指著楚大熊說，“你把我的卡片弄丟了，要賠我一張。”

“沒有。”楚大熊搖搖頭。

“就是你。”一個孩子起哄。

“我也看到了。”另一個孩子也站起身說道。

“沒有，我拿都沒拿。”楚大熊解釋

“就有。”

“對。”

“沒有！”楚大雄大聲喊著，眼淚委屈的都快流出來了。

不管楚大熊怎么解釋，其他孩子一口咬定就是他。

站在旁邊的楚治雄怎么可能讓弟弟受欺負(fù)，平常最看不慣這種，作為姐姐就應(yīng)該當(dāng)個榜樣。

“大熊，你一句話有沒有拿過。”楚治雄蹲下身溫柔的說。

楚治雄的出現(xiàn)顯然讓孩子們嚇了一跳。

“沒有…”楚大熊嗚嗚大哭。

其他小孩還不肯罷休，依舊指著他，“就有就有。”

“你們別說話，我來問，”楚治雄一句話，小朋友不敢再說，扭頭問那胖子，“你說他把你卡片弄丟了，有證據(jù)嗎？誰看到了？你卡片放哪過？有誰拿過？”

“我們都看到了。”其他小朋友一齊說。

“我就把卡片借他玩玩的，他把我卡片拿走了不還我，我們追他，他摔倒了，卡片就沒了。”胖子說。

楚治雄轉(zhuǎn)過身，拉起楚大熊的手，第一反應(yīng)是問，“你摔到哪了？”

楚大熊將褲腳撩起，只見膝蓋處是一塊流著血參著沙子的傷口。

楚治雄皺起眉，回過身，對小朋友們說，“你們幾個小朋友為什么追他，他如果拿了你的卡片可以可以好好講，現(xiàn)在他摔倒了，就算卡片是他弄丟的，我會賠給你，可你們誰來賠醫(yī)藥費(fèi)？”

小朋友們頓時(shí)不說話了，胖子直接被說哭，匆匆跑走了，其他小朋友也隨他跑開。

楚治雄知道他們會回來告訴母親，到家后楚治雄將這件事告訴了父母，母親拿了藥膏為弟弟擦傷，父親在一邊指著小朋友的行為，同時(shí)勸弟弟不要再和小朋友來往。

吃晚飯本應(yīng)該是平平靜靜，誰知那胖子父親直接站在了家門口，身旁還帶著那群瞎起哄的孩子。

“你孩子把我孩子罵哭了。”胖子的父親和胖子一樣，眼睛都被臉上的肉埋沒，根本看不到。

父親馬上起來，氣勢洶洶的走了出去，楚治雄想著看好戲。

下一秒，怎么也沒有想到的是，父親非但沒有為弟弟辯解，竟恭恭敬敬的低頭認(rèn)錯，。

怎么會呢，不可能啊…

胖子父親見他這反應(yīng)，像是計(jì)謀得逞，咧開嘴，笑著說：“算了算了，都是孩子嘛，下次注意。”

“是是是…”父親強(qiáng)行笑著點(diǎn)頭，“孩子不懂事，孩子不懂事…”

楚治雄從未見過父親這樣，他在孩子面前一直是嚴(yán)厲的，眼神兇的都可以殺死人。他本可以為弟弟討個公道，如今卻是這樣，楚治雄的表情變得凝重，手死死握住筷子，剛吃幾口就沒有了味道。

“讓他賠我卡片，”胖子一句話打破這氣氛，他拼命拉扯他父親的衣角，指著坐在楚治雄一旁的楚大熊，“他把我卡片弄丟了，讓他賠我。”

父親見狀，問都不問，直接從口袋拿出張五十塊塞進(jìn)對方的手里，然后客客氣氣的說道：“這當(dāng)做賠償，可以給你孩子買些吃的。”

胖子父親收下這錢，似乎早已做好打算，滿意的走了。

楚治雄的筷子從未停下，嘴巴也不停嚼著，但心里卻感受不到吃飯。

父親轉(zhuǎn)過身時(shí)，臉上的表情陰沉下來，脫口一句，“你給我起來！”

當(dāng)然，站起來的是弟弟，可父親直直的往楚治雄那走，二話不說揮動手掌，“啪”的一聲，一個響亮清脆的巴掌重重地落在了她的臉上，楚治雄幾乎是懵的，下意識捂住臉，都不知道剛剛發(fā)生什么事情，站起了身。

“弟弟你都帶不好，要你有什么用！”父親一字一句扎在楚治雄的心坎里。

楚治雄腦里一片空白，心里一萬個為什么，淚水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你做姐姐都不知道教弟弟的嗎？你怎么當(dāng)?shù)模渴遣皇窃趯W(xué)校生活太好了？”父親如同兇狠的野獸張牙舞爪，說話的音量，震的楚治雄耳膜疼。

“就是生活費(fèi)給多了，養(yǎng)出你這么個…”

沒給父親講完，楚治雄再也忍不了了，站起身脫口罵道，“你給過我生活費(fèi)嗎？”

這句實(shí)話明顯打臉，父親握緊拳頭想要狠狠揮向楚治雄，幸虧楚治雄機(jī)智，搬起地上的凳子防衛(wèi)。

“別吵了，別吵了…”楚大熊看到眼前的場景直接嚇哭出了聲。

“利雄啊（父親的名字），利雄啊，你們倆要打就死出去，打別在家里啊…”母親眼眶也是淚水打轉(zhuǎn)，那閃閃發(fā)光如珍珠般稀罕。

楚治雄最見不得母親哭了，馬上放下手里的凳子，去安慰母親。

父親不甘示弱，對著母親爆粗口：“你md，你tm眼的白眼狼要反老子，我tm呆不下去！”

楚治雄咬緊牙關(guān)，哪能這般忍氣吞聲，“那你tm滾啊！這個家不需要你！”

母親幾乎是震驚的，父親上來一揮拳打在楚治雄臉上，楚治雄隨即拿起凳子打中他的手臂。

時(shí)間似乎定格在這刻，楚治雄不知為何這么做，或許為了自己的尊嚴(yán)和忍氣吞聲已久的怒火，更可能是為了母親…

“這家是真的tm亂，讓人惡心，呸，”父親吐了口痰在地上，不屑的走了。

母親拾起地上斷了一條腿的凳子，臉上面無表情，楚治雄知道她在強(qiáng)裝淡定上前輕扶母親的背說，“沒事的媽媽…”

“治雄啊…”母親嘆了很長一口氣，才說出一句來，“你不應(yīng)該和爸爸動手的…”

楚治雄毫不猶豫的回答：“我不喜歡他，他就是窩里橫，紙老虎…”

“啪——”

又一個清脆的耳光扇在楚治雄的臉上，她現(xiàn)在才是真的委屈。

母親臉上出現(xiàn)了惶恐，說明她是不小心的，但已經(jīng)打出去了只能無奈的說，“你不能這么說他，也不能恨他…”

楚治雄再也受不了了，怒火和委屈一下迸發(fā)出來，淚水嘩嘩的流淌，“為什么！你為什么幫他說話！”

這悶熱的下午，天空已經(jīng)黑了一大片，樹枝上的鳥兒無力鳴叫，閉著眼休息，西邊看不到太陽落山，也看不到燦爛的晚霞，天上已下起了毛毛細(xì)雨，卻似細(xì)長的針，一針一針，深深的扎在女孩子。

楚治雄不帶傘出了門，一邊走一邊捂住自己的淚水，不想被路人看到自己這副狼狽樣。

雨逐漸下大，不帶同情的砸在她的身上，風(fēng)吹的樹葉“沙沙”作響，仿佛在嘲笑她，沉悶的心情害得走路都心不在焉。

為什么母親幫父親講話？明明我是替她說不公，為什么每次犯錯都是我的原因？為什么明明我也很愛這個家，我也想…對他好一點(diǎn)…我也想和弟弟一樣，能得到父母的關(guān)心…

明明…我很努力了…為什么你們看不到呢…

每次弟弟犯的小事，無論是弟弟被罵、被冤枉，做姐姐的會第一時(shí)間出來幫他講話，關(guān)心弟弟有沒有被小朋友欺負(fù)、有沒有受傷、學(xué)習(xí)怎么樣了。

可每次替弟弟承擔(dān)后果，遭罵的永遠(yuǎn)是她，她總是笑笑不以為然，因?yàn)橹灰心赣H一句好了好了，小熊也有錯，她就能瞬間恢復(fù)動力，笑盈盈的幫母親做家務(wù)，她也會心疼母親的苦，知道她工作忙，周末回家就幫母親洗碗、掃地、洗衣服，有空還會去幫母親干活。他不要辛苦費(fèi)，母親給的錢，她小心的花，存下很多，等到母親的生日給她買禮物。

因?yàn)楦赣H是不問家事的，生活費(fèi)也是看心情給的，幸好楚治雄早已習(xí)慣了…

雨越下越大，熄滅了楚治雄心里的怒火，冷了她的心。

獨(dú)自走在橋下的小路上，看著旁人拼命躲雨，內(nèi)心毫無起伏，反正她淋多了，再多淋一次也沒關(guān)系。隨手拿出攜帶的手機(jī)，插上耳機(jī)，播放音樂繼續(xù)往前走。

“故事里的小黃花~從出生那年就飄著……”

動耳的旋律讓她忍不住輕哼，似乎這樣能好受些。

“為你翹課的那一天~花落的那一天~教室的那一間~我怎么看不見~消失的下雨天我好想再淋一遍——”

“淼淼。”

一個聲音親切的呼喚著她，她摘下耳機(jī)回過頭，只見那個傻傻的男孩就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她。

“沒想到失去的勇氣我還留著——好想再問一遍~你會等待還是離開——”

“誒。”楚治雄笑這回答。